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总那张比死了亲爹还要难看的脸和他手上的那张欠条，一下子把我打入了万丈深渊。我看了看张总身边的小徐和小李那满脸煞气，不由得腿肚子直打颤。我强作笑脸对张总道：“张总，这借条当然是我亲手所写。你放心，我一定会还你这笔钱的，只是我现在还没筹备好，请张总看在老王面上，宽宥我一段时间，好吗？”

    张总听了我这话，那脸上的笑意一下子没了，阴沉着脸道：“小墨兄弟，别提这个老王了，这老家伙也欠了我好多钱，却一声不吭地跑了。小墨兄弟，你以为我们做这行的就不要本钱？实话告诉你，这本钱都不是我自己的，那还是别人放心我，交到我手里让我出来放放的，我只是赚点跑腿费而已。”

    我的头皮一下子炸开了，张总这话我已经不需要领悟了，因为和阿六的接触已经让我明白了这些道理，这张总和阿六一样，也是放高利贷的。这么说来，我是在不知不觉中借了他们的高利贷？我的冷汗一下子冒了出来。

    张总沉着脸慢条斯理地道：“小墨哪，不是我不肯帮你忙。你要知道，这么多人把钱放在我这儿，我若是收不回，那我还得分给他们利息。我手下还养着这么多兄弟，要都是象你这样，到期了不给钱，我这不是要跳楼了么？”

    我嗫嚅着道：“张总，那这利息是怎么算的？”，张总慢条斯理地道：“这利息嘛，是按照道上规矩，初次合作时，即扣除第一个月利息。小墨兄弟啊，你上次找我拿钱时，不是已经付了一个月利息吗？”

    我一听犹如五雷轰顶，什么，仅仅十万元，这利息就得一万元一个月？我急红着脸道：“张总，这利息是不是太离谱了？再说上次你借给我钱时，一没说利息，二没说利息是一万一个月啊？你当时只是说你和你兄弟为了找我，扣了一万钱算油钱和住宿费，怎么现在变成这样子了？”

    张总冷冷地瞟了我一眼，不再说话。一直默不作声的小徐突然恶狠狠地道：“小墨，你知道我们这是什么钱？这叫水钱，也就是你们所说的高利贷。一般人，你到哪儿借贷去？银行会理你吗？我们的钱，可是门槛很低的，直接送到你手上，这利息嘛，自然要比银行高得多。”

    他逼视着我道：“小墨，现在摆在你面前的路有两条，一是你把这十万元付了，我们各不相欠；二么，你可以再先付一个月利息，我和张总商量一下，还能再缓你一个月。”

    天哪，这个可怕的一幕，竟然真的发生在我身上了。在我面前的三个人，此刻在我眼里，远远比那些真鬼还要来得可怕。

    我几乎以央求的口气道：“张总，我现在真的没有这么多钱，你能不能缓一缓？我一定想办法筹好钱还给你！”

    张总这才冷冷地道：“小墨兄弟啊，不是我不想帮你，这其中的利害关系我已经讲给你听了。你别抱侥幸心理，以为我们的行为是非法的，得不到法律保护。那你想错了，我告诉你，如果我收不到这笔钱，立即可以把你告上法庭。法庭就算明知我们是放水钱的，可也收集不到证据，还是只能按法律宣判你归还我们的十万元钱。”

    他阴阴地道：“小墨兄弟，你可得想清楚了。你还年轻啊，要是被法院传唤，让许多人知道你借钱不还，是个老赖，你这辈子也可就毁了。还有，我得提醒你的是，我可以客气地和你说话，可我手下那些兄弟，要是见不到钱，会惹出什么后果，我可不敢保证。”

    我知道张总这句话并不是威胁我，因为和阿六的交谈中，我得知了好多以前我并不知晓的黑暗的事。经常有赌徒欠了水钱还不起，结局都很悲惨，不是让我割了耳朵，就是挑了脚　筋，最后还得想办法还钱。

    张总忽然笑眯眯地道：“小墨兄弟啊，做我们这行的，是很讲究信誉的。你看，我来找你要钱时，还不是避开了你的女友嘛！我为什么要这样做，那是因为你是我的客户，也就是我的衣食父母，所以，我们会尽量不打扰到你的个人生活和名誉的。小墨兄弟，你爽快点，给个解决办法吧！”

    现在让我拿出十万元，那肯定是办不到的。现如今能帮到我的人，还会有谁？老王已经负债逃跑，我不用指望，红袖和天仙子更是没戏，至于我父母，他们没那么多钱，我也不忍心再折磨他们，那我现在唯一能求助的人，应该就是阿六了。

