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冷清的下午，江氏餐厅。

    “我的勋大厨啊，你真不打算上架之前那道菜吗？明明这么好吃，又是用珍稀的食材制作的，有了这个嘘头，再经过我们的大肆宣传，绝对能大卖！”

    柜台边，赵越彬正在苦口婆心地劝说江勋，希望他能改变主意。

    可江勋似乎下定了决心，绝不改变自己的想法。此时此刻的他脸上摆着不耐烦的表情，显而易见，那是被赵越彬烦的。

    “唉——”

    他一边叹气，一边摇头。

    “早知道会这样，当初我就不应该让你试吃那道菜。”

    “怎么能这么说呢！”

    从座位站起身，赵越彬把脸凑了过去，说话的语气带有责怪意味。

    “你有这么优秀的厨艺，就应该把那道菜上架到美食网去，让大家都能品尝到你的手艺，并从中感受到快乐。这是身为网厨的你，应该做的事。既然有这么棒的菜品，你就不该藏掖着。”

    “所以，我不是给你上传了一道椒盐野兔吗？”

    “那道菜太普通了！”

    赵越彬差点抓狂。

    意识到自己的情绪失控，他赶紧深吸一口气，先让自己的情绪平复下来。

    “那个……我的意思是，野兔虽然也是野味，但现实中还是挺容易吃到的。你之前那道川贝枇杷炖鳄鱼肉就很不错啊，现在回想起来，我都忍不住流口水。”

    咽了口唾沫，他又继续说：“鳄鱼肉处理得非常好，软糯可口，炖的时候，火候处理得十分到位，川贝和枇杷的精华都被肉吸收进去，每吃一口都让人欲罢不能！真不知道你是怎么做出来的，好想再吃一碗。”

    “不行不行。”

    江勋连连摇手，同时无奈苦笑。

    “那不过是我一时手痒试做的一道菜。更重要的是，我使用的鳄鱼肉是来自于奥瑞纳克鳄鱼身上的肉，是现实中一种数量极其稀少的鳄鱼品种，所以……”

    “我说啊——”赵越彬出声打断，“难道你到现在还分不清虚拟和现实吗？”

    “我当然知道。”

    眼睛注视着对方，江勋平静地——眼神毫无波澜——作出回答，似乎死认定了自己的想法。

    “可我心里有道坎过不去，觉得自己不能这么做。”

    “为什么不能这么做？这里可是虚拟世界，不必被现实中那些不相干的法律束缚。我们天选美食网销售的虚拟美食完全遵守网络安全相关的法律规定，跟保护动物的法律没有任何关系！”

    “不！不对，你这种说法……不对。”

    江勋丝毫不为所动。

    “我不能做出违反自己本意的事。”

    “你，你……哎呀！你让我说你什么好！”

    丧气地坐回自己的座位，赵越彬不明白，为什么江勋就是不肯乖乖就范？

    眼下，正值“野味来袭”上线的初期，一大波现实中难以吃到的野味陆续上架，让众多食客应接不暇，新奇感会促使他们心甘情愿地掏钱享受新的美食。

    这可是一个大机遇，利用好的话，扑街网厨都有翻身成为新贵的机会。而本就站在金字塔顶端的网厨，若不能顺应这个潮流，亦有跌落神坛的危机。

    一旦错过这个时机，时间久了，食客自然会腻。到那时，珍稀食材做的美食所引发的热度，绝对不如现在这么激烈。

    说到底，赵越彬其实也是为了江勋好。

    没办法，看来有必要透露一些醒目的数据去刺激江勋，让他彻底明白，只有这样做才能稳固四大天王的宝座。

    “江勋，你知道吗？你这次的新菜品在销量排行榜连前十都没挺进，已经有一部分粉丝表示失望了。”

    “我知道，这次的排名是第十一名，是我新菜销量最差的一次。”

    的确，是有部分粉丝留言说，期待勋能用超级稀有的保护动物做一道菜，以此满足他们的猎奇心理。

    但江勋拒绝了那群粉丝的请求，使得他们小有怨言。

    当然，也有部分粉丝理解江勋，甚至支持他的做法，认为濒危保护动物不该以虚拟美食的形式在美食网上出售。

    自打“野味来袭”上线后，网上对珍稀野味的讨论一直争执不下，目前的状况是——

    支持销售珍稀野味的一方强压反对那方。

    不过呢，这背后是否有天选美食网花钱请水军助攻？那就不得而知了。

    “呵——亏你还知道。”

    嘴角微翘，赵越彬有信心用数据去说服江勋。

    “晓得第一名是谁不？就是你去年的劲敌——邻家小白脸。他那道‘滋补猴脑汤’用的就是金丝猴的脑袋，仅仅一周，销量就突破百万份，是他去年平均每月的销售量。一周就达成了一月的销量，珍稀野味有多火，你还看不出来吗？”

    江勋微皱眉头，沉默不语。

    对方继续道：“还有花开花落，她用渡渡鸟也做了一道美食，销量也不错，排在第三名。”

    “慢着，渡渡鸟都已经灭绝了，你们从哪来的数据？”

    忽然想起这事，江勋便开口询问。

    “噢——那个啊，不是我负责的领域，我不是很不清楚，我只负责吃和推荐。”

    赵越彬皎洁一笑，又说：“更何况，那是我们的商业机密，就算我知道，也不能告诉你。”

    “哦，那算了。”

