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点繁星洒落银河，空地上一片清辉。

    韩小桃背倚着大树的躯干，双手抱着蜷起的膝盖，望着天空说：“挂这么多小桔灯，不管是怎样的思念，都可以送到天国了吧？”

    “当然了。这座桃园可是你奶奶付出了生命的代价去维护。”敏皓说着，把早就准备好的文件袋子递给韩小桃。“这个，归你了。”

    “什么？”韩小桃拆开来看，是桃园的地契，心里不由自主的一阵激动。她抬起头来看着崔敏皓，手里捧着地契，犹豫道：“这个……”

    “不是说好了吗？这是你的报酬。我希望我们的关系，跟契约彻底划清界限。”崔敏皓转过头来，嘴角带着淡淡的笑容，握住韩小桃的手。“我喜欢你，就是喜欢你，你跟我在一起，也不是因为契约。所以，把地契还给你。”

    韩小桃皱起眉头，低着头看着手里的地契，脑海里闪过崔夫人之前在车里跟她说过的话。她这样的女孩，跟崔敏皓纠缠在一起，在崔夫人眼里，不就是为了钱吗？而且崔夫人也用了桃园来做条件。如果韩小桃现在从敏皓手里收下桃园，不就自己站不住脚了？她得证明给崔夫人看，她不会因为钱而动摇。她深吸了一口气，恋恋不舍地看着地契说：“桃园是我养父赌钱输出去的，它早就不属于我家。至于我们之间的契约，原本就没有什么影响，至少不足以得到一座桃园的补偿。所以，我不能收下这份地契。”说完，她将地契送到敏皓面前，坚定地看着他。

    “什么意思？这是我送给你的，怎么可以收回来？我答应过你，只要契约结束，就把桃园让给你的。对我来说，这又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我们之间，还非要这样客套吗？”敏皓像打机关枪一样一连串地说。

    “这不是客套，是尊严。”韩小桃差点憋不住，可是崔夫人来找她的事情，绝不能告诉敏皓。否则依敏皓的性格，不闹个天翻地覆绝不会罢休。本来最近怀瑾姐的事情就够让他心烦了，而且和母亲的隔阂也越发深刻，如果自己这时候再来添乱，无异于火上浇油。

    “尊严？你是说，我把桃园给你，就是伤害了你的尊严吗？”崔敏皓气呼呼地问。明明想要桃园的是她，现在拒绝的也是她。他真不知道，在她心里，他们之间到底算是什么关系。接受一份礼物，就有损尊严？

    “是。”韩小桃看到敏皓生气的样子，有点红了眼眶。可是他这样的问法，她也不能有别的回答。“如果接受了桃园，那么我和你，就再也不能站在同样的位置上了。”

    “位置……”敏皓喃喃地冷笑了一声，“对你来说，我们还是存在着不一样的界限，是吗？原来，你还是不能接受我们身份的差别。”他把地契扔在地上，站起身来顿了顿。“我崔敏皓送出去的东西，就不会收回来。如果你一定要拒绝，那就把它烧掉吧。”说完便离开了桃园。

    韩小桃愣愣地坐在地上，向着敏皓走的方向张了张嘴，有些话堵在喉咙里打着转，却说不出口。她把话吞回去，眼里却慢慢地涌出银色的泪光来。

    寂寥的夜晚，虚晃的人影歪歪扭扭地走在人行道上，然后干脆在电线杆下面坐下来。

    偶尔有路过的人匆匆地看一眼，这个衣冠楚楚的男人带着满身酒气一副狼狈的模样，不免揣测，是不是遭受了失恋的打击。可是分明长着一张帅得不行的俊脸，哪个女的舍得甩他？那简直是天怒人怨啊！

    苏智羽却一点都不管这些，仍是颓废地坐在地上，脸上晕开了酒醉的酡红。

    就在不久前的午后，他从回忆中收回思绪，问：“你怎么会知道这个？”

    “难道，真的不记得我的样子了吗？因为在背上的缘故，所以不记得了吗？”上官梦皱着眉头有些哽咽地问。她在苏智羽的眼里，看到了她想要看到的一部分，却又失去了一部分。她也犹豫了好久，她以为他或许能够自己想起来。可是，原来在他心里，那一段小插曲，也许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深刻。

    “对我来说，所有的女人都是一个样，所以没有什么不同。”苏智羽戏谑地笑了笑，却掩饰了笑容里的落寞。

    “都……一样？”上官梦蓦地红了眼眶。

    苏智羽把上官梦放下来，掉头看着她说道：“是啊。对我这样的人来说，没有什么区别。到最后，不过就是选择一个家世对等的女人，结婚生子，连恋爱的步骤都可以省掉。所以，就算喜欢我，也不要企图说出来。因为，我永远也不能给你回应。”

