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孤立无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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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纪嫣然在项少龙、滕翼左右伴持中,策骑离开行馆。

    项少龙记起赵霸力邀他们作客席教座一事,不由想起连晋生前必是有同样待遇,所以才有亲近赵致的机会,惹起了一段短暂的爱情。

    赵致不知是否福薄,初恋的情郎给人杀了,却又爱上了杀了她情郎的自己,而他偏因荆俊的关系,不敢接受她的爱意,可是若因此使她愤而投入了李园的怀抱,却又是令人恼恨的事。

    李园绝不会是个怜香惜玉的人,这人太自私了。

    回到热闹的市中心区,滕翼道:“我想到藏军谷看看他们,今晚可能来不及赶回来了。”

    项少龙点头答应,顺口问道:“派了人回去见老爹没有?”

    “老爹”就是吕不韦的代号。

    滕翼答道:“前天就去了!”向纪嫣然告罪后,迳自往城门方向驰去,他们都被发给了通行令,随时出入城门都不会有问题。

    纪嫣然游兴大发,撒娇道:“人家要你陪我漫步逛街,你会答应否。”

    项少龙欣然应诺,先策马回府,才并肩步出府门,随意漫步。

    走了半晌,纪嫣然便大吃不消,皆因街上无人不见而惊艳,使她很不自在,迫得她扯着项少龙溜返了借作居停的大宅。

    主人邯郸大儒刘华生正和邹衍在下棋,见两人回来,都非常欢喜。

    刘华生和邹衍原来是认识了三十多年的老朋友,当纪嫣然就像女儿般,大家言笑甚欢。

    邹衍一直未有机会与项少龙叙旧,嘱纪嫣然代他接下棋局,与项少龙步入幽静的后园里,叹道:“自平王东迁,群龙无苜的局面已有五百多年了,兵灾连绵,受苦的还不是群众百姓,幸好出了你这新圣人,才有偃兵之望。”

    项少龙现在再不敢以胡说八道对待这智者的五德始终学说,因为的确若没有他项少龙,根本就不会有统一六国的秦始皇。但亦不知如何回答他,唯有默言无语。

    邹衍沉醉在广阔的历史视野里,柔声道:“我知少龙是个追求和平的人,但若要得到真正的和平,则只能以战争来达致这目标,舍此再无他途,否则七国如此转战不休,迟早会给在西北虎视眈眈的外族再逞凶威,入侵中原,像蝗虫般摧毁我们的文明。”

    项少龙怵然一震,邹衍这番话就像当头棒喝,使他想起以前未想过的问题。

    一直以来,他都在蓄意逃避参与任何攻城掠地的战争。却没有想过长痛不如短痛,以战争为大地带来和平。这还有点是基于自己是外来人的心理。

    但问题是事实上他的而且确成为了这时代的一份子,自然应负起对这时代的责任。

    就算秦国不出兵征战,六国亦不会放过秦人,这根本就是个弱肉强食的时代。

    与其任由战火无限期地蔓延下去,甚且引至外族入侵,不如利用秦人的强势,及早一统天下,若由他领兵征战,至少可把无谓的杀戮减至最少,人民受的苦楚亦减轻多了。想到这里,不由心动起来。

    邹衍凝神打量了他一会后,微笑道:“天地间千变万化,始终离不开金木水火土五行的运动,轮流兴替。天是五行,人亦是五行,外象功用虽千变万化,骨子里仍是同一物事。故而天人交感,每当有新兴力量,两德交替时,必见符瑞,符瑞所在,便是新时代的主人所在。例如周文王时,有赤乌衔丹书飞落周社,开展周室大一统的霸业,正是应时运而来之祥瑞。”

    项少龙忍不住道:“然则现在又有甚么符瑞出现呢?”

