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安安没好意思说实话，只打着哈哈道：“我都十七了，不小了，刚好趁着暑假挣点钱。”

    李安安此言一出，立马获得塌鼻子中年女人和短头发中年女人的一通夸。

    塌鼻子中年女人道：“现在像安安这么懂事的孩子真是太少了！”

    短头发中年女人立马附和道：“是啊，我家儿子一到放假就躲在房间里打游戏，别说让他干活了，就是叫他吃个饭都费劲。”

    塌鼻子中年女人也开始倒苦水：“我家闺女也不省心，千叮咛万嘱咐让她别谈恋爱，可她一上大学就谈了，打电话回来除了要钱就是要钱，一会儿说要买新衣服，一会儿说要买新鞋，还说她们学校里的女孩子都穿的漂漂亮亮的，她要不穿的好点就会被人瞧不起……现在只要我家闺女打电话回家要钱，我闺女她爸血压就高。”

    短头发中年女人叹了口气道：“现在的孩子啊，和我们那个年代的根本没法比，一点苦都吃不得，也不懂得我们这些父母挣钱的不容易……还是安安懂事啊，放暑假就出来挣钱，给家里减轻压力，安安的爸爸妈妈真享福啊！”

    塌鼻子中年女人道：“是啊，我家闺女要有安安一半懂事我就心满意足了！”

    李安安听着这些夸奖和赞美，硬是没敢吭声。首先，她也谈恋爱了，而且她谈的更早，高一就谈了，其次，她出来挣钱并不是为了给家里减轻压力，而是为了给欧阳奈买生日礼物。

    想到这，李安安心里稍稍有那么点不安和愧疚，可是一想到欧阳奈，想到欧阳奈的那张俊脸，想到自己和欧阳奈相处的点点滴滴……李安安的那么点不安和愧疚就都没了，而且浑身充满干劲，刷盘子刷的可有力气了。

    没办法，谁让她是重色的资深颜控呢！

    尽管戴着皮手套，可是在刷了一个多小时的盘子和碗之后，李安安还是感觉有些吃不消，长时间的站着，腰酸背疼不说，尤其水里一股很刺鼻的洗洁精的味道让李安安感觉自己的鼻子都不好用了，而后，按照两个中年女人的吩咐，李安安将刷好的盘子和碗一个个的放进高温消毒柜里消毒。

    直到这个时候，李安安才有时间休息一下，她伸出手锤了锤发酸的腰，看到不远处有个小板凳，正欲走过去坐一会儿的时候，突然有一个尖锐的女声响了起来，“洗的好慢！快点快点，盘子不够用了！”

    这个女生看起来二十多岁左右，长的倒不算难看，只是因为长了一双吊眼的缘故，看起来不是很好相处，她的嘴唇上涂着一层厚厚的口红，乍一看就和香肠嘴似的，只见她凶巴巴的横了李安安一眼，问：“盘子呢？”

    李安安愣了愣，指了指消毒柜，道：“在消毒呢！”

    吊眼女生不耐烦道：“会不会做事啊？盘子都不够用了，还消什么毒啊？赶紧拿出来！”

    塌鼻子中年女人走过来，陪着笑道：“她今天第一天上班，很多都不懂，我来拿。”说着，塌鼻子中年女人关掉消毒柜上的开关，打开消毒柜的门，从里面拿出几摞盘子。

    吊眼女生又凶巴巴的横了李安安，然后抱起一摞重重的盘子走了。

    李安安一个激灵，我去，这个女生有毛病啊，来了不到两分钟，又是拿眼睛横自己又是冲自己吼，还横了好几次，看她也穿着和自己一样的工作服，看样子，也只是个服务员而已，又不是领班，凭什么对自己大呼小叫？再说了，自己刷了一个多小时的盘子，期间都没休息过，妈的，这还不够快？再快盘子都能飞了！

    塌鼻子中年女人看出李安安一脸的不快，便小声的和李安安道：“刚才那个女生叫崔花，在这做了三年了，平时就会拍领导的马屁，我们这些刷盘子、打扫卫生的，她是正眼都不带看一眼的，你防着她点，平时没事别招惹她。”

    短发中年女人也道：“是啊，千万别得罪崔花，崔花和庞领班关系好，要是得罪她了，搞不好背后她会想着法子害你。”

