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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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云房去了医院并没有见到阮知非,医生告诉说做过了换眼手术,不允许任何人探视的。孟云房得知已经手术过了,手术又特别成功,心下宽展,却不明白阮知非双眼里放了水的,怎么做换眼手术,眼睛是能换吗?医生说:“当然能换,你这只眼什么时候坏的?当时你怎么不来做个手术呢?”孟云房说:“我一个眼睛也就够用了,现在大天白日的都有人敢抢劫,世事这么瞎的,多一只眼看着只会多生气!”医生却生气了,说:“你这同志怎么这样说话?!”孟云房心里说:这人不懂幽默。就忙赔了笑脸,问给阮知非换的什么眼?医生说:“狗眼。”孟云房吃了一惊,叫道:“狗眼?那以后不是要狗眼看人低了?!”医生哼了一声再不理他走了。孟云房落了个没趣出了医院,看着天色已晚,也没再去歌舞厅就回了家。回到家里,庄之蝶、夏捷、赵京五都在,而且还有个周敏,大家霜打了一般谁也不说话。孟云房说:“吓,我在歌舞厅等得脚都生出根了,你们竟纹丝不动还在这里!我这么大个人了,说句话是放了屁了,是耍弄猴子吗?!”夏捷一指头戳在他的额上,说:“嘿,我把你能恨死!”拉他到厨房里去说话。

    夏捷告诉孟云房,他们搓牌到三点四十分,才起来要走呀,周敏一脚踏门进来。周敏是从潼关回来的,他并没有救得唐宛儿出来,而自己额头上却贴了块大纱布。大家见他狼狈,就知道在潼关打了架了,问几时到的西京,为何不来个电话让去车站接的?周敏却说他已经回西京两天了。庄之蝶说:“回来两天了?两天了怎么不声不吭的?”周敏说:“我觉得没有必要再给大家说。”倒嚷叫着打牌呀,让他也打一圈的。庄之蝶当下气得乌青了脸,说:“周敏,你就是这个样子回来啦?大家日夜眼里盼你回来盼得要出血,你回来了两天不闪面,见了面就是这副嬉皮笑脸样?你告诉我,唐宛儿呢?”周敏倒被唬住了,说:“我没有救了她。”庄之蝶说:“我知道你救不回她,那她的情况你也不知道吗?!”周敏才说他回到潼关,潼关县城几乎一片对他的唾骂声、嘲笑声,他白天就不敢出现在街头。

    委派了几个哥儿们在唐宛儿家周围打探消息,知道唐宛儿被抓回后,丈夫就剥了她的衣服打,打得体无完肤,要她说句从此安心过日子的话来,但唐宛儿总是一声不吭,不说过也不说不过,那丈夫就又用绳索捆了她的手脚去强奸她,一天强奸几次,每次又都,用烟头烧她的下身,把手电筒往里边塞……这么才说着,庄之蝶眼泪就哗哗下来。周敏却笑道:“罢了,甭为她流眼泪了,咱今辈子可能再也见不上她了,也得学会慢慢忘掉她。”于是继续往下讲,说他曾经派一个他认识、那个丈夫也认识的人去见唐宛儿,因为他已经在法院找人说妥,只要唐宛儿寄来离婚申请,管她丈夫同意不同意,都可以帮忙解除婚约的。但派去的人见不上唐宛儿,她是被反锁在后院的一间小房子里。周敏说他实在忍受不了,终于在一个黄昏戴了一顶草帽闯进了那家。那丈夫早防了他去,在家养了四个打手的。他一进门,他们就紧张了,双拳提起,怒目而视。他说:“我不是来打架的。”先在桌前坐了,从怀里掏出一瓶酒来,吆喝拿了杯子来喝吧。那丈夫瞧他这样,也就开了几瓶罐头当下酒的菜,六个人喝了起来。周敏先说:“兄弟,事情闹到这一步,咱们谈谈心吧。

    宛儿跟我去了西京城,我知道她是和你没有解除婚约的,但我爱她,她也爱我,这是没办法的事。你既然从西京偏要寻她回来,寻她回来也便罢了,可你也该留一句话的,害得我为宛儿操心。”那丈夫说:“话这么说了,我是粗人,咱也就月亮地里耍锄刀,明砍!你是潼关城里的有名人物,可我也是墙高的一个男人,你让我戴了这么久的绿帽子,我全忍了,现在能坐在一起,我不骂你,也不打你,我只求你不要再来找她了。你不看在我的份上,也该看在孩子的份上。”周敏说:“你在求我?”那丈夫说:“我在求你。”周敏说:“可我怎么能饶过你呢!你把她用绳索绑回来,打得她死去活来,又那么着去,她是做你的老婆还是你的一头牛一匹马,爱情是这么强打出来的吗?”那丈夫说:“这你不用管,她是我的老婆,我怎么教训她旁人管不着的。”周敏说:“我就不许你这么对待她!你要过,你好好待她;你要折磨她,你就去离婚。”那丈夫说:“我死也不离婚!”周敏说:“那好吧,你求我,我也求你,你让我见她一面。”周敏是代写了一封离婚申请的,他只要见到唐宛儿,让她在上边签个字按个手印,他就可以把离婚申请送到法院的。

