第六章 真假嬴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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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风呼啸中,项少龙和荆俊两人无声无息地窜墙越壁,避过巡卫和哨岗,来到朱姬楼外的花园里。

    荆俊留下把风,项少龙熟门熟路地来到二楼窗外,轻轻一推,窗门应手而开。

    朱姬的声音在里面轻呼道:“是少龙吗?快进来!”

    项少龙一个闪身穿窗入屋。

    朱姬忙把窗门关上,转身挨着窗台,胸口不住起伏,显是心情紧张。

    房内只有一盏暗弱的孤灯,由于放在窗台那边的一角,所以不虞会把两人的影子,反射在窗纸上。

    灯火强调了朱姬右半边身体,左半边没在暗影里,使她玲珑浮凸的身材,更具立体的感觉,诱人至极。

    房内燃着了火盆,温暖如春,所以朱姬的衣衫虽单薄,她却仍是那么舒慵适意。

    她美丽的媚眼像火炬般燃烧着,更具灼人的暖意,一瞬不瞬地盯着项少龙,好像要把他的五脏六腑也研究清楚的样子。

    项少龙还是首次遇到这么大胆野性,一点不怕男人的女人,心脏不由“嚯嚯”跃动起来,表面却冷冷地和她对视着。

    这是个绝不简单的女人。

    朱姬樱唇轻启道:“项少龙!我可以信任你吗?”

    项少龙微微一笑道:“看来夫人没有可以选择的余地了!”

    朱姬美目深注道:“就算我可以信任你,但你又凭甚么本事把我们母子带出去。”

    项少龙暗忖我既然可潜到这里来,自然可把你们带出去,正要冲口说出来,忽觉不对,改口道:“这正是我来找夫人商量的原因,因为我猜到赵穆必会把所有人手集中在储君处。”

    朱姬点头道:“你非常精明,难怪赵穆这么忌惮你。每次他们说到你时,我都很留心在听,没想到不韦竟找到了你,真的很好。”

    项少龙听她说吕不韦时,像提到个陌生人似的,心中懔然,看来她是不会对任何男人忠诚的。男人在利用她,她也在利用男人。

    皱眉道:“储君那面的情况如何?”

    朱姬轻叹道:“除非你率领大军,攻破邯郸城,否则休想把他带走,自异人郎君登基后,赵穆便调来二百名身手高强的武士,日夜不停轮班在大宅内陪守他,外面又加建高墙,形成宅内有宅,并长期有一营近千人的禁卫军在守卫着,除非你能化作鸟儿,否则休想潜进去见他。”

    项少龙听得眉头大皱,今天乌应元向肖月潭说起质子府守卫森严,不但没有夸大,还把实情“夸细”了。

    朱姬若无其事地淡然道:“而且就算把他救出去也没有用,赵穆乃用药的大行家,给他喂了一种奇异的药物,必须定期服食解药,才可没事,若没解药吃,不出十天便要毒发身亡。”

    项少龙整条脊骨都似结了冰的冰柱。我的妈啊!这就是未来的秦始皇?今次真是前面有虎,后门有狼,进退两难。还以为救出他们母子是举手之劳,自己真是太天真了。

    吁出一口凉气道:“这样扣着储君,除了用为出气外,对赵人有甚么好处。”

    朱姬淡淡道:“你也应听过赵穆的阴谋,故意以酒色把他变成废人,说真的,赵穆恨不得把他送回去当秦王。但现在却不是时候,因为会便宜了吕不韦,你明白了吗?”

    项少龙当然明白,吕不韦这么急切把她们母子运返咸阳,就是要加强与庄襄王的关系。

    这刻他终于发现当朱姬提到儿子时,只说“他”而没有任何称呼或直叫他名字,语气冷淡得骇人,一时不禁迷惑起来。

    朱姬忽然狠狠道:“这小子死了倒好,见到他我便无名火起了。”

    项少龙吃了一惊,人谓虎毒不食子,朱姬为何会诅咒能令她成为王太后的宝贝儿子?