    邹衍欣然道:“记得老夫曾向你提过新星的出现吗?半年前少龙离赵往秦,那粒星立即消失无踪,在老夫大感不解时,天图上秦境的位置竟出现了另一粒更大更明亮的新星,光耀夜空。现在老夫已能肯定统一天下者必是秦人,且与少龙有直接关系。”

    项少龙愕然无语,愈发不敢轻视这古代的天文学权威了。

    邹衍伸手搭在他肩头上,语重心长道:“为了天下万民的福祉,少龙你必须促成秦人的霸业,否则说不定那颗新星又会暗淡下来。不要理别人如何看你,只要抓紧理想,尽力而为,才没有辜负上天对你的期望。一统天下必是由你而来,老夫可以一言断之。”

    项少龙心头一阵激动,至此才明白邹衍的襟怀是多么旷阔,充满着悲天悯人的热情。

    他的想法是针对着实际的情况出发,不像孔孟般整天只论仁义道德,而铁般的事实正指出“周礼尽在鲁矣”的鲁国最后只落得亡国之恨。在这战争的年代里,只有以武止武一途。

    邹衍道:“嫣然一直有这个念头,希望能扶助明主,统一天下,达到偃兵息戈的目标。”

    项少龙心中苦笑,要达到这目标的路途漫长而艰苦,不过没有大秦,亦不会有接踵而来的两汉升平局面,更不会有强大的中国出现在二十一世纪里。想到这里,猛下决心,决意抛开独善其身的想法,看看是否可为小盘帮上点忙。

    同时也暗叹了一口气,对他这视战争为罪恶的人来说,要一下子把思想改变过来,真不容易。

    这时纪嫣然和刘华生并肩走了出来。

    邹衍笑问道:“这一局胜负如何?”

    纪嫣然赧然道:“刘大儒见嫣然无心恋战,放了人家一马!”

    众人笑了起来。

    那刘华生并不知项少龙底细,只当他是马痴董匡,笑谈两句后,与邹衍回去继续争霸棋盘,纪嫣然则喜孜孜地领着项少龙回她寄居的小楼去。

    两名俏婢启门迎接,项少龙认得她们,涌起亲切的感觉。

    纪嫣然带他登楼入室,挥退侍女后,坐入他怀里,送上热辣辣的香吻。两人均涌起销魂蚀骨的感觉。

    纪嫣然故作肃容道:“董兄!敢问何时才可正式迎娶嫣然过门?”

    项少龙笑着答道:“纪小姐既有此问,唔!让我先验明是否正货?”

    探手便抚上她的酥胸。

    纪嫣然软倒在他怀里,不依道:“人家是说正经的,见不到你时那种牵肠挂肚实在太折磨人了。”

    项少龙深切感受到她对自己的爱恋,叹了一口气道:“若所有人都知道我得到了你,甚至与你双宿双栖,我会变得寸步难行。那时人人都会注意着我们,嫣然你也势将失去了你超然于男女情欲的地位和身份,对我今次来邯郸的行动将会大大不利。”

    纪嫣然这些日子来为情颠倒,其他都抛诸脑后,这刻得项少龙提醒,思索起来,点头道:“嫣然太疏忽了,忘了你是身处险境,人家现在明白了!”

    两人商量了一会后,依依分手。

    ◇◇◇◇◇

    项少龙安步当车,回到行馆。

    乌果在入门处把他截住道:“雅夫人和致姑娘都在等候三爷,我把她们分别安置到东轩和西轩。”

    项少龙一听下立时头大如斗,正事尚未有任何头绪,但男女间的事却是纠缠不清,不禁英雄气短,思忖片刻,决定了先见赵致。

    他步入西轩时,赵致又乖又静地坐在一角发着怔,听到足音垂下头去,不知是要表示仍在恼他,还是因被他目睹任李园轻狂而羞愧。

    项少龙来到她身旁隔几坐下道:“致姑娘不用陪李园吗?”

    赵致脸色变得苍白无比,咬着唇问非所答道:“师傅着赵致来请董先生到武士馆一聚。”

    项少龙心内明白她只是借口来找自己,否则赵霸怎会遣个美丽的女徒独自来约他,那并不合乎礼节。叹了一口气道:“过两天好吗?现在我的心很烦。”

    赵致仍低垂俏脸,以蚊蚋般的声音道:“有甚么好烦呢?今天你既大显威风,又赢得纪才女的青睐,我还以为你不会那么早回来呢?”

