娜西拉摇摇晃晃走进隧道深处，她沿着一条支路，爬上弯弯绕绕的斜坡，进入一个巨大的洞窟之中。卓尔少女凝视着远处空旷的空间，直到自己安静下心来。现在令她烦恼的是，原本熟悉的人类一下子变得无比陌生，她到底该怎么办。

    阿格雷尔的那些东西，足够让他被献祭十次。向她完全坦白，是表明了他根本不想回魔索布莱城。把他带回去交给主母发落？报告自己所有知道的一切。不，不行，这样他必死无疑。那放任他去地表？更不行，他是香芭拉家的重要财产，主母会让她生不如死。

    哪跟他一起去地表呢？真是疯狂的想法，这根本不可能。她没法放弃自己的生活，因为对她而言，魔索布莱、幽暗地域就是一切。在地表上不能使用黑暗精灵的魔法，她无法在地表长久生存。她是个法师，不是五大三粗的战士，尽管她使用武器的技巧也很客观，但还不足以令她在充满敌意的世界中活下去。不，她不能放弃幽暗地域。

    实际上，她为什么要放弃？阿格雷尔是个人类，男性，还是个异位面人，无论按娜西拉所知的何种标准衡量，他都不值得关注。那么，为什么要对他的看法这么关心？这个问题困扰着卓尔少女，令她恼怒不已。但最令娜西拉挫败的则是一个人有失必有得。以前如此，直到现在她也没有质疑过这个简单的生活常识。现在确实有些痛恨残酷的现实了，想方设法在黑暗精灵弯弯绕绕的思维中找出另一条路。

    至于向主母隐瞒阿格雷尔的辞……天哪，她想都不敢想。因为她隐隐约约地感觉到，人类的理论最终是指向谁——蜘蛛神后。渎神这个后果太严重，重的简直压得她完全透不过气来。

    然后，当娜西拉心烦意乱地踱步回到洞窟入口时，她眼神一紧，袭击降临了。突袭者有两个——身材高大的人形生物，浑身白毛，长着凶猛的熊头，发出低沉的震动岩石的咆哮冲向她。两个生物都拿着粗陋的剑，狂热地挥舞着，却没有什么技巧。

    卓尔少女并没有因此而感到安心。她迅速估量了一下和对方的距离，然后是它们手臂和剑的总长，显然敌人的离她太近了。许多法师都声称智慧而不是蛮力才是胜利的关键。娜西拉同意这个观，但眼下别无选择，因此她抽出法杖，后退半步，迎接第一下野蛮的挥舞。

    阿格雷尔被突如其来的吼叫声惊动了：泽底熊人愤怒的咆哮、木棍与剑的撞击。恍惚之间，他以为自己又回到了灵吸怪的角斗场。接下来他完全清醒了，娜西拉有危险。

    阿格雷尔沿着隧道飞奔，灵能剑暗淡的回路引领着他的步伐。人类飞快地转过一个角落，沿着一道有着破碎石壁的隧道拔足狂奔。他跟随战斗的声音钻入了洞口。那里站着娜西拉，正在闪避泽底熊人战士攻击，不是一只，而是一对。

    泽地熊人确实是个大家伙，有一个半卓尔那么高，身体宽的就跟地表世界的黑熊一样。它全身覆盖着厚厚的毛皮，长有巨大的爪子和锐利无比的牙齿。在阿格雷尔和娜西拉之间阻隔着一只这样的怪兽。尽管隔着皮毛根本无法分辨性别，但这个浑身白毛的生物确实是个雌性。她轻蔑的把作为武器的长剑扔到地上，一边活动着锋锐的钩状利爪一边咆哮，准备对人类一开始就使出杀手锏。

    娜西拉的双眼在看到人类时喜悦得闪了一下，片刻的分神令她被泽底熊人的剑脊重重打中。阿格雷尔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喉咙里。如果那生物有更多的武器使用技巧，只要将剑稍稍转下，卓尔少女就会被整整齐齐切成两半。这场战斗就会立刻干净利落的结束掉。

    在那要命的一刻，阿格雷尔根本没时间多做思考。他对娜西拉生死的担心早就超越了对眼前危险的畏惧。

    于是他将灵能剑一下子扔了过去。武器笔直地撞上泽底熊人的剑，冲力将剑从生物的爪中打飞。看上去对摆脱了这些烦人的笨重东西相当满意，怪物暴出獠牙，冲向卓尔，似乎对天生的武器更加得心应手。

    然而，雌性泽底熊人愤怒地吼叫着冲向攻击她配偶的人类。尽管她体型庞大，却有着蜘蛛般的敏捷。阿格雷尔灵巧的闪到一边同时抽出短剑猛刺，但没有命中。泽地熊人转身一爪擦过人类的肩膀，这场遭遇战的第一滴血飞了出来。