    李安安撇了撇嘴，道：“我做我的事，才懒的得罪她呢！”

    塌鼻子中年女人道：“你这样想是对的，反正你就在这干一个暑假，暑假一过你就去上学了，不像我们，还不知道要在这干多久……”

    大概一点半的时候，已经刷了两个小时的盘子和碗的李安安被另外一个叫凌媛的领班叫去吃饭，凌媛看起来有三十多岁了，长的高高瘦瘦的，不怎么爱说话，也不爱笑，但比庞士晴要好很多，最起码，她不会动不动就骂李安安。

    李安安一听要吃饭了，立马来精神了，她摸了摸扁平的肚子道：“太好了，我早就饿了。”

    凌媛看了眼李安安，道：“就十五分钟，快点吃，吃完了过来换班。”

    李安安：“……”

    李安安走到地下一层员工餐厅的时候，已经有七八个员工围在那里吃饭了。

    伙食并不算好，两个素菜，一个半荤菜，还有一大锅西红柿鸡蛋汤，李安安拿着勺子去捞汤的时候才发现，这其实就是一大锅白开水加点盐，因为捞了半天，一点西红柿和鸡蛋的渣子都没捞着。

    围坐在一起的人里有男有女，女的多，男的少，都很年轻，看起来都二三十岁左右的样子，有的人李安安上午看到过，有的则是完全陌生脸，他们见李安安面生，却只是多瞄了两眼，没人跟李安安主动搭话，一个个像麻木的机器人。

    李安安本来想找刘惜文的，却发现刘惜文根本不在这，李安安猜测刘惜文要么已经吃完饭了，要么就是还在大厅里忙活，还没来得及过来吃饭。想到这，李安安端着餐盘正欲找个座位坐的时候，有一个女生叫住了李安安，“喂，来我这边坐吧！”

    李安安顺着声音看过去，这才发现叫住自己的女生居然是那个身材娇小，手臂上可以托住七八个盘子，脚下生风的女生，李安安虽然诧异，但还是走到那个女生身边坐下，笑着道：“你好！”

    身材娇小的女生似乎吃的并不多，只是一口一口的喝汤，她问：“第一天上班，还习惯么？”

    和之前的雷厉风行不同，这会儿身材娇小的女生声音软绵绵的，听上去没什么力气。

    李安安用筷子夹起一块土豆放到嘴巴里，边嚼边道：“还行，唔……”下一刻，李安安把嘴里的土豆吐了，而后她赶紧喝了两口汤漱口，我的天，这个土豆里到底放了多少盐了？也太难吃了吧！

    身材娇小的女生见此轻笑了一声，她说：“员工餐就是这样。”

    李安安一边心里吐槽金福大饭店的抠门，一边喝汤，待嘴巴里没那么咸了，才开始吃饭，只是这次她不敢吃菜了，只吃白米饭。

    虽然肚子很饿，可是只吃白米饭，李安安还是咽不下去，她吃了几口就不吃了，身材娇小的女生又笑了，她说：“一看就知道你没吃过什么苦。”

    李安安一听这话不乐意了，她反问：“你怎么知道我没吃过什么苦？”

    身材娇小的女生道：“要真能吃苦的人，现在早狼吞虎咽补充体力了，你看看你，多娇贵！”

    李安安看着身材娇小的女生面前几乎没有动的饭菜，道：“你不是也没吃么？”

    身材娇小的女生道：“我不一样，我减肥！”

    李安安上下打量了下身材娇小的女生，不可置信道：“……你还需要减肥啊？”

    身材娇小的女生一听这话，咯咯咯的笑了起来，她说：“需要啊，我的目标是把自己的体重控制在八十五斤以内。”

    李安安：“……”

    她能说她现在都九十斤了么？关键是，她没胸啊！而这个身材娇小的女生虽然身高没自己高，可是她的胸前却很是波涛汹涌，一想到这，李安安就忍不住在心底默默流泪！

    身材娇小的女生笑完了，问李安安，“下一顿员工餐要到晚上九点之后吃，你现在不吃饭你熬得住吗？”

    李安安苦着脸说：“那也没办法，我看到这些饭菜我就饱了。”

    身材娇小的女生再次被李安安逗笑了，她小声的对李安安道：“我叫黎滢楹，你以后早上来早点儿，八点多的时候这边提供早餐，有粥有花卷还有烧麦，味道挺不错，还有，每个星期六的时候，员工餐最丰盛，有红烧鸡。”

