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太监、道士、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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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炳来到皇帝寝宫前,一个小太监在门口立着,看到陆炳过来,忙迎上来:“陆大人您来了,且稍后,容我去禀告皇上。”

    陆炳点点头道:“冯保,最近可好啊?还有人欺负你吗?”

    冯保忙作揖谢道:“托您的福,现在跟了黄公公,没人敢欺负了。”

    这个小太监叫冯保,初入宫时候总被欺负,一次陆炳进宫见到,看他说话机灵,还有些文气,便救了他,一问才知这冯保是河北深州人,在家跟父亲读过写书,也算是书香门第。后来父亲倾尽家私进京赴考,却病死在京城,母亲听到噩耗也悲痛而死。

    冯保变卖了家里所有的东西,跟随同乡来到京城。为了给父亲收殓,耗尽钱财,更是借了同乡不少。同乡也是普通人家,为了不连累同乡,冯保自己提出让同乡卖了他来还债。可是他已经十几岁,好人家已经不收这么大的孩子。没有办法,同乡只好将他卖进宫内。

    听到冯保的遭遇,陆炳甚是感慨,就介绍他跟着黄锦做徒弟。黄锦看他识字,又伶俐,也很欣赏,便将他收到司礼监。

    陆炳问冯保道:“陈洪来了多久了?”

    冯保眼溜溜一转道:“来了好一会了,不过刚来的时候皇上在打坐,如今刚进去不到一炷香的时间。”

    陆炳点点头又问道:“可有什么异动?”冯保摇头道:“听不太清楚,好像是您杀人那事。”

    陆炳嘿嘿笑着拍了下冯保的帽子说:“小子可以啊,连你都知道了?”冯保抱着脑袋,也嬉笑道:“现下怕没人不知道了。”

    陆炳嘀咕:“传得倒挺快。”又拿出一枚玉蝉扔给冯保道:“喏,在摊儿上淘换的,拿去玩吧。”

    冯保接过,笑嘻嘻的说:“谢陆大人赏,那我现在就去给您通报。”

    陆炳摆摆手道:“去吧!”

    冯保进去通报,很快出来了,推开殿门,对陆炳躬身道:“陆大人,皇上宣您进去呐。”

    陆炳点点头,整了下衣冠,大步走进寝宫。

    走进寝宫,只见内设甚是朴素,青幡素缕,铜炉香灯。不像个皇帝的寝宫,倒像是道士的修行场。绕过寝宫外厢,便看到嘉靖皇帝满面肃容,一身道袍,手持拂尘,盘腿坐在龙床上。陈洪正在他的龙床下首,束手而立。

    看到陆炳进来,嘉靖帝不禁笑起来。这时才能看出这个留着三缕长须的男子还很年轻。

    “你来了,正谈起你呐。”嘉靖帝笑道。

    陆炳也笑着跪下:“陛下身体可好?”

    嘉靖帝摆摆手让他起来道:“还好,邵真人送来了新炼的丹药,刚试过,感觉精神好了很多。”

    陆炳轻轻皱眉道:“陛下尝试之前可让人试过了?”嘉靖帝轻笑道:“放心,让三个小太监吃了七七四十九天才供来的。那几个小太监身体也强壮了不少。”

    陆炳这才放心道:“修持之道,还是要多修才是,丹药毕竟是外道。”

    嘉靖帝个性很强,认定的事很难改易,自从他登基以来,不仅本人信道,还要全体臣僚都要尊道,尊道者升官发财,敢于进言劝谏者轻则削职为民,枷禁狱中,重则当场杖死。

    陆炳也不好直言劝诫,心中清楚再怎么劝解也无用,所以只能旁敲侧击的来提醒嘉靖少服丹药。

    嘉靖帝并没有听进去,反而劝解陆炳道:“炼丹之术由来已久,那淮南王刘安,不就是服丹飞升?连他家的鸡犬都一起升天。哈哈,回头让黄锦给你也送些去,你给母亲还有你父亲都吃些。听说你父亲最近身体不好,吃了朕的仙丹,定能无恙。”嘉靖帝说着,想到成仙得道不禁大感开怀,竟然开起陆炳的玩笑起来。

    陆炳无奈作揖谢恩。他转念一想,那致一真人邵元节身龙虎山上清宫真人,师事范文泰、李伯芳、黄太初。相传得《龙图规范》之秘,也是修道多年,如今更是当今道门之首,应该不会敢在皇帝的丹药里用到铅汞之类的毒物吧?

    嘉靖帝想到淮南王服丹成仙,又想到此次邵真人进献的丹药确有奇效,不禁大喜忘形,竟然随口道:“此次邵真人炼丹有功,我欲封赏,你们认为如何?”

    陈洪在旁忙应和道:“邵真人为陛下大道竭尽所能,确实该赏,来鼓励他能炼出更好的仙丹。”

    嘉靖听到陈洪所言正合其意,即刻便唤陈洪拟旨:“敕建真人府于城西,每年给禄米百石,拨校尉四十人供洒扫,赐庄田三十顷,蠲免其租。以孙邵启南为太常丞,曾孙邵时雍为太常博士。”

    陆炳在旁,虽觉封赏太重,似有不妥,但看到皇帝正在兴头上,不愿在此关键时刻逆皇帝的意思,便没有开口。

    陈洪拟好旨,嘉靖帝对陈洪道:“你现在就去传旨,督促速速办理,尤其是真人府,要尽快建成,你们东厂也要监督好。

    陈洪顿了下,奉起圣旨,躬身告退。

    待陈洪离开寝宫,殿门关闭。嘉靖含笑的脸变的淡然起来,两眼微眯,室内檀香弥漫,烟云缭绕,此刻的他看起来倒真的像个泥塑木雕的神仙了。

    陆炳看在眼里,便也肃颜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