    虽然我也清楚阿六是和他们一路的人，并不是什么好人，但这时，我除了饮鸩止渴，并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了。

    我犹豫了一下道：“张总，我这儿还有两千多元钱，要不我先把这钱给你，你再容我缓一个月好吗？”

    张总嘿嘿一笑道：“小墨兄弟啊，这两千多元钱，连利息都不够。这样吧，我可以体谅你一个，再延长你一个月。但是你要记住，若是下个月再不还我钱，那我不会再来见你了，自然会有其他小兄弟来盯着你。”

    一听到张总同意我再拖一个月，我这时哪还顾得其他太多？不由得心花怒放，对张总连声表示感谢。

    张总摆一摆手道：“小墨兄弟，你也不用谢我。以后能不能做好兄弟，全得看你下个月这个时候的表现了。小墨兄弟，我答应你可以再拖一个月，不过这借条嘛，你得重写一张。”

    我微微一楞，脱口而出道：“张总，这借条你要我怎么重写？”

    张总递给我一枝烟，慢吞吞地道：“小墨兄弟，我们先来拍一下账。按理说，今天你应该还我十万元本金，是不是？”

    我不得不硬着头皮点了一下头，张总这才笑眯眯地继续道：“你看看，也就是说我现在应该拿到你十万元钱。可你并没有给我，还得再拖一个月，相当于我再借给你十万元一个月。按规矩，你得先付一个月利息，可你没有支付，那么，你应该是本金加利息共欠我十一万元。你要是认可，就重写张借条，我和兄弟们现在就走，下个月这个时候，我们再碰面。”

    虽然知道张总这个笑面虎坑我无极限，可这时的我，还有选择余地吗？我如同快要窒息的人，此刻唯一的念头就是盼望这三个瘟神快些离开。

    我颤抖着接过张总递来的笔，又在小徐递来的本子上写下了十一万元的欠条。当小徐象小次一样让我按上手印后，张总忽然眉开眼笑起来，他把手中我原来写的借条递了给我，呵呵笑道：“小墨兄弟啊，合作愉快。这张旧借条你收好，我建议你最好是销毁，要是不慎遗失，让别人捡了去，告到法院向你要十万元钱，你不得不给呢！”

    我接过张总递给我的欠条，楞了许久，才想燃打火机，把借条凑到了火焰上。当旧借条变成灰烬后，张总按下了电铃，叫来了服务员。

    服务员微笑着躬身道：“老板，有什么需要请吩咐！”，张总大大咧咧地说道：“妹子，麻烦你去帮我肯德基买个全家桶，我这位小兄弟要打包带回家去。”

    服务员一楞，仍保持着微笑道：“老板，不好意思，按规定，外面的东西是不能带到我们茶楼来的。”

    张总不耐烦地抽出一张百元钞，塞到了服务员手中，以命令的口吻道：“你现在就去买只全家桶来，余下的零钱，就算是你的跑腿费！”

    服务员为难地道：“老板，这样恐怕不行吧？我们这儿经理规定，服务员不能私自收人小费的，更不容许代客外卖。”

    张总身边从不说话的小李，突然一下子冲到了服务员面前，一把抓住她的衣领道：“你别给脸不要脸！我们张总让你办点事，是给你面子。把你们经理叫来，如果他敢说半个不字，那他这茶楼就别想再开了。”

    那服务员吓得浑身哆嗦，不禁哭了起来。张总哼了一声道：“小李，说了多少次了，别那么冲动！你不要把人家小妹妹吓着了。”

    听到哭声，一个四十多岁的男子站在了包厢门口，看着正在哭泣的服务员问道：“小王，怎么回事？”

    小李恶狠狠地向那男人一瞪眼道：“你就是这儿的经理？我们张总要让这妹子去买点东西，她竟然不知好歹。经理，你要是明白人，赶紧去帮我们张总把事办了，要不然明天开始，你这茶楼会让我们的小兄弟天天包了下来。”

    经理脸色一变，知道眼前这几人不是好惹的，连忙堆笑道：“老板，不要生气。小王是新来的，没见过世面，你们就不要与小孩子一般见识了。老板想买什么，尽管说，我去帮你们买好！”

    看到眼前这个场景，我的心里更是害怕了。我十分明白，这是张总和他的手下，故意在演戏给我看，目的就是想震慑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