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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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三章疼……
浑身上下都疼……
沈知离低低呻吟了一声,手指紧攥,骤然用力,她猛然睁开了眼睛。
温雅的眉眼直直撞了过来,四目相对,沈知离想也没想一拳挥了过去。
对方捂住鼻梁痛哼一声。
沈知离怔怔然看着那张有些眼熟的脸。
呃,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
匆匆几道脚步声传来,两个魔教弟子扶住面前的人惊呼:
“羽护法大人,你怎么了……”
“大人,属下这就去叫人来……”
沈知离从床上下来,走到羽连面前,伸出手。
还没碰到羽连,就被人攥住手腕,魔教弟子一脸警惕的看着沈知离,怒斥道:“你还想对羽护法大人做……”
沈知离直接一根银针让他闭嘴,探指在羽连的鼻梁摸了摸,指尖一用力,将鼻梁掰正。
做完这一切,她才微微抱歉的低头:“刚才我……没有看清。”
羽连按着鼻子,温润的眉目中没有半丝生气的意思。
“没关系……我并不在意的。”
沈知离环视了左右:“这是已经回到了总坛么?”
羽连摇头:“如今我们在神教两大边城之一的辉月城中,这是我住的院落……是阿修罗王让我来医治你的。”
沈知离一愣:“我们还在那座城里……那武林人士……”
羽连点头:“也还在。”
头莫名开始痛了起来。
沈知离倒退着坐在榻上,闭上眼回忆……
城墙之下,白衣公子……
——那个,她是我的心上人么?我怎么不知道。
——那我只好先杀了你……然后再杀光魔教替沈谷主报仇了!
其实无非是她猜测中最糟糕的那种的结果……苏沉澈忘了对她的感情。
真正令她难过的是,即便明知她就在塔楼上,苏沉澈那天根本未曾多看过她一眼,琥珀色的眼眸自始至终都平静的无波无澜,像是什么都不放在心上……他不在意,毫不在意。
沈知离苦笑,还真的是她亲手配的解药……
忘了她……其实应该是好事罢……
反正她也活不了多久了……
忘了才好……
指甲渐渐嵌进掌中,可是……还是好不爽……
为什么我还记得,你却已经忘却了呢。
在这一刻,沈知离微微有那一么一丝的后悔……倘若当日听从花久夜的话让忘了苏沉澈……
但这样的念头很快被摈除到脑外……
宁愿因为记着而难过伤怀,她也不想一无所知的站在苏沉澈的面前。
……如果连她也忘记了,那么还有谁会记得……一切只怕就真的像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
总要有个人记得,记得曾经发生过的和曾经短暂的相爱。
这样她死的也安心一点罢……至少在死前,她爱过,无怨无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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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了好些日子,沈知离第一次知道这座边陲小城叫做辉月城。
与其对应的是魔教另外一座城,旭日城。
两座城池互相簇拥着魔教总坛的所在,是为魔教预防外敌的第一道屏障。
羽连告诉沈知离叶浅浅已经知道她在阿修罗王的手上,只是叶浅浅同另外两位法王留守旭日城才无法赶过来。
犹豫了良久,沈知离才问:“战况如何?”
羽连轻轻的摇了摇头,语气中略有几分说不出的怅然:“不太乐观,当然我这么说你也许会很开心……自从二十多年前的教派分裂之后,八部天王众死伤近半其中四部尽皆灭亡以后,魔教已经很多年没有大动干戈的打过了,若一致对外也好,因为教主人选未定,教派内的争斗也……”
沈知离下意识问:“二十多年前?”
羽连点头,又笑:“恐怕那时候姑娘还未出生,这涉及到教中一桩秘辛……恐怕不便……”
沈知离了然点头,顿了顿,她忍不住又问:“那……”
羽连失笑了一声:“你想问十二夜公子吧?”
