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年前的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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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想到这观光一整天下来,也不够时间去拜访宫本先生,就得赶去参加今晚的晚宴了。她对所谓的“晚宴”也只停留在电视上的印象,一群人端着高脚杯跟不知认不认识的人谈论着无关痛痒的八卦消息。不过今晚被强迫来参加的这个晚宴,会场上的人都是岛上的居民或是亲戚朋友,所以彼此都认识,所以他们都很开心地谈论外面的见闻和岛上的新变化。

    会场设在岛上各区的交界点,这个有着高大穹顶的石砌建筑里——严格说来这应该算是“亭子”吧?四面没有墙,粗大的罗马柱子支撑着西班牙教堂般的巨大穹顶,上面虽没有精美的壁画,但石料本身的花纹形成了别具特色的花样。

    “呀——果然人靠衣装!”秦枫端着一杯香槟走到她身边,说,“穿上这身漂亮的衣服,平凡无奇的你也稍微好看些了。”

    懒得跟他争辩。“你不是城主么?这种场合不用致辞吗?”跑来她面前啰嗦,影响她享用这满桌的精致餐点的自助餐。

    “致什么辞?这不过是大家聚餐,有什么可说的?”秦枫事不关己地说。

    光是聚餐就搞出这么大阵仗来,这里的人不是太闲厩是太有钱。幸好秦枫没说两句便跑去跟旁边走过的美女聊天,她便一个人在会场的自助取餐区开始品评这里的食物。冰川怜一直远远地盯着她,感觉像在盯梢监视。她到底什么时候、什么地方见过冰川怜呢?真是一点都想不起来了。

    “小姑娘。”宫本信太郎端着茶,笑呵呵地走过来。

    “宫本先生!”她赶紧放下盘子,“晚上好。”

    “晚上好。你似乎很饿?”宫本取笑地看着她盘子里的食物。

    “坦白说,是的。”她也没有不好意思,“今天观光走了一整天,又累又饿。”

    “觉得这里怎样?”

    “很漂亮的地方,但是……”她犹豫了一下,“总觉得不像是真实的地方。”她说不出来的缺少的东西,说不定就是这种真实性。

    “因为这里太美好,所以你觉得这里不像是真的?”宫本问。

    她摇摇头,“不,只是一种奇怪的感觉。”正好遇到宫本,她可以问她想问的事了。“宫本先生,我能不能问问你是什么时候搬到这岛上来住的?这里环境很好,确实很适合疗养。”

    宫本喝了一口热茶,告诉她:“我在这儿住了有两年。在这儿不需要烦心什么,也不用麻烦身边的人,也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

    “例如尽情地下棋?”

    “哈哈,就是这样。”宫本笑着说。

    “这里的医生让你完全康复了的吗?”能让中风昏迷的病人像没有犯过病一样,绝对是个了不起的医生。

    “小姑娘,这里没有任何医生。”宫本沉稳地笑道。

    没有医生?“那你是在日本就治好了?”哇,不愧是世上平均寿命排名第三的国家,医学果然发达!

    宫本放下茶杯,不答反问:“小姑娘,你认为人怎样才算是活着?”

    嗯?怎么突然跳到这么深奥的问题来了?“这个……不好说呢。”她眨着眼睛,她连生物学上意义上的死亡都说不清楚,更别提还有所谓的“活在大家心中”之类抽象的含义。

    “如果大脑还在思考,你认为这个人还算是活着吗?”宫本原来精神奕奕的脸上多了几分苍老和感慨。

    “在我看来,应该还活着……”她不确定地说,医学上“脑死”便被认定死亡,那么相对的,大脑还活着是不是能认为人还没有死呢?

    宫本慈祥地摸摸她的头,说:“你是个好孩子。你有自由的身体,可以去任何地方,但我却只能待在这座岛上。”

    “为什么?那不是有点像坐牢?”她皱起眉毛。

    “小姑娘,你还小,有很多事情要经历过才会有感悟。”宫本近乎慈爱地说着,“如果我离开这里,我就是个只能靠别人伺候,什么也不能做的废人。与其那样,不如待在这里,所以我选择了离开日本和家人,一个人到这里来生活,到死为止。”

    她似懂非懂地听着。

    “小姑娘你能明白吗?现在的你或许还不能理解吧。”宫本的眼神有些悲伤和无奈。

    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宫本先生,我想问问你昨天跟我说过的那个和我说了一样的话的年轻人。”

    “嗯?三十多年前的事了,现在那个年轻人也该有五十多岁了。”宫本说。

    跟她爸的年纪差不多。“那个人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样子呀?”

    “小姑娘你似乎对那人很感兴趣?”宫本有些奇怪地问。

    她也不想隐瞒,点点头说:“嗯,因为他说了和我父亲一样的话,我想他是不是会认识我父亲。”

    “一样的话?是‘死在天空或海里时最后的幸福’那句话?”

    “嗯。”当然有可能是巧合,但这种巧合的几率也太低了点吧?

    “不知令尊现在……?”

    她耸耸肩,说:“五年前,和我妈一起空难死了。如他所说,是死在天空中的,因为飞机空中解体,残骸落入海中,花了好多时间才找到遗体。”她已经算走运的了,还有了,还有很多人连一体都找不到。

    宫本叹了一口气,说:“小姑娘,死者已矣,你也要放宽心才好。”

    她笑了笑,“宫本先生,你还是跟我说说你见过的那个年轻人吧。”

    宫本想了想,说:“当时我已经是职业八段棋手,对自己的棋艺有相当的自信。那年轻人是刚好经过,坐下来说试试自己的身手,我也不敢轻敌,全力应付,没想到中盘的时候便只能认输,我和他闲聊了一会儿,他说他正和妹妹周游世界,但我看他一点也不像正在享受旅途的青年,从他的眼睛我就能看出,他一定经历过很多很多。”

    经历过很多……“他没有说自己的名字吗?”会是什么样的叔叔呢?

    “他没报上自己的姓名。”宫本缓缓地喝着茶,徐徐说道。

    她有点失望,但转念一想,即使知道那人是谁,她似乎也不可能去找他,就为了问他是不是认识她老爸。“我真好奇他是什么人。”

    “他的确是个特别的年轻人。”宫本笑道,“不过我最后听到他叫他妹妹的名字。”

    “哦?那宫本先生也见到了他妹妹?”她问。

    “嗯,他们应该是双胞胎兄妹,长得非常像。”宫本回忆道,“我听到她叫他妹妹‘忆柔’,他对我解释说,他妹妹的名字中文意思是‘回忆温柔’。我就说了,真是个美丽却悲伤的名字。”

    忆柔?!她瞪大了眼睛,宫本当年见到的难道是铁奕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