    李安安一听红烧鸡三个字，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她觉得她现在饿的可以吃下一整只鸡。

    黎滢楹听到林安安咽口水的声音，愣了一下，转而笑道：“不过我觉得你应该坚持不了几天。”

    李安安问：“……什么意思？”

    黎滢楹道：“因为，你跟这里的环境……格格不入！”

    李安安不解的问：“为什么你这么觉得？”

    “说不好，感觉吧！”黎滢楹看了眼李安安放在桌子上的手，道：“而且，你的双手出卖了你，一看你就是那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人，所以，我觉得你像是那种为了证明自己某方面的能力或者为了达到某种目的，然后放着家里的钱不花，故意来体验生活的！”

    李安安汗颜：“……”

    她是农村长大的孩子，家里条件很一般，从小到大也没少干活，这样的她，还需要体验生活吗？

    李安安正欲说话的时候，凌媛就开口了，“好了，时间到了，快去换班！”

    黎滢楹一听这话，立马站起了身，她朝李安安摆了摆手，道：“回见啊！”就脚下生风的忙去了。

    李安安甩着酸软的手臂，垂头丧气的继续回去洗碗，刚走到洗碗池，就看见又堆成一座山的盘子和盘，李安安真想哭！

    才十五分钟啊，就堆这么高，要不要这么夸张啊！

    但李安安不敢懈怠，赶紧刷了起来，不一会儿，两个中年女人也吃完饭回来了，三个人继续刷盘子。

    许是因为受欧阳奈的影响，李安安也变得有点洁癖，每个盘子都都要冲好几遍清水，所以经常被骂“慢！”，可是李安安却还是认认真真的把每个盘子和碗都冲洗干净，因为欧阳奈平时就是这么做的。

    下午两点多的时候，因为过了高峰期，盘子的数量逐渐减少下来，李安安刚松了口气，又被叫去拖地、擦转台、擦杯子……像个陀螺一样连着转，一直到下午三点半的时候，李安安才忙好，而这个时候，她感觉自己的两条腿和两条胳膊都不是自己的了。

    因为五点钟还要上班，而晚上的高峰期要比白天的高峰期更忙，所以李安安便学着刘惜文，将几个椅子拼在一起，躺在上面睡了起来。

    许是因为太累的缘故，李安安这一觉睡的特别沉，刘惜文叫了她好几声才给她叫醒。

    李安安坐起身，揉了揉惺忪的双眼，带着浓浓的鼻音问刘惜文：“惜文姐，我能不能不去刷盘子啊？刷盘子好累啊！”

    刘惜文同情的看了眼李安安，有些为难的开口：“按理说，你其实不应该去刷盘子的，但是因为是庞领班让你去的，所以……要不这样吧，等过两天我和程主管提下这事，她要是发话了，你就可以不用去刷盘子了。”

    李安安问：“程主管是谁啊？”

    刘惜文说：“程笑姗啊！”

    李安安“哦！”了一声，问：“那为什么不现在和她说？”

    刘惜文道：“程主管去广州采购去了，要后天才能回来。”

    李安安：“……”

    *

    于是乎，晚上的时候，李安安继续悲催的刷盘子！

    本来那两个中年女人和李安安一起刷盘子的，后来她们被叫走了，整个洗碗间里，就只剩下李安安一个人在刷盘子。

    盘子刷完一个，又来两个，仿佛永远也刷不完，累到极致的时候，李安安一边刷盘子，一边反复思考着一个问题，她为什么要来做服务员？为什么要在这刷盘子？要按照她以前的性格，这么累人的活，她肯定直接撂摊子走人了，可是现在，她为什么还要留在这受这种罪？

    可是后来转念一想，她之所以来做服务员，就是为了挣钱啊，而为什么要挣钱？不就是为了要给欧阳奈买生日礼物么？所以，只要挣到钱，不管是刷盘子还是刷马桶，她都得做！只要能挣到钱，累点苦点算什么？挣到钱就是王道啊！