沈知离没说话。
羽连道:“祁山掌门到了辉月城外,旭日城的正派人手不足,十二夜公子昨日好像已经去了旭日城。”
沈知离却不知是该遗憾还是该松了一口气。
但转念想到叶浅浅也在旭日城,又有些说不出的滋味。
也许是因为羽连的关系又或许是因为见沈知离是真的没有逃脱的能力,她在辉月城里没有再被禁足,只是出入都会有魔教弟子看着,以防逃跑。
魔教与正派的对峙不谙于一场战争,沈知离总能看见被送来伤患。
羽连往来其中看诊开方,但他到底只有一个人。
沈知离有心想去搭把手,但想起魔教的那些阴狠无比的暗器和阴招,再联想起自己的身份,终究作罢。
入夜,沈知离见到了阿修罗王,他显然负了伤,脸上苍白难看。
沈知离努力压抑着自己的圣母心态……
大夫做多的缘故,看见病人就想把脉开方……
阿修罗王默默的掏出一叠白纸放在沈知离面前,沈知离抽了抽嘴角:“这种情况下你还让我……”给你画画!
阴沉着脸,阿修罗王很不爽道:“之前的弄丢了。”
沈知离直言:“画不出来。”
虽然努力让自己不在意,但是……现在她画出来的恐怕会很恐怖吧。
阿修罗王阴森森转头,盯她:“不画画养你何用?”
沈知离面无表情称述:“……你不是在养我,你是绑架我!而且,让被囚禁者工作是很不人道的事情……”
阿修罗王:“我心情很差。”
沈知离:“然后?”
阿修罗王:“想杀人?”
沈知离:“……”
阿修罗王,露出的那只眼睛闪着恶狼般凶残的光:“十二夜公子对你没感情,你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他从身后亮出一把明晃晃的大刀,“不画就死,自己选。”
沈知离看着那不断闪着寒光的大刀,咽了口口水道:“……你赢了!”
叫了几份糕点几壶美酒,阿修罗王一边把大刀架在沈知离身边,一边吃着糕点看她画画。
沈知离怨念的吸了两口鼻子,埋头画画。
阿修罗王咧嘴,阴惨一笑:“画得本王开心,赏你吃……”
说着抽过沈知离刚画好的几张,阿修罗王津津有味的看了起来,间或喝两口美酒消食。
“哈哈哈哈哈……”
意犹未尽的看完,阿修罗王凑过来问:“唉,为什么今天这个小白脸这么惨啊……天天被这个红衣服的压倒狂揍,还老是倒霉,简直是喝水都塞牙。”
沈知离头也不抬:“因为作者看他不爽。”
“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种画,对了……”阿修罗王又问,“为什么每次主要都是这两个男子啊,无论是话本还是戏文都该有个女角的吧。”
沈知离刷刷又吐槽玩一张丢到一边:“看就看怎么那么多废话……”
大刀刷得一亮。
沈知离:“咳咳咳……那个,我师父告诉我,女孩子是用来宠的,男孩子是用来揍的……在这种天天需要挨揍的故事里放个女角合适么?那女角得有多惨啊……所以还是两个男子互殴来的痛快。”
阿修罗王擦了擦嘴角的点心渣,点头:“这倒是……”
笔停了一下,沈知离抬头:“呃……你没觉得这个小白脸有点眼熟么?”
阿修罗王侧眸:“眼熟?谁?”
这种欠抽欠虐装可怜还喜欢折腾人最适合被踹飞到天边的人……不是一眼就能看得出来么?
仿佛看出沈知离眼中的疑惑,阿修罗王放下画纸:“你不会说是十二夜公子罢。”
沈知离迟疑了一下,点头。
阿修罗王抱着肚子狂笑:“哈哈哈哈哈哈……”
沈知离:“……”
这货疯了么……
“这个傻蛋居然是十二夜公子……哈哈哈哈哈,大傻蛋……”
沈知离用怪异的眼神看着阿修罗王。
克制了笑声,阿修罗王以手握拳抵在唇边咳嗽了几声,道:“我没想到是因为……虽然狡诈胜似,但十二夜公子给我的感觉倒不是这样。”
沈知离正襟危坐,默默竖起了耳朵。
阿修罗王的眸闪过几分阴霾:“……按说是仇敌,他却又数次放弃明明能取我性命的机会……最可恨的是,我根本看不透他在想什么,他看着我的目光,就像在看故事里的人,而他自己却抽离在外,好似没有什么能牵动他的思想……实在让人忍不住想杀掉他。”
沈知离:我们说的真的是一个人么!