    朱姬移了过来,挽起他的手,拉着他往秀榻走去,柔声道:“来!到榻上再说吧!”

    项少龙一来已完全没有心情,二来刚和春盈诸女荒唐过后,仍疲不能兴,三来紧记劝戒,不可和这同时是吕不韦和庄襄王禁脔的女人发生暧昧关系,骇然下反手抚着她道:“恐怕时地都不适合吧!”

    朱姬没好气道:“你以为人家不知道吗?只不过那些婢女奉命每隔一段时间便来看我,躲在榻上,安全得多了。”

    项少龙心道原来误会了她,忙随她钻入帐内,立时芳香盈鼻。

    朱姬着他躺在内侧,以锦被盖着两人,转身挤入他怀里,用力抱紧,小嘴凑到他耳旁轻轻道:“奴家要告诉你一个天大的秘密,但要你先发毒誓,不可以告诉任何人,才可以让你知道。唉!我也是别无选择,才不得不告诉你。我在这里不准踏出屋门半步,又没有任何可信任的人。”

    项少龙心中大讶,甚么秘密须发毒誓不得外口那么厉害呢?答道:“我项少龙一言九鼎,答应了人的话,绝不食言,夫人放心好了。”

    朱姬欣然道:“我知你是那种言必有信的人,可是奴家仍不放心,你便当迁就人家吧!”

    美女软语相求,无奈下,项少龙只好发了个毒誓,同时心中暗笑,项某人根本不信毒誓会应验,对我有甚么约束力呢?不过既然答应了,自亦不会随便向人说出来。

    朱姬犹豫片晌,压低声音道:“他们软禁着的那孩子根本不是我的儿子。”

    项少龙差点失声惊呼。我的天啊!这究竟是甚么一回事?

    朱姬还未有机会再说话,敲门声响,婢女在门外道:“夫人睡了吗?侯爷来了!”

    项少龙魂飞魄散,正要跳起身来,朱姬一把将他按着,伸手往前在床饰处一按,项少龙躺处立即变成活板,把他翻到床下的暗格去。

    瞬那间,项少龙由榻上温暖的被窝,变成躺在有棉被垫底的床下暗格里,幸好还开有通气孔,不虞缺乏空气。

    门打了开来,赵穆的声音道:“美人儿,本侯来探望你了!”

    朱姬答道:“侯爷今天精神焕发,定是发生了令你高兴的事,奴家很代你开心呢!”

    这时暗格内的项少龙正猜到身躺处必是郭开那“奸夫”的专用暗格,闻言亦要赞朱姬很懂得对男人灌迷汤。

    接着他“感到”赵朱两人在榻沿坐下,还有亲嘴声和朱姬令人销魂蚀骨“咿唔”喘息的声音。

    好一会后,赵穆笑道:“听说你的吕郎派了图先到邯郸来救你,美人儿你高兴吗?”

    朱姬嗔道:“你还不知奴家的心意吗?没有了你,甚么地方人家也不想去,而且这只是谣言罢了!谁会蠢得到这里来送死?”

    下面的项少龙心中叫绝,朱姬自是在偷听赵穆的口风。

    果然赵穆冷哼道:“怎会是谣言,现在秦国旧臣正与吕不韦展开激烈斗争,要他负上毒杀先王的责任。恐怕连你的庄襄王都护不了他。吕不韦死了,我自会把你们母子送回咸阳,那时可不要把我忘记了。”

    赵穆虽没有说出来,但项少龙和朱姬都猜到消息定是来自想扳倒吕不韦的秦朝权贵。

    这秦朝外来人和本地权臣的斗争,可谓牵连广泛了。

    主战场在秦廷,副战场却是在邯郸。

    原本很简单的事,竟变得复杂无比,尤其朱姬刚才说的话,更是出人意表,石破天惊。

    朱姬大发娇嗔道:“不回去!不回去!人家绝不回去,由政儿回去好了,我要留在这里和你厮守。”