    项少龙忽然明白了她来找自己的心意,是要向他显示并没有从了李园,对这心高气傲的美女来说,实是最大的让步了。亦可见她对自己是到了不克自持的地步。

    赵致缓缓抬起俏脸,凄然地看着他道:“打我骂我都可以,因为是赵致不对。”

    项少龙心中叫糟,当一个美人儿心甘情愿让你打骂时,就等如是任君处置。假若自己仍断然拒绝,她除了自杀外便再没有可挽回颜面的方法。不禁头痛起来,长身而起。

    赵致惶然看着他。

    项少龙道:“致姑娘在这里坐坐,我顷刻再来。”

    匆匆离开往东轩去。

    赵雅正凭窗呆望着外面的花园,夕照下花木更带着浓重的秋意。

    听到他的足音,赵雅娇躯微颤,转过身来,含笑看着他道:“纪才女没有请先生留宿度夜吗?”

    项少龙冷哼道:“你当她是那么随便的吗?老子连她的小指都没机会碰过呢。”

    赵雅知他是借题发挥,暗讽自己对李园随便,心生羞愧,垂头叹道:“人家现在来向你赔罪,先生肯接受吗?”

    项少龙心中叫苦,今天实在不应出手,在这重武轻文的时代里,美女无不爱慕剑术高强的英雄,自己以一时快意,虽挫了李园的威风,但亦使两女同时向他倾倒,使他穷于应付。在正有着那么多急待完成的事情等着他之际,哪还有空去应付她们。

    赵致还易应付一点,赵雅则使他大伤脑筋,矛盾不已。

    最大的问题是他对赵雅仍有点爱意,仍迷恋她动人的肉体,所以很易生出妒恨的情绪。而基本上赵雅亦非坏人,只是意志不够坚定。但要原谅她是没有可能了,且亦不敢再信任她,只是过份伤害她有时又于心不忍。

    叹了一口气道:“夫人说笑了,你又没有开罪鄙人,有甚么须赔罪的地方呢?”

    赵雅婀娜多姿地往他走来,到了高耸的胸脯差点碰到他时,才仰脸望着他无限温柔地道:“赵雅今晚留下不走好吗?”

    看着她檀口吐出这么诱人的说话,感受着她如兰的气息,项少龙像回到了昔日与她恩爱缠绵的快乐时光中,一时不知身在何处。

    赵雅见他神色迷惘,踏前小半步,娇躯立时贴入他怀里,耸挺的酥胸紧迫着他,意乱情迷地道:“先生对赵雅真是不屑一顾吗?”

    项少龙一震醒来,暗忖幸好身上涂了点情种的汁液,否则说不定赵雅已把他辨认了出来,伸手抓着她的香肩,振起坚强的意志,硬着心肠把她推开了少许,免得受不了她酥胸的惊人诱惑。

    眼中射出锐利的神色,哈哈一笑道:“夫人怎会有此想法,只要是正常男人,就不会放过夫人。”

    赵雅含羞道:“那你还等待甚么呢?”

    看着她摆明车马,任君品尝的浪荡样儿,项少龙既心动又有气,眼光放肆地落到她不住起伏耸动的美丽胸脯上,苦笑道:“若李园要你明晚陪他,夫人能拒绝吗?”

    没有人比他更明白赵雅放浪多情、意志不坚的性格了。纵使以前深爱着他时,仍忍不住齐雨的引诱而和他鬼混。与赵穆决裂后,现在又甘被这奸贼狎弄。所以这句话是重重击在她要害上。

    赵雅果然立时花容惨淡,垂头道:“不要问这种问题好吗?人家很难答你的。”

    项少龙无名火起,掉头便走,冷冷道:“夫人请回府吧!董某还有客人要招呼!”

    赵雅凄然叫道:“董匡!”

    项少龙听她叫得凄凉悲戚,心中一软,停了下来,沉声道:“夫人还有甚么指教?”

    赵雅来到他背后,不顾一切地揽着他的熊腰,贴上他的虎背,忽地痛哭起来,说不尽的凄凉苦楚。

    项少龙天不怕地不怕,却最怕女人流眼泪。想起了往日的恩情,把她搂到身前来,手忙脚乱地以衣袖为她拭泪。

    哪知赵雅愈哭愈厉害,一发不可收拾,把他衣襟全染湿了。

    无论项少龙如何恨她,在这一刻再不忍苛责。

    好一会后,赵雅平静下来,轻轻离开他的怀抱,红肿的秀眸幽幽看了他一眼后,低声道:“赵雅走了!”

