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纪川很认真地说：“我不会不小心，没有措施就不做，生孩子这件事，我不想让步。”

    一然抬起脑袋，看着丈夫的脸，她还是会分辨，白纪川哪些话是可以糊弄，哪些话是不容开玩笑的，她并不惧怕她的丈夫，可他们互相尊重。

    “我知道了。”一然撅着嘴，咕哝道，“没有女儿，你真的不会后悔吗？”

    “万一再生个儿子呢？”白纪川嗔笑，“不要想了，你想想你这几个月做了多少仰卧起坐，生之前节食，生完了还要克制，断奶了要把身材打回原形又吃多少苦，前前后后两三年，两三年你干点别的多好。”

    “你看，我一面生孩子，一面研究生也读了。”一然嘚瑟地说，“人生一下子多了两三年的感觉，赚大发了。”

    “那就老实去做开题报告，别等deadline的时候哭啊。”白纪川吓唬道，“我休假的那几天帮你带儿子，你也不知道抓紧，每天就跟着白越疯。”

    一然得意洋洋地说：“我还怕没人给我带孩子？”

    果然，之后的两周，爸妈和公婆轮流配合来帮一然带孩子，她每天一早等到救兵，就带着电脑书籍等等去图书馆，到下午才回来，在图书馆里专心致志没得分心，自然一切顺利。

    转眼，清歌的肚子超过三个月了，于是告诉了公公婆婆和爸妈，爸妈那边自然不能千里迢迢地赶来，公公婆婆在得知的当天，就开车冲到上海来了。

    “因为怕出什么事，所以等稳固了才告诉你们的。”清歌红着脸说，“过年的时候在老家那边，顾小天……”

    具体细节婆婆才没兴趣听，就想知道清歌身体怎么样，以及之后的计划等等。目前清歌还在上班，她没有任何不适的反应，而且是第二胎，整个心态就比较放松，不会像第一次那样一惊一乍的。

    反是顾小天，错过了伺候老婆生女儿的那一年，这一回特别小心，像是要把一切补回来似的，每天都会问一遍老婆要不要继续上班，还找白纪川，要了很多很多关于如何照顾孕妇产妇的资料。暗搓搓地对一然说：“你家大白真了不起，给我的东西，快赶上我从前作博士论文看的文献了。”

    这会儿婆婆语重心长地对清歌说：“请保姆请阿姨，花多少钱都没问题，但我还是希望你不要太勉强，首先你们要引导欢欢做好准备，别让她觉得有了弟弟妹妹，爸爸妈妈就不喜欢她了。我和你们爸爸都是有兄弟姐妹，长辈有偏心，小时候心里都有落差，当然那个年代，吃饱肚子就了不起了，没这么多小心思。不过现在啊，我看那些生二胎三胎的，都特别在意这些事。”

    顾小天拍着胸脯说：“妈，你放心，这件事包在我身上了。”

    可婆婆正眼都没看儿子一眼，拉着清歌的手说：“如果生个小孙女，我们当然喜欢，可要是生个小孙子，我们很开心的话，外面的人就会说我们重男轻女，为了生个孙子才生二胎。欢欢万一听到了，她说出来倒也罢了，如果不说憋在心里，多可怜呀？你要多关心欢欢，知道吗？”

    清歌本是做好准备，等婆婆到来后，为了自己要不要继续工作而作斗争。她目前觉得自己还能胜任，没打算立刻就退下来，当初一个人生一个人带钱也磕磕巴巴她都没退缩，现在什么条件都好，她更不会轻易放弃。

    没想到婆婆只说了一句不要勉强，接着都是在讨论欢欢的事，还亲口问欢欢，妈妈要生小宝宝了，欢欢要做姐姐了她开心不开心。

    这一下，清歌越发觉得自己太渺小，如果肚子里是个儿子，将来她一定也要像婆婆这样豁达才行。

    婆婆当即找了银行，转了一笔丰厚的钱给清歌，让她自己看着花，不要委屈自己，她们当天要赶回杭州，临走前，清歌忽然说：“妈妈，你们住两天再走吧，那个……欢欢会吵着要奶奶的，一来一回太累了。”

    顾小天便说：“妈，李阿姨正好请假两天，你留下给我做饭吧。”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现在是猫嫌狗不待见，也就欢欢还比较疼爱爸爸。

    当然这都是玩笑，夜里公公婆婆在次卧睡，清歌把欢欢带到大床上，放在夫妻俩中间，欢欢在家早就自己睡一个房间了，突然可以和爸爸妈妈睡，小丫头高兴坏了。缠着听了好几个故事，才老实睡着。

