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神壁大师的日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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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日两国在葬礼上的习俗讲究倒是十分相近。在中国人的传统观念中。非但是喷血。就算是不小心把水或者眼泪乃至于任何液体滴落在死者身上。都会让他九泉之下不得安生。

    张百森自己也吃了一惊。向后弹起來。踉跄了几步。

    我刚刚要抢过去扶住他。萧可冷已经低声叫着:“让我來。”倏地跃过去。抄住张百森的左臂。涩声叫着:“张先生。节哀。”

    我脑子里一直在思索象僧的异常表现。直觉上。他是我曾经见过的一个人。并且绝不会是同道朋友。

    篝火即将燃尽。院子里的寒气越來越重。象僧正在不耐烦地轻轻跺着脚。举行这样的仪式对僧人们來说是家常便饭。因为他们早就看破红尘。勘透生死了。

    “我沒事。我沒事。”张百森颓废地挥袖擦了擦嘴角。

    这种场合。或许沉默是最好的表达方式。而让死者早一点炼化、早些肉身消弥。应该也是最好的结束方式。真正在乎邵家兄弟的只有张百森。就连萧可冷都算上。也只不过是基于江湖同道的礼仪。

    至于我。自从在邵黑的遥感幻觉里探测到大哥杨天留下的字迹之后。觉得我跟他之间。有一种思想上的深度沟通。反而觉得他的**死亡是一种精神上的极度升华。类似于“得道升天、彻悟坐化”一样。

    “死。或者是邵黑这类异能人士进一步提升自己的手段吧。普通人死了。精神与**同时寂灭消弥。归于虚无;但异能大师死后会是什么样的状态。沒人可以估计。当**限制住了精神的提升后。抛弃**才是义无反顾的正确决定。”

    很多很多话。似乎并不适合用语言表达出來。如果张百森是真正的聪明人。想必会更清楚这一点。

    “你们去吧……升天大道。总是有先有后。愿雪山之巅的纯净之灵能洗去俗世罪恶。还你们本來面目。來生來世。雪莲千朵。春风一度。精魄重凝。下一世。大家再做朋友。同归‘隐宗’门下……”

    张百森的声音非常低。而且措辞含糊。但我还是极其明白地听懂了这段话。如果连邵黑、邵白这样的中国名门正派弟子。都归于尼泊尔的“隐宗”门下。我不免怀疑起这个组织网络天下能人异士的超强能力了。

    今晚。张百森已经带给我太多的谜团。从他自己的身份到邵家兄弟的身份。原先全球媒体熟知的三个“中国人”。竟然同为外国教派的弟子。这也算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轰动性新闻了。当然。美国人不会在乎这一点。他们向來是胸怀广阔地放开双臂招徕天下英雄为己用。从來不管对方是什么国籍。

    “去吧……去吧……”张百森双臂平伸。两具尸体被凌空提起。并排到木柴堆上。他们身上已经换好了干净的西装皮鞋。脸也洗得干干净净。还被细心地化妆修饰过。这也是我对象僧的工作大加赞赏的原因之一。

    “可以点火了吗。”象僧殷勤地向前走了几步。但张百森双掌一搓。发出“噼噼啪啪”的响声。木柴下面“噗”的一声。燃起了大火。來势汹汹的火焰瞬间便把尸体包裹起來。

    这种老式的佛门焚尸方法。很多时候会烧得不够彻底。无法像现代化焚尸炉一样。把最紧致细密的承重骨也烧透。但我发现张百森的双掌并沒有收回。而是一直向前直伸。竟然不惜损耗自身真气來助长火势。

    这种发功手法。犹如给火焰中添加了助燃氧气。能有效地提升火焰温度。足以保证得到完全的焚烧效果。只是他长时间发功的话。对自己的身体损耗非常之大。并且极容易造成无法恢复的内伤。

    我把日记本放在胸前的口袋里。正在考虑是否该上去阻止张百森的疯狂举动。只向前走了一步。蓦的发现。他其实早就受了极重的内伤。浑身上下。至少有六个地方气息运转不畅。

    萧可冷无声地退回到了我身边。皱着眉摇了摇头。她肯定也发现了这个问題。可惜内伤一旦铸成。就不会是短时间内可以挽回的了。

    我向萧可冷眨了眨眼。率先向北屋廊檐下轻轻踱了过去。她会意地跟上來。忍不住先开口:“是谷野破了张大师的‘隔山打牛神功’。对不对风先生。”

    北屋的窗纸很旧。好多地方都破了。露出屋里整齐排列的近百具檀木棺材來。每具棺材的头上。都供着黑漆灵牌。上面是白色的日文笔迹。我粗略地扫了几眼。全部都是“枫割寺第几代第几代主持某某大师”之类的文字。屋顶正中。悬着一支昏暗的日光灯。放射着死气沉沉的白光。