    项少龙大感愕然,隐隐感到她的失常是因为忆起了他项少龙,故悲从中来,并且对其他男人意兴索然,一时不知是何滋味。点头道:“我送夫人到大门吧!”

    赵雅神情木然道:“先生不用多礼了!”扭转娇躯,匆匆离去。

    项少龙回内宅更衣,同时使人把久候的赵致请入内堂。

    他有点口渴,着人冲了两盅热茶,与赵致对坐厅中品茗。

    赵致有点受宠若惊,不时偷看着他。

    项少龙心中一热,暗忖若要占有她,她定然不会拒绝,就只这个诱惑的想法,他便要费很大的理性才能勉强克制着内心的冲动。

    这时的赵致,另有一股楚楚可怜的神态。事实上连他亦不明白为何自己没有动这美女,只是为了荆俊的理由似未够充分,因为她显然没有爱上这小子。

    赵致轻轻道:“那奸贼入城了!”

    项少龙一时没会过意来,不解道:“奸贼?噢!你在说田单?”

    赵致垂头道:“我真怕柔姊会不顾一切去行刺他。”

    项少龙吓了一跳道:“你须劝她千万不要鲁莽行事,否则会悔之不及。”

    赵致喜道:“原来你是关心我们的。”

    项少龙知道无意间泄露了心意,苦笑道:“由始至终董某都关心着你们。”

    赵致俏脸重现生机,白他一眼道:“但为何你又处处要对人家冷淡无情呢?”

    项少龙没好气道:“那晚鄙人一心以为可与致姑娘共品交欢喜酒,却落得弩箭指背,差点小命不保,还要我对你怎样多情呢?”

    赵致乃黄花闺女,听他说得如此坦白,俏颊生霞,但又是芳心窃喜,赧然道:“对不起!那只是一场误会,赵致现在向你叩头赔罪好吗?”

    竟真的跪了下来,吓得项少龙走了过去,一把将她扶着。

    赵致任他抓着香肩迫着坐了起来,满脸红晕地横了他无比娇媚的一眼,幽幽道:“不再恼人家了吗?”

    项少龙感到她的娇躯在他手里像吃惊的小鸟般抖颤着,怜意大生,柔声道:“姑娘何苦如此?”

    赵致两眼一红,凄然道:“赵致幼逢不幸,家散人亡,柔姊又整天想着报仇雪恨,所以人家的脾气有时不大好,以致开罪了先生。”

    项少龙更是心生爱怜,暗忖其实她所有无情硬话,全是给自己迫出来的。忍不住一阵歉疚,腾出右手逗起她巧俏的下颌,微笑道:“不要说谁对不起谁了,总之由现在开始,旧恨新仇,全部一笔勾销如何?”

    赵致俏脸红霞更盛,垂下秀长的睫毛,半遮着美眸,在他手上轻轻颔首答允。那种少女的娇姿,谁能不怦然心动。项少龙忍不住凑过嘴去,在她香唇上浅浅一吻。

    赵致娇躯剧震,连耳根都红透了,反应比项少龙那天在马背上强吻她时,还要激烈。

    项少龙冲动得差点要把她按倒席上,合体交欢,不过灵台尚有一丝清明,勉强放开了她,问道:“田单在甚么地方落脚,跟他入城的有多少人?”

    赵致听到田单之名,冷静过来道:“他住进了赵宫里,多少随从就不清楚,不过通常无论到哪里去,总有很多亲卫贴身保护着他。”

    又道:“今晚赵王会设宴欢迎这奸贼,各国使节都在被邀之列。”

    项少龙立知又没有自己的份儿,现在赵王是摆明碍着李园,要故意冷落他了。

    赵致有点羞涩地道:“先生可否去劝柔姊,我看她会肯听先生的话。”

    项少龙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善柔冒险去行刺田单,爽快地站了起来道:“好吧!我们这就去见你姊姊。”

    ◇◇◇◇◇

    项少龙与赵致才策马驰出行馆,一骑由远而近,大叫道:“董爷留步!”

    两人愕然望去,赫然是蒲布。

    项少龙趁机向赵致道:“你先返家中等我!”

    赵致柔顺地点头,迳自离去。

    蒲布来至身旁,喘着气道:“侯爷请董先生立即往见!”