    “哼！”赵越彬轻哼一声，“别想借此岔开话题。”

    见计败露，江勋撇撇嘴。

    真是服了，赵越彬这几天一直死缠烂打，他怎么就不肯放弃呢？非要自己上架那道菜。

    “四大天王中，就你一人发布的新菜品显得很普通。十二主神里都有好几人的新菜品销量超过你，甚至还有一位新人网厨的销量也超越了你，凭借一道美味的稀有野味，如今都有了封神的潜力。你现在的状况，很危险呀！”

    “那又如何？”

    “又如何！？”

    赵越彬像看着白痴一样去看江勋，不可思议道。

    “难道你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危机吗？”

    “这只是暂时，等热度过去了，我有信心用新菜品重新征服大家的胃。老赵，你不是一直很相信我的厨艺吗？”

    “是的，我很相信你的厨艺。可是，这次的热度究竟会持续多久？我不知道，我怕你到时损失大量食客，地位从此一蹶不振。让你用珍稀食材做一道菜，不是害你，其实是为了你好啊——”

    江勋再次默然，他何尝不知道其中的利害关系，也知晓赵越彬肯定不会害他。只是……

    “……雨泽呢？”

    “无上至尊？你问他干嘛？他近期又没发布新菜品，估计会延后吧。”

    雨泽，这是厨名，被天选美食网的食客评选为无上至尊，是人气最高的知名网厨。

    “我觉得，他应该是站在我这边的。”

    “你怎么知道？就因为你在现实中认识他？”

    “嗯，我崇拜他，同时也了解他。”

    “无上至尊是怎么想的，我琢磨不透，也不想知道。就算他是反对派，跟你也没关系吧？他名气很大，哪怕是上架一碗白米饭，估计也能打败你们四大天王。你跟他，完全没有可比性。”

    赵越彬摇摇头，不明白江勋为何会提到这位重量级人物。

    “只要他不上架用保护动物做成的新菜品，那我也不！”

    此言一出，江勋已经摆明了自己的立场，甚至连选择权都交予了出去。但他坚信，雨泽肯定跟自己一样，是反对派。

    原因正如同江勋之前所说，他很了解雨泽的为人。

    “你这人……”

    “哟——老板，老赵。”

    赵越彬还想说什么来着，却被突然进来的人打断。他赶紧闭上嘴巴，暂时不谈这事。

    来人是牛轲廉，他油光满面地走进餐厅，在赵越彬身边的座位坐下。

    “老赵，你刚刚跟老板在谈什么？我还以为你们俩发生了争执。”

    “没有的事。”

    “怎么可能！”

    两人异口同声地否认这事。

    “哦，那是我误会了。”

    既然双方都不承认这事，牛轲廉也没深究下去，随手在菜单点了下酒菜和啤酒。

    “老牛，你这个时间不应该还在工作吗？怎么有空来我这？”江勋问。

    “嘿嘿嘿。”

    牛轲廉那张肥脸笑得有些猥琐，神似干了什么坏事而洋洋自得的小丑。

    “我今天提前完成工作，可是还没到下班时间，于是就……”

    “躲在厕所里？”

    一旁的赵越彬替他把话说了下去。

    “说得很对，就是表达不太文雅。”牛轲廉笑着点头，“说什么厕所啊，真扫兴，我正坐在马桶上呢！”

    “坐在马桶上的你，有什么资格说我表达不文雅！”

    赵越彬愤懑地反驳，就连江勋也是面带嫌恶地瞧着牛轲廉。

    这早就不是第一次了，只是他们内心依旧无法接受这种行为。

    “行了，不跟你们吵，我还有四十五分钟才下班，好好放松一下。”

    接着，牛轲廉又催促江勋打开餐厅里的电视光幕，收看新闻频道。

    “下面放送一则新闻。”

    “就在两天前，在蜀东地区有四位非法偷猎者驾驶一辆黑色轿车，与当地警方进行了一场你追我堵的智勇较量。警方出动了数十辆警车，封锁了多条路段，耗时近十个小时的较量，才将这群不法之徒绳之于法，全部抓获。

    “这是蜀东地区，今年以来抓获的第五批偷猎分子，缴获金丝猴的尸体八具，其中还有一具是刚出生不到一个月的猴仔。最近，蜀东地区的自然保护区屡遭不法分子的毒手，不少保护动物惨死于枪下。这现象的背后，究竟隐藏着怎样的秘密……”

    看到这样的新闻，江勋心中惶惶不安。

    “你们说，最近偷猎案件的增加，会不会跟‘野味来袭’的上线有关？”

    “不会吧。”牛轲廉诧异地转过头来，“偷猎明摆着是违法行为，我们在虚拟城市里吃吃也就罢了，怎么敢在现实中跟法律对着干呢？”

    “就是说嘛。”

    赵越彬也不承认江勋的猜测，嘴上反驳着，心里却有些发虚。

    “这只是巧合！你可不要瞎猜。偷猎行为年年都有，你不能直接把过错施加在虚拟城市的更新上面。”

    “是吗？”

    对方说得也不无道理，江勋只好暂且保留疑问。

    不过，刚刚新闻里说了，偷猎者抓捕的对象是金丝猴。恰巧，天选美食网的新菜品销量榜单上，第一名就是用金丝猴的猴脑制作的“滋补猴脑汤”。

    两者究竟有没有联系？胡乱瞎猜，终究只是猜测，只能等警方的调查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