    “不是这样的……”上官梦摇摇头，咬住自己的下唇。

    “那就最好。”苏智羽径直打断她，似乎并不想听她把话说完。他扭头看了看前面上官家宅邸，松了口气说：“到你家了，进去吧。”说完转身就走。

    “不是这样的！”上官梦大喊出来。苏智羽的背影愣住，没有动弹。上官梦的眼眶里涌出银光，继续说道：“不是这样的。就像敏皓少爷和韩小桃那样，爱情不是应该掌握在自己手里吗？这样才对啊！如果只是家里安排的婚姻，又怎么会幸福？”

    “我们，从来就不是能够拥有幸福的人。怀瑾姐，不就是那样吗？”苏智羽叹了口气。

    上官梦扑上来抱住苏智羽的后背，眼泪顺着脸颊淌下来。“我不相信，我不相信！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在为你努力，让自己变漂亮，变淑女，变完美，就为了能够配得上你。我知道我不够好，我也知道你身边的女人很多，可是，我还是想要努力，想要你看到我。你知道我是鼓起了多大的勇气，才敢出现在你面前？为什么一点希望都不给我？我只要一个机会就好了，为什么一定要这样说，要这样伤我的心？”

    苏智羽的脊背有些僵硬。他还记得，那时候的小女孩，倔强邋遢，哭得脏兮兮的小脸上，眉眼稚嫩。现在的上官梦，甜美可爱，举止优雅，而她说，这一切是为了苏智羽而做。他的心脏里不知被什么东西填得满满的，那是从来没有过的感觉，让他有些无法承受，只能逃脱。他拉开她的手，说：“你好像是误会了。”接着转过头来，似乎是为了让她看见自己肯定的眼神，继续说道：“那时候我帮你，是出于道义，也是爷爷的意思。而且不过是举手之劳，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你用不着一直放在心上。如果说你做那么多事情都是为了我，我只能表示感谢和遗憾。为我付出的女人也不少，你并不特殊。所以，好好为你自己活着，算是我给你的忠告，回报你。”

    “前辈……”上官梦愣愣地看着苏智羽，原本甜美优雅的脸上布满了泪痕，弄花了精致的妆容。

    “回去吧。”苏智羽淡淡地说，转身离开了她的视线。他知道她一直在，所以不敢回头。心里的沉重压得他快要喘不过气来。他莫名的有点害怕，只想快点逃离，加快了脚步，走在夕阳中。金色的夕阳将他的头发染成金红色，像天边的朝霞一样，过于绚烂而显得悲伤。

    黑沉沉的天幕压下来，苏智羽在路灯下微眯着双眼，灯光像针尖儿一样刺着眼球，让他的眼前模糊一片，而忽略了那一抹湿润。胸口里那一股郁气似乎还未舒解开，在胸膛里隐隐作祟。苏智羽不禁深吸了几口气，来恢复自己沉重得几乎快要停掉的心跳。

    面前忽然出现了一只手。

    苏智羽抬起头来，敏皓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他面前。苏智羽笑了笑，伸出手去让敏皓把他从地上拉了起来。他问道：“你怎么会在这儿？”

    敏皓看了看旁边的跑车，示意说：“去酒吧的时候，听酒保说你一个人喝醉了，不太放心，所以沿路开车追过来，就看到你苏大少爷这么狼狈地瘫软在地上了。这样破坏自己的形象，可不是你这个情场高手的风格。”

    苏智羽搭着敏皓的肩膀，得意洋洋地说：“洗一把脸，照样是风靡万千少女的苏智羽大少爷。你信不信？”

    “信。”敏皓打趣地笑了笑。“信你是自恋狂大少爷。”

    苏智羽给了他一拳，自己也笑起来。

    “上车吧，现在是咱们哥俩好好喝一次的时候了。”敏皓示意说。

    “还喝？”苏智羽一边抱怨着，一边却还是坐上了车。他转头看着崔敏皓说：“你不会又有什么问题了吧？”

    “现在是准备交代你的问题。”敏皓无奈地瞪了他一眼，开车往酒吧去。“无故酗酒，还不叫上我，到底有什么事情，都给我通通交代出来。”

    “喂，你别乱猜了好不好，我能有什么事。”苏智羽好笑地说。

    敏皓瞟了他一眼，看出他侧脸的情绪，只是顾自一笑，没有多话。不管有什么话，灌醉了自然就会说出来，这一招是苏智羽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