    项少龙点头答应,随他往侯府赶去。他几次想向蒲布表露身份,但最后都苦忍住了。半年前和半年后,人的心态说不定会起了变化。

    项少龙在侯府的密议室见到了赵穆。这奸贼神色凝重,劈面就道:“李嫣嫣真的生了个太子出来!”

    项少龙好半晌才会意过来,一震叫道:“不好!”

    赵穆捏拳顿足道:“今趟真是给这小贼占尽便宜,他可以公然成为国舅爷,爹爹却要担心给楚王知道那是他的儿子,就此一点,爹已尽处下风。更何况李嫣嫣对爹根本只是利用而没有任何情义,现在登上后座,要操纵楚王更是易如反掌。李园在楚国就可以风得风,要雨得雨了。”

    项少龙想起了李园的人格和心术,骇然道:“君上危险了?”

    赵穆忧色重重道:“你也看出了这点,现在李园最大的绊脚石就是爹,若我是李园,首先要对付的人就是楚王。大王体质一向不好,只要李嫣嫣诱得他旦旦而伐,保证他捱不了多久。楚王一去,李嫣嫣和李园就可名正言顺通过那小杂种把持楚政了。爹又没有防备之心,还以为他两兄妹仍是任他摆布的棋子,那对狗兄妹要害他真是易如反掌呢。”

    项少龙冷然道:“唯一之法,就是趁李园回国时,由我假扮马贼把他干掉,那就可一干二净了。”

    赵穆脸上阴霾密布,久久没有说话,最后才吐出一口气道:“恐怕没有那么容易,李园本身剑术高强,今次随来的家将侍从接近五百人,实力比你更雄厚,而且他现在声价十倍,孝成王必会派军送他回楚,途经魏国时魏人也不会疏于照顾,你若鲁莽动手,必不能讨得好处。”

    项少龙心中暗笑,你这奸贼既有此说,自是最好,省了老子不少麻烦。

    赵穆显然非常苦恼,唉声叹气后,断然道:“你有没有其他应付良方?”

    项少龙故意道:“让我立即赶回楚国,向君上痛陈利害,好教他妥为预防。”

    赵穆不悦道:“那么这里的事谁给我办,而且爹连我这亲儿的话也经常不听,怎会听你一个外人的。”

    项少龙早知他是个自私得只认利害,不顾亲情的人,所以绝不肯放他走。但如此摆摆姿态,可令赵穆更信任他。沉声道:“那我们就须加快行动,否则没有了君上的支持,侯爷纵使登上王位也会惹来别国干预。”

    赵穆脸容深沉,皱眉道:“本候想你为我查清楚一件事。”

    项少龙道:“侯爷请吩咐。”

    赵穆颓然道:“孝成王这半年来,对我冷淡多了,像最近几次和李园密议,又如今天接见田单,都不让我参与,其中自是出了点问题。”

    项少龙对此也感奇怪,只是没有深思,随口道:“是否因郭开在搬弄事非?”

    赵穆不屑地道:“郭开算是甚么东西,哪有能力离间我和孝成王,我怀疑的是赵雅。因我坏了她和项少龙的好事,所以一直含恨在心,只是想不到有甚么把柄落到了她手里,使孝成王对她深信不疑。”

    项少龙浑身出着冷汗,知道自己千思万虑,却忽略了一个最重要的问题,就是曾告诉赵雅赵穆乃楚人派来的间谍这件事。看现在的情况,自然是赵雅把此事密告了孝成王,使孝成王动了疑心。于是把郭开由赵穆处收买过来,让他掉转枪头对付赵穆。说不定连乐乘都背叛了赵穆,否则孝成王怎安心让乐乘继续掌握邯郸城的军权。

    原本简单的事,忽地变得复杂无比。

    像赵穆这种长期掌握实权的大臣,即使赵王要动他,亦非一蹴可就的事。必要按部就班的去削他的权力,不让他参与机密,离间依附他的其他大臣将领,否则便会横生祸乱。尤其在乌家一役后,赵国再经不起另一次打击了。

    项少龙自问若与孝成王掉换位置,最佳之法莫如抛除成见,设法把廉颇或李牧其中之一调回邯郸,那就可稳操胜券了。赵国一天有这两个盖世名将在,谁想对付赵人恐都要付惨痛代价。

    不过李牧和廉颇,一个在北疆与匈奴作战,一个则正与燕人交锋,谁都难以抽身,否则赵穆早就完蛋了。可以说廉李任何一人回邯郸之日,就是孝成王对付赵穆的时刻。

    自己的处境亦非常危险,郭开并非虚言恫吓,赵穆真是连边儿都不可沾上的人,否则动辄有抄家灭族之祸,那就真是无辜了。

    形势的复杂还不止于此,李园现在荣升国舅,身价一日间暴涨了百倍,孝成王更要看他面色做人,谁说得定这昏君会不会忍痛牺牲自己这养马人来讨好他呢?

