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6章 暗藏洞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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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元佐回到园子里,先去洗脸换了一身见人的衣裳,方才缓步走向小会客室。

    徐琨已经在那边等了大半个时辰,耐心耗尽,若不是心虚,恐怕早就砸东西大闹起来了。尤其是接待他的罗振权径自走了,而主事者徐元佐却压根不肯露面,这让他更以为痛脚被捉,忐忑不安。

    只听得吱呀一声,会客室门轴响动,徐元佐迈步而入。

    徐琨差点跳了起来,硬咬牙撑起城府,冷哼一声道:“要见徐大经理还真是不容易啊。”

    徐元佐笑了笑,径自在另一侧坐了,从容道:“累琨二爷久等,实在不好意思。”

    “我看你好意思的很。”徐琨从鼻腔里哼了一声:“徐盛呢?”

    徐元佐笑了笑:“我还以为二爷要先问那尸体的事呢。”

    徐琨面露慌张,像是被针扎了一般跳将起来,厉声喝道:“什么尸体!什么尸体!你怎敢平白污蔑人!”

    徐元佐并不起身,反倒靠在椅背上,双手交叉放在小腹,好整以暇道:“自然是没有什么尸体的,因为人没死嘛。”

    徐琨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喘着粗气,狠狠盯着徐元佐。

    “徐盛谋杀未遂,现在人和苦主都在我手里。”徐元佐悠悠道:“我这几日正想拜见二爷,讨个条陈呢。”

    徐琨咬得后槽牙咯吱作响,良久才从牙缝中吐出一句:“什么条陈!”

    “小子我也是为徐家效力,唔,对了,该改口称您为二叔的。”徐元佐笑道;“侄儿新近拜了义父,又蒙老爷怜贫惜弱,让我家联宗续谱,如今是真真的一家人呢。”

    徐琨颓然坐倒,道:“你算是出息了,就敢在我头上动土了?”

    徐元佐也没料到徐琨对“徐家人”概念的重视,颇有些意外,感觉自己对大明宗法社会还是缺乏体验。他道:“岂敢。小侄只是希望二叔能够放过侄儿一马。不要再弄这些见不得光的手段,平白让外人得了便宜去。这回为了堵苦主和打行的嘴,小侄也是替二叔花费不少。”

    徐琨冷笑一声:“就算有事,也是徐盛的事,与我何干!”

    “二叔,徐盛未必肯为您背这黑锅呢。”徐元佐微微笑道:“小侄留他这几日,就是怕他出去乱说,污了二叔名声。”

    “你倒好心!”徐琨冷声道。

    “二叔能体谅,那便是最好了。”徐元佐笑眯眯道。

    徐琨故意冷了一会场,见徐元佐也不说话,终于耐不住性子,道:“给个条款吧。”

    徐元佐也不逼迫他,笑道:“活的五千两。死的一万五千两。”

    徐琨差点又跳了起来:“你这竹杠敲到我头上来了!”

    “二叔不着急嘛。”徐元佐伸手虚按:“这五千两也不是要您的现银。”

    徐琨这才勉强坐定,听他继续说下去。

    “只要二叔列出五张借据,日后侄儿若是有求于你,便用这借据还你。您看如何?”徐元佐道:“当然,若是您不愿意了,小侄便去找大父承兑。”

    徐琨、徐瑛虽然在外名声不好,但徐家的家教其实很严。徐阶若是知道儿子欠了数千两赌债,不定会气成什么样。轻则一顿家法,重则逐出家门,都是可以想象的。

    徐琨气得脑袋都蒙住了,但是考虑到自己这回的确落在人家套里,至今还有个手下没有放出来,两害相权只能取其轻。

    “我真恨不得要个死人!”徐琨咬牙切齿说道。

    徐元佐微微颌首表示认同。

    徐盛若是真的死了,这事对徐琨而言也就算是结束了,无非是欠了一笔巨款罢了。不过以徐元佐对徐琨的解读,此人绝不舍得多出这一万两,彻底买断此事。因为此人就是这么个小家子气,岂能做出大手笔来?

    徐琨却不知道徐元佐对他鄙视,咬牙道:“我写给你,把人给我放了!”

    徐元佐嘿嘿一笑,起身道:“二叔安坐,侄儿去取借条。”

    徐琨心中暗恨:你连借条都写好了!可见狼子之心!这回虽然让你逃过了,日后总要讨回这笔账来。

    徐元佐回来的时候,非但带了五张只欠签名画押的借条,还有罗振权。

    只看看罗振权一脸凶相,徐琨也放弃了最后的抵抗,乖乖在借条上依次落款签押,再看借款人,却写着牛大力这么个从未听说过的名字,中人安道宁,也是个没听说过的。

    “好了!都依了你,徐盛那狗才呢!”徐琨把笔一掷。

    徐元佐小心翼翼取了借条,吹了吹墨,道:“徐管事已经在候在门口了。”

    徐琨一甩袖子,从鼻子里发出一声闷哼,朝外闯去。

    很快便传来一声“砰”响,正是徐二爷用脚踹门,发泄内心中的愤恨。

    罗振权朝外看了一眼:“踢坏了得要他赔。”

    徐元佐摇了摇头:“大人有大量,别跟他计较了。他已经很可怜了。”

    罗振权斜眼看了一眼徐元佐手上的借条,道:“我觉得你这手玩得不漂亮。他若是不认,你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我会告到阁老面前的。”徐元佐淡淡道。

    “阁老也最多责骂他一顿吧,不过就是欠了赌债的小事。”罗振权想想自己欠了赌债也不过被老爹追几里路打几棍子,阁老就算想打也未必有那个力气呢。

    “还会让他把强买的民女放归。”徐元佐道。

    罗振权讶然道:“什么民女?”

    徐元佐将其中一张借条给罗振权扫了一眼,反正他也不认识字,径自读道:“兹因欠赌债并因采买义女晴雯故……”

    “什么采买义女晴雯?晴雯是谁?”罗振权茫然不解。

    “我编的。”徐元佐理所当然道:“他再破罐子破摔,也不可能凭空变出个人来。只要他敢不听话,我便叫这晴雯的一双老人告到衙门去。”

    罗振权吸了一口冷气:“这便是逼良为贱了。你这手真是狠辣,他没看出来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

    徐元佐收起借条:“所以嘛,签任何文本之前,都得仔细读一读,不能因为开头几张一模一样,后面的就不检查了。唔,还有,尤其不能在暴怒的时候乱签东西。”

    “他当时若是看出来了呢?”罗振权觉得不可思议。

    “那就给他换张借条呗,反正我又不吃亏。”徐元佐坦然道。

    罗振权连连点头,心中暗道:你比我见过的海佬船主都要无耻得多。

    不过他却不敢就此说出来。

    徐元佐缓步走到椅子前,深深坐了下去,拉伸双臂,常出一口气道:“徐盛给咱们惹的麻烦总算是彻底完结了,想来他们也能乖巧一阵子了。”

    罗振权也笑道:“他们若是聪明,自然会乖巧些。不过我却指望他们别那么聪明。”

    “是啊,他们随便做了点傻事,你就得了一百亩上田,还有七百五十两的巨款呢。”徐元佐调笑道。

    “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