    连下面的项少龙亦听得目定口呆,她怎能说得这么真实感人,若让她去到二十一世纪,必是演艺界的超级巨星。赵穆完全受落,又亲起嘴来,夹杂着赵穆毛手毛脚时引起的衣服摩擦声,男女的淫笑和呻吟声,下面的项少龙大叹倒楣。若两人在榻上欢好,他就更难受了。

    这时他若要刺杀赵穆,确是易如反掌,但当然他不会蠢得那样做。好的是赵穆谈兴未尽,停止了对朱姬的侵扰,道:“我今天这么开心,是因为赵雅那贱人终于落到我算计里,难以自拔。没有人比我更清楚她了,既迷恋荣华富贵,又最是贪新忘旧,不过她对项少龙已是很特别的了。幸好我还有一招杀手,就是教孝成王动以兄妹之情,加上利害关系,哪到她不诚心就范?”

    项少龙的心直往下沉,完了!赵雅真的背叛了他。只不知她把自己的事透露了多少给王兄知道?幸好为了不使她担心,很多事他都没有和她说,否则更不堪设想。

    朱姬故意道:“为何你整天都咬牙切齿提着那项少龙,他和奴家有甚么关系呢?人家对他一点兴趣都没有。”

    赵穆怎知这狡妇在探他口风,又或根本不去防范这失去了自由的美人儿,淡淡道:“怎会没有关系,乌家一直和吕不韦有联络,项少龙是乌家的孙婿,吕不韦若来偷人,自须借助乌家的力量。”顿了顿冷哼道:“项少龙莫落到我手里,那时我会令他后悔了做人。我操他时,你得在旁看着!”

    下面的项少龙听得咬牙切齿,恨不得扑出去把他杀了。

    朱姬当然知道项少龙在听着,忍不住喘笑着道:“那个毛头小子怎斗得过你呢?他迟早总会落到你手里,任你施为。”

    赵穆显是听得兴奋,道:“来!上榻吧!”

    朱姬总算有点良心,不依道:“半夜三更来弄醒人家,累得人家肚子饿了,哪来得兴趣。”

    赵穆显是对她极为迷恋,忙召人去弄点心给朱姬吃,才满足地道:“现在赵国没有人敢开罪我了,只等把乌家连根拔起,便不会再有人敢不看我赵某人的脸色行事了。”

    朱姬曲意奉承几句后,柔声道:“我看项少龙定是不折不扣的蠢材,否则怎会相信以淫荡闻名天下的赵雅会对他忠心专心呢?”

    项少龙唯有苦笑,朱姬这两句话当然是免费赠给他的礼物。

    赵穆哪想得到其中有此转折,正正经经答道:“你错了!赵雅对项少龙确是动了真情,所以很多事直到此刻仍替他隐瞒着。不过我太明白她了,所以她怎斗得过我,她不想和项少龙一块儿死,就只好乖乖与我合作。”再舒服地叹一口气道:“项少龙这小子不但不蠢,还非常厉害,若不是抓着赵雅这弱点,真是鹿死谁手,尚未可知呢。”

    项少龙想起一事,立时汗流浃背。

    假若赵倩把纪嫣然、邹衍在大梁救他们一事,说了给赵雅听,再转告赵穆,那纪嫣然邹衍两人便非常危险了。

    这时侍女来报,食物准备好了。

    赵穆和朱姬步出房外。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项少龙叫了声“谢天谢地”,一溜烟走了。

    ◇◇◇◇◇

    赵倩在榻上辗转反侧,怎样也无法入睡。

    没有了项少龙在身旁,她有种凄苦无依的感觉。

    她又想到赵盘,这失去了母亲的孩子日渐变得阴沉可怕,只有对着她和项少龙时才有点天真欢慰,连赵雅的账他也不卖。

    假设他表现得脆弱一些,赵倩反会好受点。

    就在此时,帐幔忽给揭开,正要惊呼时,项少龙熟悉的声音道:“倩儿!是少龙!”