    这么一想，李安安突然透过盘子看到了闪闪发光的人民币向她招手，刷一个，人民币多一点，再刷一个，人民币再多一点！

    哈哈哈哈哈……速度加快，再来一个！别管你是盘子还是碗，我来者不拒，通通征服，一律不在话下！

    结果，“啪……”一个盘子掉到地上，碎了……

    而好巧不巧的是，居然被庞士晴逮了个正着，庞士晴脸色难看的瞪着李安安，开口训道：“你说你能干点什么？毛手毛脚的，上菜不行，刷盘子也不行，你知道这个盘子多少钱一个吗……”庞士晴巴拉巴拉的骂了一大通，李安安看着庞士晴，看着看着她的思想就开始神游了，以至于后来她都听不到庞士晴说什么了，只看到庞士晴因为骂她而剧烈抖动的双下巴，最后，庞士晴扔下一句：“这个盘子就从你这个月的工资里扣。”就扭着肥屁股走了。

    庞士晴一走，看着满地的碎瓷器，李安安突然特别想哭，这一刻，她好想家，好想爸爸妈妈，好想姐姐，尤其特别的想，欧阳奈……

    李安安想起有一次在欧阳奈家里，欧阳奈洗碗的时候，她也凑在旁边嚷嚷着要帮欧阳奈，结果忙没帮上，还不小心打碎了一个盘子，当她蹲下身子要去捡碎的盘子，这时，欧阳奈握住她的手，道：“放在那，我来处理就好。”

    当李安安一脸自责的说对不起的时候，欧阳奈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将李安安揽进怀里，将下巴轻轻的搁在李安安的头顶上。

    李安安的脸触碰着欧阳奈全棉的衣服，很舒服，没有一点刺激。

    而后，欧阳奈伸出手抚摸着李安安的头发，手心里，满满的都是温柔。

    想着想着，李安安的眼睛里不禁湿润了起来，控制不住的，突如其来的眼泪在李安安的眼里泛起。

    李安安伸出手背使劲的抹了抹眼泪，而后蹲下身子，伸出手一块一块的捡起地上的碎瓷器。可是每捡起一块碎瓷器，她的眼泪就跟不要钱似的，拼了命的往下掉，而后越掉越多……

    好想欧阳奈……好想欧阳奈的怀抱……真的好想好想……

    *

    一直到晚上十点多，李安安才总算把所有的盘子和碗刷完了，而这个时候，饭店也到了下班的时候了，刘惜文来找李安安，和李安安一起回员工宿舍。

    往员工宿舍方向走的路上，刘惜文问李安安，“怎么样？感觉累不累？”

    李安安吐了吐舌头，说：“有点儿。”

    刘惜文笑了笑，说：“其实我刚来的时候也刷了一个星期的盘子，那个时候因为高考考的不好，心情特别糟糕，总是一边刷盘子一边偷偷哭……后来我就想明白了，我要学历没学历，要经验没经验，要能力没能力，要钱没钱……所以，我只有挣到钱，才能做我自己想做的事。”

    李安安问刘惜文：“惜文姐，你想做什么？”

    刘惜文说：“我想上大学。”说完，刘惜文问：“你是不是觉得我这个想法很不切合实际？”

    李安安摇头，“不会啊，我觉得挺好的，惜文姐做事这么认真，肯定可以考上大学的！”

    刘惜文闻言笑了起来，“但愿吧！你呢？你想做什么？”

    李安安想了想，说：“我也想上大学。”

    她在心里默默的加了一句：和欧阳奈一起上大学！

    *

    到了员工宿舍的时候，李安安才发现，她之前真的有些高估所谓的员工宿舍了。

    三十多平米的员工宿舍，整整放了八张床，八个柜子，所以一眼望去，拥挤的不得了，除此之外，宿舍里还散发着一股臭脚丫子的味道，这种味道，让李安安有些犯恶心。

    刘惜文却浑然不觉，或者，她对这种气味已经彻底免疫了，她和宿舍里已经回来的三个女生打了招呼，而后，她指着一张空着的床铺，朝李安安道：“你就睡这张床吧，旁边这个柜子你可以放东西。”说着，刘惜文凑到李安安耳边道：“你最好买个锁将柜子锁上，贵重物品和钱不要放在柜子里。”

    李安安问：“为什么啊？”

    刘惜文小声道：“因为宿舍里经常会丢东西。”

    李安安张大了嘴，不可思议道：“不会吧！这里有小偷？”

    －－－－－－题外话－－－－－－

    我绝对不会告诉你们，双休日我打算三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