    想到这里,更是头痛。

    赵穆见他神色凝重,忽明忽暗,还以为他与自己忧戚与共,压低声音道:“我看赵雅对你动了春心,以你的才智,定可由她处探出口风,看她究竟抓着我甚么破绽,若事情不能补救,我们只好杀掉那昏君,只要能控制邯郸,就可以从容对付李牧和廉颇两人了。”

    项少龙心中懔然,听这奸贼的口气,似乎颇有一套把持朝政的方法,并不急于自己登上王位,心中一动,立时想起了晶王后。

    赵穆既懂用药,又能随意进出深宫,把这久旷怨妇弄上手可说是轻而易举的事,有她与赵穆狼狈为奸,把持朝政,确非难事。

    乘机问道:“真个有起事来,邯郸有甚么人会站在侯爷这一方?”

    赵穆犹豫顷刻,道:“真能助我的人只有乐乘和几个由我一手提拔的大臣将领,幸好有你来了,加上我的二千家将,要攻入王宫都不太困难,不过这只是下下之策,若换了以前,我要杀孝成王真是举手之劳,包保事后没有人知是我做的手脚,但现在他处处防我,就非那么容易了。”

    接着兴奋起来道:“你现在应清楚项少龙是谁了吧!”

    项少龙吃了一惊,点头应是。不知他为何忽然提起自己。

    赵穆道:“我刚接秦国来的密告,项少龙正率人来此报仇,待会我就入宫见孝成王,陈告此事。任项少龙其奸似鬼,也猜不到咸阳竟有与我互通消息的人。”

    项少龙很想问他那告密的人是谁,随即压下这不智的冲动,故作惊奇道:“项少龙和我们的事有甚么关系?”

    赵穆道:“关系就大了,像你和那龙善两人,体型均与项少龙非常相近,只要佩多把木剑,便可冒充他刺杀孝成王,倘再解决了逃走的途径与时间,那事后谁都以为是项少龙干的好事,我们就可开脱关系了。”

    项少龙暗呼好险,表面上则拍案叫绝道:“君上想得真周到,只要孝成王离开王宫,让我预先知道时间地点,鄙人必能做得妥妥当当,包保不留下任何把柄。”

    赵穆兴奋起来道:“由今天开始,我们若无必要,就尽量不要碰头。你也要小心点李园,现在不但孝成王对他另眼相看,田单知他成为国舅后,也撇开了我而转和他接近。你或者尚未清楚田单,这人比信陵君更要厉害,绝非易与。”

    项少龙今趟真是烦上加烦。在争夺鲁公秘录一事上,他早察觉到楚人和齐人一直秘密勾结,力图瓜分三国。现在李园既有机会成为楚国最有权势的人,田单有因利害关系加以笼络巴结,这亦使自己的处境更是危殆。若被李园和田单两人一起向孝成王施压,他的小命更是随时不保了。有甚么方法可应付这艰难的险局呢?

    赵穆又千叮万嘱他去向赵雅探询口气,才让他离开。

    项少龙心内暗叹,今次想不再与赵雅纠缠不清怕都不行了。赵穆在邯郸广布线眼,若知他从没有找过赵雅,必会心中起疑。

    同时更另有隐忧,若赵雅把他上次离邯郸前曾将与赵穆联络的楚使抓起来一事漏了出来,辗转入到赵穆之耳,以他的精明厉害,必可从中看出自己很有问题。

    又想起了郭开,他曾说过找自己去逛宫妓院,但却一直没有实践诺言,可能正是因李园成了新贵,所以孝成王态度再改,郭开这种趋炎附势之徒,对他自是避之则吉了。

    忽然间,他感到在邯郸优势尽失,变成四面受敌,孤立无援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