    赵倩哪想到夜深人静时爱郎会出现榻旁,狂喜下扑了过去,死命把他搂着。

    项少龙脱掉靴子,搂着她钻入被窝里,先来个长吻,才低声问道:“你有没有把嫣然姊救我们的事告诉雅夫人?”

    赵倩何等冰雪聪明,闻言骇然道:“她不是有甚么不妥吧?为何说给她听会有问题?”

    项少龙色变道:“那是说你已告诉她了!”

    赵倩摇头道:“没有。但却不是我不信任她,而是我曾答应嫣然姊,绝不把这事告诉任何人,所以只把那我们早编好的故事告诉她。”

    项少龙如释重负地舒了一口大气。

    赵倩娇躯一颤道:“天啊!夫人究竟做了甚么事?要劳你半夜三更偷进来问倩儿这样的问题。”

    项少龙爱怜地抚着她粉背道:“今晚你有没有见过她呢?”

    赵倩道:“听说她有客人来了,所以我不方便过去。噢!我想起来了,每次说有客人来,小昭她们的神情都很古怪,似乎充满了愤怨,但又无法作声的样子,那客人难道是……”

    项少龙早已麻木了,再不会为赵雅与齐雨偷欢有任何激动,他乃提得起放得下的洒脱人物。

    他曾向赵雅提议让荆俊等人保护她,却给她坚决拒绝了,当时尚不会意,现在知道她是不想让他知道和齐雨的私情。

    赵倩道:“项郎啊!求你告诉人家是甚么一回事好吗?”

    项少龙道:“这几天你有没有觉得夫人有甚么异样的地方?”

    赵倩凝神想了一会,思索着道:“给你这样一说,夫人果然似和以前不同了,不时心神恍惚,有次我还发觉她独自一人在垂泪,问起她时,她只说想起了妮夫人。有时又无端端发下人的脾气。”再不依地催促道:“究竟是甚么一回事啊!人家的心憋得很难受呢!”

    项少龙叹了一口气,道:“你再想想,她有没有说过甚么特别的话,例如我们绝逃不出去,诸如此类的。”

    赵倩道:“这就没有,但她曾提过吕不韦现在自身难保,随时有抄家灭族的大祸,我们若随乌家去投靠他,等若由狼口走到虎口里。”

    项少龙道:“那你怎样答她?”

    赵倩吻了他一口道:“我说只要能跟着你,死也没关系。”接着一震道:“是了!当时她神情很古怪,回想起来,似乎像既羞惭又后悔的样子。跟着便借故走了。”

    项少龙至此已对赵雅完全死了心。

    赵穆说得对,他比项少龙更了解赵雅。所以可先后两次利用这善变的女人来害他。

    叹了一口气后,把情况大约告诉了赵倩。赵倩早料到大概的情形,出奇地冷静。

    项少龙道:“你至紧要表现得若无其事。”

    赵倩深情地献上香吻,柔情似水地道:“倩儿晓得了,我对你这新圣人有无比的信心,知你定能领着倩儿和乌家安然渡过劫难。”

    项少龙临走前道:“你真舍得丢下父王,随我去接受茫不可测的命运吗?”

    赵倩肯定地点头道:“只要能离开父王,倩儿甚么都不怕。人家有件事仍未告诉你,就是娘死了后,倩儿的奶娘曾说了句骂赵穆的话,辗转传到父王那里,他便立即赐奶娘毒酒,奶娘临死前握着我的手垂泪叮嘱:若有机会定要远离王宫,做个平常人家的女儿也比做公主强多了。”

    项少龙听得不胜感慨。

    他真的不明白王族人的心态,正如他并不明白赵雅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