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依先生之见？”听了张陌的话，胡宗宪忙问道。

    “若是不能妥善处理，汪直虽然到了我们手上，却也只能是个烫手的山芋，对我们的计划毫无作用。”张陌继续道，说到这里，不禁叹息：“这……锦衣卫的能力实在太大，仅仅一个外围的汪直，其能量就让人难以招架……真难以想象，若是没有朱大人，我们该如何面对陆炳和十三太保……。”

    听到张陌的话，朱六的表情和内心都无比复杂，既骄傲，又黯然。

    “汪直已经上岸，至少我们的第一步已经成功。”张陌鼓舞着士气，他是最需要朝廷和朱六帮助的人，当然不能任由胡宗宪和朱六情绪低落，他在心中给自己鼓劲，表现出一种自信和有条不紊，继续道：“当下，我们要尽快开始接下里的行动，一定要连贯，直到把陆炳击倒之前，不能给陆炳反应的机会。”

    “接下来我们怎么做？”胡宗宪闻言道：“皇上还等着汪直的口供呐，这也是对付陆炳最直接的武器，我们也不能弃本逐末吧？”

    “汪直也是一代人杰，他的嘴巴岂是那么好撬开的？”张陌摇摇头，道：“刚刚我也说了，说不定汪直的嘴巴还没撬开，他的部下已经杀入宁波，而那时，陆炳也可能已经得到消息，开始对付我们。”

    “这个……”胡宗宪突然转向一直沉默不语的朱六，道：“朱大人，如果你出面，可否能说服汪直站到我们这边？”

    张陌见胡宗宪又把矛头指向朱六，知道胡宗宪是因为始终不放心朱六，所以希望尽快将朱六彻底钉死在陆炳的对立面。

    对于过早暴露朱六，张陌原本是不同意的。

    但是此时，他也觉得，如果朱六能说服汪直和自己等人合作，那自己这边就会多出很大的助力。

    张陌是江湖人，他比朝廷更知道，在大明的东南，以及那片广阔的海域上，汪直的名号，代表着什么。

    若是汪直能和自己合作，白莲教不亚于得到了一位真正的君主的支持。而这个君主的疆域……那巨大的舰船开到哪里，哪里就是他的疆土。

    所以张陌这次没有阻止胡宗宪对朱六的小***迫。

    朱六好像刚刚晃过神来，他深深地看了胡宗宪一眼。

    胡宗宪突然有些后悔，后悔自己好像有些操之过急了。

    和朱六这样的凶人打交道，一步踏错，就可能人头落地……人若是死了，一切也就休提了。

    若是要杀人……虽然自己是一封疆大吏，但是在锦衣卫的眼中，自己并不比一个普通豪绅难对付多少。

    胡宗宪下意识的扫视了一下朱六白净的手。朱六的手上，浓郁的好像要滴出来的血气，那些倒在他手里的高官们，就是前例。

    胡宗宪干咽了一下口水，朱六开口了。

    不知为何，朱六的声音突然沙哑了一些，那暗暗的声音，好似内敛的杀机。

    “汪直……不会背叛陆炳的……他听到我来就同意上岸的原因，不是因为我，而是因为陆炳将此间的事情交给了我……。”朱六轻轻说着，没有抬头，张陌在想，朱六是否有些愧疚？

    “我若是出面，我背叛陆炳的事情，就曝光了……我们斗不过他的……”。朱六叹息，继续道：“说到底，我有今日，汪直有今日，今日汪直能欣然登岸，都是因为他，都是因为挂着他的名号。”

    朱六抬头了看胡宗宪，又把视线转向张陌：“你应该是了解的……但你也不要以为了解了一些，就可以挑战他，因为你并不知道全部的他。你也不要以为这些年，他好像少了很多锋芒。会给你们这样的错觉，是因为，需要他亲自出面的事情实在太少……很多事情，在到他面前之前，就已经被处理妥当了。”

    朱六又看向胡宗宪，继续道：“胡大人是朝廷中的人，可能了解的更少一些，所以觉得只要皇帝拿到陆炳的罪证，那还不是‘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呵呵……”朱六的眼里和嘴角挂满了嘲讽的颜色：“你真的以为皇帝是怕天下悠悠之口？怕天下人说他不能容人？怕陆炳背后的朝官抗旨？所以才不直接动手，除掉陆炳？你错了！你忘记了咱这位皇帝是怎么掌权的，你也忘了咱这位皇帝的廷杖染了多少权臣的鲜血，你更忘了咱这位……现在已经疯了。”

    胡宗宪听着朱六的话，脸色不断变化，从不忿，到愤怒，到惊愕……

    朱六的声音，却没有丝毫的变化：“胡大人有没有想过，皇帝要动他，居然要拉拢这么多人一起，甚至不管拉来的人是朝廷的，还是民间的，甚至是逆贼……”

    张陌和胡宗宪互相对视一眼，他们都知道朱六在说的，当然是在指张陌，在指白莲教。

    “皇帝甚至不顾大忌，不顾自己最大的忌讳，而选择忘掉了陈洪，忽略掉差点弑君的毕云和曾经掌控禁宫的孙洪，让东厂也加入进来，给东厂再次崛起的机会……皇帝用了这么多花招，私下做了这么多事情，绕来绕去的……不就是为了不让陆炳知道，不想给陆炳发动的机会？”朱六丝毫没有掩饰提到皇帝时候的不屑和藐视。

    朱六的话，大逆不道，但是此时胡宗宪和张陌都没有心情去辩驳和训斥。

    因为他们知道，这都是他们不愿意承认的事实……皇帝在面对陆炳时，以及他选择的对付陆炳的的方式……都太懦弱了。

    他们也都知道，当今皇上并不懦弱，甚至是胆大包天的，甚至是不管不顾的！

    当今皇上不可谓不勇，不可谓不智，他这些年的手腕，群臣无人不知道。

    而此刻，胡宗宪和张陌突然意识到，那个强硬的皇帝背后，居然一直都有一个影子……

    那个影子，就是支撑着嘉靖强硬面对群臣的重要支柱之一！

    那个影子……就是陆炳！就是……锦衣卫！两人不禁面如土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