    “时间太快了，小时候怕她长大不，现在真希望她慢点长大。”清歌亲了亲女儿，轻声道，“欢欢，不论妈妈生了弟弟还是妹妹，你在妈妈心里都是无可取代的，当然了，对你爸爸来说，你是现成的。”

    “喂！”顾小天，轻哼了一声，“不要挑拨我们父女的关系，现在就欢欢还正眼看我，你想把我逼得离家出走吗？”

    清歌笑道：“你自己存心招惹妈妈骂你，怪我干什么。”

    顾小天嘚瑟地说：“我不讨厌一点，怎么体现出你的贤惠可爱呢，我是为了你才牺牲的，我妈能不喜欢我吗？”

    清歌笑得很甜，躺平了摸摸自己的肚皮，欢欢来得太突然，当初和顾小天领证后，他就迅速回美国了，之后所有的问题都是自己一个人面对，即便有一然在身边，也完全不能和现在的条件相比。

    那时候每天都很忐忑每天都不安，甚至没有期待孩子出生的心情，出生了也就出生了，日子就那么一天一天过下来，回首那两年，清歌完全没真正享受过，期待和拥有一个小生命的幸福。

    “也许我想要第二个孩子，是希望能圆满什么吧。”清歌闭着眼睛说，“不过我自己圆满了，我会让宝宝们更圆满，我会更爱欢欢，也爱肚子里这一个。”

    顾小天凑过来，亲吻清歌：“那我呢？”

    清歌睁开眼睛：“不是讲好了，一辈子？”

    “宝贝。”顾小天爱不释手地亲吻清歌，“你辛苦了。”

    这一年的夏天，特别炎热，一然要写论文，不得不再次搬救兵来照顾儿子。

    可是每天让爸妈公婆顶着大太阳来家里“上班”，她于心不忍，而老人们又不答应让她抱着儿子送过去，怕糕糕辛苦，于是最折中的办法，糕糕分别在爷爷奶奶和外公外婆家，各住了一个星期。

    每天晚上一然和白纪川过去吃顿晚饭，逗逗儿子，然后再回家。

    那两个礼拜里，一然把自己关在图书馆，拼了命地赶论文，其实时间很宽裕，问题是她不能总把儿子扔给爸妈们照顾。和白纪川商量后，决定集中时间搞定论文，虽然两个礼拜不足以做完所有的事，大方向没问题，之后每天趁儿子睡觉，或是白纪川带孩子的时间，她再逐步完善就好。

    这一天，是两周的最后一天，晚上就要去公公婆婆家，把儿子接回来了。一然特别兴奋，下午忙完了，就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走出图书馆时，看到几个穿着工装的师傅，和一个在他们身边显得身形娇小的女士说话，指指点点的，像是在讨论什么工程问题。

    那位女士一抬头，刚好和一然四目相对，一然含笑招了招手，真是天涯何处不相逢。

    一然到外头准备叫车，傅瑶跟上来说：“陆小姐，我们喝杯咖啡吗？”

    图书馆边上就有咖啡店，一然欣然同意，但是看看时间说：“不能坐太久，我要去接儿子的。”

    她们坐下，傅瑶买了咖啡拿过来，笑着问：“小朋友已经上幼儿园了吗？”

    一然笑道：“他还很小呢，不能上幼儿园，我这几天忙论文，把孩子寄托在奶奶家里了。”

    傅瑶哦了一声，问：“毕业论文？”

    一然颔首：“我和蒋诚离婚后，没什么事情做，就和好友一起去考了在职研究生，就快读完了。”

    傅瑶很崇拜，怪不得陆一然拎着电脑包。

    “你负责图书馆的项目？”一然问，“这间图书馆要拆了吗？”

    “只是外墙重新装饰，还有内部重新装修，你知道，政-府的项目嘛……”傅瑶说，“负责的同事突然离职了，我是临时顶上来的。”

    一然笑而不语，她跟了蒋诚五年都没搞懂这里头的事，不过丰达涉及的业务很广泛，不仅仅是造大楼，会接政-府的项目，也是很正常的。

    傅瑶却解释道：“我现在和蒋诚，不在一个部门，很早就分开了。”

    一然笑：“为了方便谈恋爱吗？”

    傅瑶微微脸红：“是的。”

    一然饶有兴趣地问：“我们在横滨遇见的时候，你就喜欢他了？”

    傅瑶连连摆手：“没有呢，那个时候，我看到他腿都会抖的。”

    “现在呢？”

    “……”傅瑶红着脸，没说话。

    “他是很好的男人，虽然我的身份说这种话太自以为是，也不合适。”一然笑悠悠，“但我觉得，我和你的缘分，比和蒋诚的还神奇一些，这样的祝福我还是可以给你的。你遇到了很了不起的男人，放心地爱吧，他会用生命来爱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