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死亡一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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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剧组的人全部撤出,那几个民警也没有留在现场。

    所以这个大院里就只剩下我们三个人。

    小梅负责和我一起进行尸检,张汉则在案发现场的房子里进行痕检。

    “假伤和真伤混在一起,而且大面积出血很难分辨。”

    小梅叹了口气,说这有点麻烦了。如果冒冒失失清理掉她的妆,可能会毁掉尸表线索,但如果不清理掉会对尸检造成难度。

    一时之间,她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这确实是个令人头疼的问题,“一点一点来吧!”

    “嗯。”

    保持尸体原姿态,对尸表进行轻微触碰。从死者头部开始摸索检查,先是用手指轻微按压头骨。头骨完好,但脑顶左侧出现皮下组织深层切伤,刀口很大。

    我又用探针探了一下伤口。

    “伤口切面不存在组织间桥,可以确定是刀砍的。”

    之后我们检查了死者面部,排除了一些掺着真血的假刀伤后,找到了唯一一处真伤。

    “还是刀砍的!”我说。

    “这不是还有一个刀口吗,你们咋说就一个?”

    张汉的声音从背后响起,我仰起脸看了他一眼。

    “要不怎么能说化妆技术好呢!”

    “你啥意思是说这是假伤,这是真伤?”张汉指了指韦娜右脸的真伤,有指了指她左脸的假伤,“还真是看不出来。”

    “你那边有什么线索吗?”我问他。

    张汉摇了摇头,“案发以后剧组的人就进进出出的,破坏性很大。”

    我叹了口气,目光回到韦娜尸体上。

    这时,小梅说了一句话。她问,为什么是左脸。这倒是提醒了我,于是我重新看了一眼韦娜脸上开口小,且切面平滑的刀口。

    张汉也反应了过来,就说,正常来讲脸上被砍应该都会出现在左脸才对!

    “你说的不正常是什么?”

    “左撇子!”

    张汉回答,又说,刀口出现在右脸唯一的解释就是左撇子!

    “光凭刀口出现在右脸来判断凶手是左撇子并不全面!”

    我指着韦娜右脸的刀口说,如果当时韦娜侧对着凶手,也有可能在右脸上留下伤。

    但是。

    刀口的方向是从左到右,自上而下。

    而如果是左撇子的话,刀口会变成从右向左。

    “那到底是不是左撇子?”张汉问。

    我坚定地回答了一个“是”字!

    “从眼角到嘴角,把嘴都豁开了这么狠,凶手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左撇子,先把尸体带回去吧!”

    “嗯。”

    医院120救护车赶到现场,负责将尸体运回派出所。

    这个看似宁静,一片祥和的大院里,以后必定是波涛汹汹,哀鸣遍地。

    这是我第一次走进汀溪派出所新建的解剖室。

    让我感到意外的是,这里也有一张不到不到两米的黑色短小沙发和一张原木色的写字台。

    这孙所长还真是用心。

    解剖第一道工序,往往人们会说是净手、准备工具。

    实际上是脱衣服。

    每一次脱掉死者身上的衣服时,心里面都会觉得有些不舒服。这种感觉并没有随着时间变成习以为常,所以每一次做出这样的动作,心里面都有极大的挣扎。

    我觉得这比在死者身上割一刀还要不尊敬。

    她们也不会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赤身裸体地面对一个陌生男人。

    悲哀。

    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我只能用真相来祭奠他们。

    “这里有刀口,怀疑是内脏组织破裂休克性死亡,准备解剖。”

    轻车熟路地进行解剖,内脏排查,发现这一刀刺穿了死者的胃,产生损伤性胃破裂,腹腔大面积出血。

    “这应该是死亡原因。”

    此刻我的手已经染满鲜血,浑浊不堪。

    “建议打开颅脑。”

    “用电锯吧!”

    小梅取了小型电锯,对死者头顶区域切开半圆形弧面切口,揭开了死者头皮对头骨进行检查,在死者头骨发现一道垂直砍伤。

    “这刀不足以致命!”