为什么你说的好像一个成仙的老怪物!他到底哪里抽离在外,哪里又不收人牵动了!
略顿了顿,沈知离紧握住笔杆:“那他和叶护法又是怎么一回事……”
阿修罗王恍然了一下:“叶浅浅啊……他跟叶浅浅的相处倒有些奇怪……”
沈知离凑近:“什么?”
“砰”一声门被踹开。
一身浅银色纱裙的乾达婆王挑高眉道:“我找了你半天,原来是跟这个女子私会来了……哼,我还说你当初怎么执意非要羽护法救活她呢……”
月辉之下,越发清丽脱俗似从月中降临的仙子——当然前提是不听她说的话。
沈知离退开数尺:“……咳咳,那个,呃,我只是路过的。”
阿修罗王阴沉目:“有什么事情?”
乾达婆王:“捡十二夜公子的破鞋么?”
阿修罗王霍然站起来,面容阴枭:“你找打吗?”
乾达婆王一个侧身,取出她引为武器的琴:“你要为了这个女子同我打么?”
阿修罗王:“不可理喻的女人……喂喂,谁准你走了?画还没画完呢?”
“什么画?”
乾达婆王上前一步夺过桌上的画纸,看上一眼就准备撕掉……
诶……这是什么啊……
两柱香后。
乾达婆王伸出纤纤玉手取了一块糕点,塞进红艳的唇中,脸上是抑制不住的笑意:“扑哧……这个太逗了……还有么还有么,怎么这么快就看完了……喂喂,那个女的,你画快点啊,老娘等着看呢……”
沈知离:“……”
看看看就知道看……看死你们!
阿修罗王叹息着喝了一口酒:“可惜之前一大叠都落入十二夜公子的手里了……唉……”
乾达婆王从阿修罗王手里抢过酒,也大喝了一口:“没事……抢过来抢过来……老娘最喜欢抢人家的东西了!”
阿修罗王面目阴沉扭曲:“这是最后一坛女儿红了!你把酒给我吐出来!”
乾达婆王脸颊酡红:“女儿红女儿红,我喝不最适合么?”
一个时辰后。
阿修罗王已经倒在椅子上昏昏欲睡,乾达婆王嘲笑的看着他:“死人……那么快就醉了。”
沈知离放开笔,揉着已经酸软的手腕,道:“你不也醉了。”
乾达婆王吃吃的笑:“我才没有醉呢,小丫头别想跑路啊,不然被老娘抓到老娘给你好看……唔,嗝……”
拽住沈知离的衣袖,乾达婆王身形无骨般摇晃道:“小丫头,你喜欢过人么?”
沈知离还没开口,乾达婆王就已经先按着额头道:“哦,对了……你喜欢十二夜公子,我差点都忘了……被他抛弃是什么感觉啊……有没有想扒了,嗝,他的皮抽了他的筋砍掉他的四肢和,唔,和下面那个……”
认真思考了一下,沈知离:“老实说……有一点点。”
乾达婆王低笑:“其实,嗝……”
沈知离:“什么?”
乾达婆王:“其实我觉得十二夜公子也不是完全不在乎你……”
沈知离:“?”
乾达婆王:“嗝……你没发现吧,他那天……算了,他反正还是个负心人,说什么也改变不了,这种男人不能要……”
沈知离抿了抿唇:“我知道……你先放开我行么?我要回去睡觉……”
乾达婆王一下松开她的袖子:“好吧好吧……不好意思啦,刚才说你破鞋……实在是听别人说我说顺口了……”
沈知离干脆道:”没关系。”
晃了几晃,乾达婆王也干脆的倒了下去。
沈知离沾了沾墨汁,在乾达婆王隐约可见的胸口处画了一只非常意象派的乌龟。
放下笔,沈知离轻道了声“不好意思”出门。
第二天一早,乾达婆王的叫声回荡在整个辉月城:“我的胸!!!!”
榻上的沈知离揉了揉眼睛,眼眶微红微热。
昨晚不小心又梦到苏沉澈在城下的场景了……真是讨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