    阿格雷尔左手一记佯攻，右手短剑连续突刺。这次攻击差就命中了，但最后只割断了泽地熊人臀部的一些皮毛。泽地熊人一掌拍在人类后背，后者被撞得向前扑倒。阿格雷尔借势一个筋斗重新站稳身形。激动的双眼瞳孔里因为狂怒凝聚在一起，漆黑的瞳仁深处一道黑芒转瞬即逝。泽地熊人一下子变得步履蹒跚，速度慢了一倍。抢在泽地熊人恢复之前，阿格雷尔冲上去，短剑刺进对手胸部的心脏。泽地熊人的毛发立刻被鲜血染红。她不可思议的瞪着伤口，眼睛一翻白，然后倒地不起。

    雄性泽地熊人听到了伴侣临死前的哀鸣声，当下抛下娜西拉，不顾一切向阿格雷尔冲去。娜西拉终于有时间施法了。阿格雷尔本想对雄性泽底熊人故技重施，但却脑仁一疼，显能失败了。但他还是成功地吸引雄性泽底熊人所有的仇恨，只是袖子破烂，双臂鲜血直流。卓尔少女召唤了一束黑色的闪电，把它像标枪一样投了出去。然而，让娜西拉沮丧的是，那闪电刺穿了前臂，地底熊并没有倒下。娜西拉把一张巨大的网投向怪物，它拼命撕扯着绳索，然后被勒得喘不上气。啪的一声，绳子终于被扯断了，娜西拉意识到怪物已经陷入疯狂中。

    娜西拉从她的武器袋里抽出一支飞镖，在上面吐了一口口水。随着她无声的命令，另一件施法材料——一瓶酸液——从她敞开的魔法包里飞了出来。她抓住它，把两样物品都扔向空中。她的手指随着施法快速的舞动，一道光束射了出去，同时和强酸矢深深扎入泽底熊人的红眼，致命的绿色滴飞溅在熊脸上里咝咝作响。野兽尖叫着，笨拙地抓住自己的脸。

    阿格雷尔知道自己必须在它陷入死亡疯狂前干掉这个怪物。无论受伤与否，一只陷入战斗疯狂的泽底熊人，其力量和狂暴都是致命的。他扑向受伤的怪物，短剑在手，猛砍一次、两次，剖开了它的肚皮。泽底熊人颓然坐倒，多毛的爪子疯狂地抓紧裂开的伤口。最后一击，人类割断了它的喉咙。

    娜西拉赶过来，抓住费奥多阿格雷尔胳膊：“走啊！”她喊道，拖着他跑。他拾起剑，跟着她闷头跑出了洞窟。

    但卓尔少女在离开洞口约百步的地方停下了脚步，“等等，我要让这个洞口整个塌掉。泽底熊人可能是群居的。”她厉声道。阿格雷尔眼看着女孩飞速掏出朔能法杖，摆好施法姿势，难以想象的强烈闪电在杖头间跳跃，不断射入洞窟入口的上方。尘土飞扬，石块迸裂。最后，一块大石头堵塞了洞窟入口。

    卓尔少女放低手，浑身上下萎靡不堪。人类伸手环住她，轻轻地将她放到地上。

    他曾经在塔肯杜伊斯家族的毁灭中见过如此威力的魔法，也明白施放这么强大的奥术魔法的法杖是多么稀有珍贵。想不到娜西拉已经能控制这么厉害的法杖了，真令人吃惊。

    “天才魔法美少女。”他带着真心的称赞，蹲在她身旁低声道。

    她努力盯着他，红色的双眸愕然而呆板：“你叫我什么？”

    “那是个荣誉称号，授予那些既美丽又可爱的魔法少女们。”

    卓尔少女一阵恶寒。“这个称呼让人感觉直起鸡皮疙瘩。”她低声道，把脸转了过去：“你又有精神胡话了，忘了这个名词吧。”

    阿格雷尔满脸遗憾，对他的提议被否决充满怨念：“真的很适合你……”

    “哦，听起来是不错。”卓尔少女干巴巴地道：“但是我不喜欢。”

    她扫了一眼，发现对方眼中闪过一丝幽默。他看上去根本没有被娜西拉的挖苦而感到冒犯，也没有对她

    大意遇袭感到不快。她盯着阿格雷尔的脸，这才注意到对方依旧那么年轻——实际上，不比男孩大。一个有着卓尔敏捷和战士勇气的男孩。这个人类，真是太矛盾了。黑眼睛清澈又幽深，他的思维方式完全也叫人意想不到。

    正在此时，一滴温热的液体落在娜西拉手上。

    卓尔少女寻源望去，才注意阿格雷尔流血的手臂，他的魔法武器很厉害，她知道的。娜西拉再也抑制不住扑进人类的双臂，紧紧拥抱了片刻。无需话语，因为在卓尔的语言中，没有一个词能用于此刻。

    沉默许久，阿格雷尔温柔地推开她：“快走吧。”年轻的卓尔头，扶着人类一起迈向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