    我把后续工作交给小梅,走到外面,看着蹲在地上的张汉。

    “死因是啥?”他问。

    “胃破裂!”我回答。

    这时。

    一个民警从派出所后门走到院子里,并停在了我们面前。他说,死者家属现在就在派出所里,问我们要不要对他们进行问话。

    总不能满身是血去见死者家属,所以我和张汉说让他先去,我洗干净以后在过去。

    张汉点了点头。

    洗手的时候心情也是比较复杂,看着沾满死者鲜血的手套和隔离服,心情沉重而且复杂,就好像这血是从我身上流下来的一样。

    有的时候我真的希望自己麻木不仁,是一个冷血法医。

    这样我就不会再为死者伤感,也不会乱发慈悲。

    仰面朝天。

    阴晴不定的天又下起了雨。

    一天当中停一阵,下一阵,也真是奇怪。

    空气里弥漫着氤氲的雨气,略微有些冷寂,但那股强烈的悲伤却是强大的,透入心扉。

    见到死者家属的时候,他们哭得泣不成声,嚷着要见已经被解剖的韦娜。

    这个时候万万不能让家属见死者,容易引起乱子。

    所以。

    我们暂缓了移交韦娜的遗体,如果没有特殊情况的话,晚上的时候会交给殡仪馆方面。

    女儿死了,还不能见到她的尸体,当母亲的已经哭晕了好几次。

    没办法!

    只能让家属带回,问话也没有办法正常进行。

    天逐渐黑了下来。

    不想再麻烦孙所长,于是我们决定晚上用泡面充饥。

    去买泡面的时候,我无意间听到两个民警的对话,心生好奇就凑了过去,问他们说在说什么。

    看到我他们毕恭毕敬地叫了一声徐法医,说他们是在聊韦娜案子的事儿!

    “喔?”我满心好奇,问他们,“你们有啥看法,也和我聊聊!”

    “也没啥看法,就是觉得这韦娜挺可怜的。”一个人说,另一个人附和,“是啊,他们那边的人和我说,这韦娜当时一直在求救,可周围二三十人没有一个人去救她,还当她是在临场发挥,你说这得多绝望吧!”

    是够绝望的了!

    “这韦娜要是真在屋里出的事,那这凶手也够可以的了。”

    他的意思是说凶手胆大。

    另一个人又开口补充,“你一说我还真就觉得纳闷,外面那么多人一点动静儿都没听着?!这有点不太可能吧!”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倒是给了我一些提醒。

    的确正如他们所说,如果屋内真的发生过剧烈打斗,韦娜应该会大声求救才对,剧组的人没有理由听不到。如果说没有发生过打斗,又不好解释韦娜身上那么深的刀伤,就算是熟人作案也全无可能!

    “对了,徐哥,你等我一下。”

    其中一个叫魏东的民警同志跑到物证室,取出在现场发现的一部手机。

    “这是韦娜的手机,发现的时候手机处于拨号界面,但是并没有拨通!”

    拨号界面?

    也就是说韦娜出事前准备拨打电话!

    我急忙问他,号码是多少?

    他的回答让我百思不得其解,急救中心。

    韦娜生前准备给急救中心拨打电话?!难到她预示到自己可能会出事!?

    我深吸了口气,一时之间还真想不通。

    “这样吧,辛苦你们一下,明天帮我去查查韦娜的人际关系,还有她生前去过什么地方,等家人情绪平复了以后在做个笔录!”

    “好,徐哥放心吧!”

    “嗯。”

    我拎着塑料口袋回了屋。张汉光着脚躺在床上盯着手机,八成是在看小说。小梅翻看着现场拍回来的相片,认真地研究着案情。

    “东西买回来了,想吃什么味儿自己过来泡!”

    说完,我把泡好的面送到小梅面前,“别研究了,我给你买了一包鲜奶,睡觉之前喝了。”

    “为什么只有她有奶?”张汉猛地坐起,吃起小梅的醋来了,“又给把面泡好又给买奶喝的,你啥时候对我这样过?还说你们俩没有奸情!”

    “闭上你的乌鸦嘴!”

    “唉,有异性没人性啊,算了,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张汉下了床,把热水端到桌上以后才发现面已经给他泡好了,就回过头冲我妩媚一笑,“亲爱的,我就知道你不会不管我,么么哒!”

    “节操呢?”

    真是鸡皮疙瘩都碎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