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如他所料。

    天界仍旧虎视眈眈，这样的平静并没有长久多少时间。

    想到了那些遥远的记忆，秦云柔眼底浮动幽光。

    “你坐化之后，血肉化为山川，头发化为草木，血液化为河流，我能从风雨中，山川河流，世间万物感知到你的存在，可是又那样的虚无缥缈。”

    她的声音并无起伏，却隐约有那遥远的曾经流露的怀念。

    萧凌天痛惜地看着眼前的人，上千年已经过去，眼前的女子还是一如往昔，对他的感情从没有过改变。

    他的双眼中带了几分后悔，或许，他做出的决定是错误的？

    在这一瞬间，他第一次怀疑自己的决定是否有效。

    秦云柔似乎对自己心中所想有所察觉：“你不用去后悔，你想要守护苍生这没有错。”

    萧凌天深吸一口气，眼底映出眼前的一片狼藉，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

    “在我坐化之后，对天地万物的感知不再，那之后还发生过什么事情么？”

    秦云柔犹豫了片刻，如水一般的眸中露出了些许冷厉。

    “你坐化之后，威压仍在，可是命星坠落，被天界的人得知。”

    “我仍记得你跟我定下的约定，我要为你守护下界苍生，当你血脉之力完全化为天地风雨，完全消散之后，他们带人再次下界，试图屠戮人间，我便拼力阻挡。”

    “他们要杀人，也得问过我同不同意。”

    萧凌天清楚她是真武女仙，是天界至高之神，实力强大，只是天界众人围剿，她肯定也受过伤。

    “我不知道该怎么谢你。”

    秦云柔失笑：“你我之间还用说什么谢不谢的？你能回来就是最好的结果了。”

    那位为人敬仰的真武女仙，如今却只有这样的一个小心愿。

    这让萧凌天怎么不动容，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抚了抚秦云柔的头。

    “你受苦了。”

    秦云柔正色地摇头，蹭了蹭萧凌天的手。如同邻家女孩那般，并无任何女仙的模样。

    谁都没有想到，真武女仙在爱人面前是这个样子。

    “我一点都不苦，你的心愿，也是我的心愿。”

    “或许一开始，我只觉得人间有你在才有价值，可是跟在你身边的六年，我看过人间的苍生，他们跟天界的那帮畜生不一样，你的心愿，亦成了我的心愿，不管是为你还是为了人间，都是我自愿的。”

    萧凌天的眼中有痛惜，久久无法平静。

    “我当时不该冲动的，我本以为，以我血肉化作人间风雨山川，贯彻天地的千年战意以抵挡天界来犯，却不曾想是给你留了个烂摊子。我想知道，在我坐化之后，究竟发生过什么！”

    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萧凌天的眼底难以遏制的杀意，这世界自千万年前已经腐朽！他终有一天会将它改变！

    “你真的想知道？”

    “我想知道。”

    秦云柔眼眶微微泛红，嘴唇轻轻的颤抖着，已经很久了，所有的一切都需要她自己来扛。

    天界与人间一共发生过六次战斗，第一次是上古大战，便是萧凌天参与的那一场。

    而之后，所有的战斗都是她一人扛下。

    萧凌天化身为山川，给了她助力，可是面对天界无数修者，她每次都会受很重的伤。

    最后一次的大战，她以雷霆之势诛杀上古十二天王之一的南境天王，也是天界的首脑战力，天人之战这才得以平息。

    如今萧凌天回来了，她意识到，自己不用这么累了。

    秦云柔轻轻的抬起指尖，那双白皙的手指，轻轻落在萧凌天的额头，一道幽蓝色的光芒带着潭水般的凉意思没入他眉心。

    画面一转。

    这里是一座战场。

    大战还没有爆发。

    萧凌天看着周围，他此时，竟是一个孩童，看着自己身上破破烂烂的服装，他有些怔怔。

    下一刻，他看向远处的那些乞丐，灾民。

    “这里便是我离开之后的世界，为何会有这么多的灾民？”

    不远处，骚动传来。

    “快逃啊！神仙又来了！”

    “该死的，我们又没有招惹他们，他们为什么非要杀我们这些凡人！”

    “我家里还供着天人的神像，没想到真正的天人竟然是这样的！希望他们能饶我一命！”

    “还在说什么呢？快逃！天人，那也是从凡人修行飞升的！哪里有什么忽悠人们的神仙？”

    对于凡人来说，仙人是神圣不可侵犯的，哪怕到了这个时候，他们还幻想着仙人是因为一些不得已的原因才灭杀他们。

    忽然，人群中，萧凌天的身侧，一个孩童拉了一把萧凌天。

    “傻蛋，愣着干什么？快逃啊！再不逃，你就没命了！”

    在上一刻，萧凌天还在看着天边过来的那片白云，格外的白，在风雨欲来的乌云之下显得格外显眼。

    同时还有威压袭来。

    他清楚，那是天界来兵。

    “这里的一切，都好真实。”

    萧凌天一时间分不清自己是自己，还是这个孩童。

    身侧的小男孩啐了口唾沫，狠狠伸手一拉。

    “我说傻蛋，快走啊！你可不能死！你死了咱们可就没饭吃了。”

    萧凌天没有说话，任由着孩童拉着自己离开。

    白云飘得很慢，就算是神明看着蝼蚁逃跑，再怎么跑这些蝼蚁也无法再神明眼皮下逃生。

    周围的街道上，喊叫声不断，乒乒乓乓，锅碗瓢盆摔在地上。

    看着这场景，萧凌天怒从新起，狠狠皱眉。

    “原来这就是我做出的选择所带来的后果，我是错的。对不起，云柔。”

    他要的国泰民安，万世和平不再。

    他看到了街边有妇人抱着孩子收摊，丈夫却哭着求她赶紧跑。

    那位妇人只说：“这可是我们吃饭的家伙，地带着。”

    萧凌天的眼神愈发的冷，身上的气息隐隐波动，似要撕裂这个世界。

    但是他明白，这一切都不是真的，是秦云柔的记忆，又或者，这是这个男孩子的记忆。

    不管如何，他都不能去破碎。

    身侧，男孩古怪地回头看了她一眼。

    “你在嘀嘀咕咕什么呢？”

    萧凌天只是低下头笑了笑，什么都没有说。

    不远处，男孩朝着一个十八岁的少年挥了挥手：“哥，我找到傻蛋了！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