    萧可冷听不到我的回答。郁闷地长叹了一声。

    “你有沒有感觉象僧的表现很奇怪。并且是越來越奇怪。”我向西踱步。眼角余光射在象僧后背上。他也正在缩着脖子。做出一副寒意难耐的样子。

    “对。我感觉到了。”萧可冷用力皱着眉。不过随即转了话題:“风先生。张大师的内功受损。已经有了巨大的破绽。再这么孤注一掷地损耗内力。恐怕不是件好事。咱们这边。已经少了邵家兄弟。张大师出事的话。岂不是连损了三个帮手。”

    她是朝鲜人。但更重要的是苏伦的朋友。时刻站在寻福园别墅这一边。对国籍的区别早就淡漠了。

    “我知道。但已经无法挽回了。因为在‘亡灵之塔’前面。刚刚与谷野对阵时。张大师已经被对方的‘气血神箭’刺穿了‘隔山打牛神功’。只不过。他來这里之前。一直硬撑着沒表现出來。此刻拼尽全力发功。可能会对发散五脏六腑的淤血、淤气还有些好处。不至于全部器官一损俱损。。小萧。这件事。一招错。满盘全部受制。谷野实在是太强大了。我们临时还沒有扭转乾坤的力量。”

    不是我故意灭自己的锐气。谷野的武功和把握时机的能力无与伦比。我曾觉察到他发出了专破内家真气的“气血神箭”。却根本來不及阻止。既然名之为“箭”。可见那种武功发动时的速度。只在须臾之间。快到无影。妙到无形。

    幸好萧可冷沒有冒然发动攻势。否则此刻她也不免被殃及到了。

    论及“隐宗”与“天忍联盟”的恩怨。一个在亚洲大陆的西南。一个在东亚日本。任何时候的冲突。都可能会殃及到中国的江湖。看來下一次。连我们这群江湖人也无法置身事外了。

    北屋的后墙外。就是海边的悬崖。在这里炼化过的尸体骨灰。一直都是就近抛入大海。随潮涨潮落而去。只有对枫割寺有过特殊贡献的主持、高僧。才有资格将灵柩停在轮回院里。其余无名之辈。骨灰被抛洒的命运全部相同。

    象僧也一起退到西屋廊檐下了。只有张百森站在火堆前。任凭火光将他的高大影子映在北屋的正门上。

    那两扇门已经年久失修。随便地用一根黝黑的铁链锁着。佛门弟子去世时。不会有名贵的随身陪葬品。所以。应该不会有小偷光临这块不祥之地來找生意。

    焦糊气和木柴燃烧时发出的松脂味渐渐笼罩了整个院子。跟满天满地的寒气混合在一起。让人更觉得心胸压抑。情绪极度低沉。

    “风先生。既然藤迦小姐都去世了。咱们是不是应该暂时退出枫割寺。寻福园那边的布置。足够抵挡一个轻装步兵营的冲击。我总觉得最近一段时间。咱们本身的纰漏非常多。给了暗处的敌人可乘之机。苏伦姐曾屡次交代。大家最好能把力量集中在一起做事。免得被敌人各个击破。您说呢。”

    萧可冷老调重弹。这个道理人人都懂。但兵法战策的运用。要分时分地。岂能生搬硬套。

    “苏伦又來过电话吗。进入‘兰谷’的准备做得怎么样了。”我的思想暂时从眼前的困境中跳脱出來。

    “來过。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等德国來的一种最新型抗蛇毒的异种血清运到。便可以正式出发。其实。您该亲自打电话过问一声的。或许苏伦姐一直在等您的电话。”萧可冷欲言又止。男女之间的事外人沒法插嘴。她只能轻轻点到为止。

    我笑了笑:“我会打电话过去。谢谢你的提醒。”

    苏伦的远大追求目标。已经超出了盗墓、考古的范围。关于“亚洲中枢齿轮”的构想理论。我熟读过不下百次。并且承认这套理论的缜密逻辑。如果有合适的机会。我也希望加入到寻找“齿轮”的行动里。但目前我最渴望解决的。是进入“海底神墓”。看看大哥曾经在那些甬道里做过什么。

    道不同不相为谋。一对好的恋人。不一定会是好的工作伙伴。更不一定会永远志同道合。

    “小心注意象僧。看他什么时候能把狐狸尾巴露出來。”我掩着嘴。偷偷打了个哈欠。不动声色地吩咐萧可冷。

    她的工作能力比小來高得多。领悟能力更是出众。相信除了苏伦之外。也就只有她能跟我息息相通。不必言传。一个眼神就能让她明白我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