    但那丈夫不允许见,双方就争执起来。周敏强行要往后院去找,旁边的打手一棒便把周敏打倒了,叫道:“打!打这个流氓无赖,他是到这里闹事的,打死了咱也不犯法!”四个人扑上来就拳脚交加。周敏一下子跳上桌子,左右两脚踢倒了两个,那丈夫又抱住了他,他抓了那丈夫的手就咬,当下咬得骨头白花花露出来,但他的额上也同时被另一个人用酒瓶砸出个血窟窿。打闹声惊动了四邻八舍,周敏见状,将草帽戴在头上,满面流血地回家去了。回到家他就睡了,羞愧得三天三夜不出门。第四天得知娘在街头开的小杂货店也被那丈夫一伙儿砸了玻璃柜子,他从床上扑起,又要去拼命。是爹和娘抱住了他,求他让他们安生,说为一个女人,满城风雨了,谁个不说是你拐人家老婆,父母出门在外也被人指了脊梁,就是他们砸杂货店,围看的人那么多,也是没人帮咱说话嘛。如果再去闹事,那你就等于把你爹你娘活活杀了呀!天下的女人那么多,你什么人恋不得,偏偏稀罕人家的老婆?你这么大的人了,一般人都是开始供养爹娘了,我们不指望花你一分钱,不挂你一条线,可你也就不要让我们再为你操心啊,孩子!周敏听了爹娘的话,火气渐渐消了,又睡了七八天,就回西京来了。

    孟云房听夏捷说过了事情的原委,心情也很是沉重,从卧屋出来,只是到冰箱里往外拿酒,说:“唐宛儿没回来,没回来也好;周敏回来了,回来了就好。今日我也想喝喝酒吃吃肉的。夏捷,你去街上野味店里买四斤狗肉来。”夏捷说:“吃狗肉喝烧酒,你让大家都上火呀?”孟云房说:“让你去你就去嘛,话咋这么多的?!”夏捷就去了,大家还是没有说话。周敏说:“你们怎么不说话了?唐宛儿是我的女人,我都不悲伤了,你们还伤什么心?世事如梦,咱就让这一场梦过去罢了,咱还是活咱们的人。”庄之蝶伸手就把酒瓶拿过去用劲启瓶盖,启不开,周敏说让他来,庄之蝶却拿牙咬起来,咬得咯吧吧响,咬开了,自己先给自己倒了一杯喝起来。这么一瓶酒你一杯我一杯咕咕嘟嘟都往口里倒,夏捷买了熟狗肉回来,瓶子里只剩有一指深的酒了。

    孟云房就又取了第二瓶来,夏捷却说:“云房,你知道不,野味店里人都在说阮知非被人绑了票,两只眼都放了水!?”孟云房就给夏捷使眼色,但孟云房挤的是那只瞎眼,夏捷没在意,还在说:“他们还在说医院给他换了狗眼。狗眼能给人换吗?”赵京五、周敏都惊得停了酒杯。孟云房却一直看庄之蝶,庄之蝶一连打了几个嗝儿,却一言不发,端起酒杯喝得更猛了。他说:“之蝶,你还能行吧?”庄之蝶没有言语,还在添他的酒。夏捷说:“让人喝酒又舍不得酒啦?喝醉了咱这儿有的是床哩!”孟云房说:“那就喝吧,喝!阮知非遭人抢劫倒是真的,我也去医院了一趟。他也是活该要遭事的,发了财,又爱显夸,今日赞助这个,明日赞助那个,自然有人要算计了他。来,之蝶,我今日也豁出去醉的,干了这杯!”庄之蝶眼睛红红的,站起来却说:“我要回去了。”说完竟起身就走。大家都愣起来,也没有敢说留他的话,直看着他趔趔趄趄从门里走出去了。孟云房兀自把那杯酒喝下去,一只好眼和一只瞎眼同时流下了两颗眼泪。

    庄之蝶那晚回来,一进门就倒在地板上醉了。翌日早晨醒过来,只害着半个头痛。几天里就吃止痛片,吃方便面,不出门户。这期间,孟云房不再见他过来喝酒闲聊,就请了孟烬的师父来给他发气功调理,明明看见防盗铁门开着,再敲木板门就是不开。走到大院门房让韦老婆子用扩大器喊:“庄之蝶,下来接客!庄之蝶,下来接客!”仍是不声不吭。孟云房就到街上公用电话亭里给他拨电话,庄之蝶接了,训道:“你尽喊我干啥,你是催命鬼吗?”孟云房说:“你不能老是待在家里四门不出!我知道你情绪不好,我才请了孟烬的师父来给你发功调理调理。”庄之蝶说:“我要气功治疗?我没病,我什么病也没有!”孟云房在电话亭里沉默着,又说:“那好吧,你不让调理,你好自为之吧。

    阮知非那边的事你不必操心,我已经和京五他们去看过了,我们是以你的名义去的,你也就用不着再去了。他情况还好,换了眼一切恢复很快的。可我要提醒你一件事,你这一年是事情缠身,我在家琢磨了,又翻了《奇门遁甲》,才醒悟你那房间里的家具摆设不当,事情全坏在了住家的风水上。西北角那间房,你做卧室是犯了大忌的,人应该睡在东北角那间房子。客厅的沙发不要端对了大门,往东边墙根放,你听清楚了吗?”庄之蝶气得把电话就放下了。孟云房听见听筒里咯噔一声后出现了忙音,苦笑了笑,但还是请孟烬的师父在小吃街上吃了粉蒸牛肉,放人家回宾馆后,就一人往歌舞厅来找柳月,希望柳月能把这一切告诉牛月清。如果她们两个一起去看看庄之蝶,庄之蝶的情绪或许会好些,否则庄之蝶真会病倒,真要毁了他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