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八十四章 欺人太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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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荣国府,仪门前厅。

    堂上,牛继宗和温严正面色极为难看的坐在那里。

    若非他们之前才打定主意,在此等形势混乱,深不可测之机,需要保持对皇家尤其是隆正帝的尊重。

    而隆正帝又亲书手谕,言辞诚恳的请他们出面。

    牛、温二人绝不会委曲求全,趟此次浑水。

    欺人太甚!

    两位位高权重的军方大佬,气息凝重肃穆的坐在那里,气场威压下,其他人就更不自在了。

    苏培盛和一位年老的宫中昭容倒也罢了,皇宫那个地方,没有一个极强大的心脏,吓也要被吓死。

    两人只是绷着脸,垂着眼帘坐着。

    相比之下,苏培盛似乎还更轻松些……

    但陪客的贾政和贾琏就显得极不得劲了,他们方才刚刚得知了贾环命亲兵砍下一百多人头垒京观的事。

    两人差点没骇晕过去。

    此刻再见到这等阵势,满心以为要大祸临头……

    而这个时候,贾环一脸悲痛愤恨的走了进来。

    第一眼看向的,竟是苏培盛。

    苏培盛心底有数,他本以为贾环是装的,只是,在和贾环有些泛红的双眸对上后,他就现他错了。

    贾环不是装的,他的愤怒是自肺腑的。

    嘶!

    苏培盛倒吸一口冷气,心中顿觉不妙,这才陡然想起,贾家那辆马车里,虽然应该没有送命,不然贾环早砍了白杰的脑袋,但肯定还是有人受了伤!

    这……

    想起贾环护短的性子,苏培盛一时间,感到事情棘手了……

    “牛伯伯,温叔叔,爹。”

    贾环冷冷看了苏培盛一眼后,才一一招呼道。

    看着贾环脸上极为沉重悲痛的神情,本想严厉训斥他残暴不仁的贾政,忽然骂不出口了……

    而牛继宗和温严正两人见此对视了眼后,眼神凝重,一起应了声,就不再开口。

    他们要让苏培盛先……

    苏培盛直觉嘴里苦,只是,毕竟皇命在身,他又有什么办法……

    “咳!”

    苏培盛清了清嗓子,含笑道:“宁侯啊,这个……今日之事,陛下得闻后,极为震怒,痛心疾。

    特意让奴婢前来相告,对国舅府二等男白杰,及宗室诸王府世子等人的严惩。

    白杰,革除二等男之位,圈禁于府,不得外出半步。

    其余王府世子,亦皆照此例,革爵,圈禁宗人府,终身不得踏出半步。

    宁侯,陛下这次,可是下了狠手了……”

    “不公。”

    贾环淡淡的吐出两个字。

    贾政、贾琏两人闻言面色一白……

    苏培盛脸上笑容顿时凝固,道:“什么?”

    贾环直视苏培盛,一字一句道:“本侯,陛下此命不公!”

    “环哥儿,你不要太……”

    贾政再也忍不住了,他是儒教出身,最讲究君臣父子。

    诽谤君上,心存怨望,对他来,实在太过了。

    贾环看着贾政打断道:“爹,家人无辜枉死,只将罪魁祸夺爵圈禁,便是不公。”

    贾政心里只想着息事宁人,毕竟已经杀了一百多了。

    可他听到贾环的话,又不知该怎么反驳,只能重重叹息一声,面色为难……

    “那宁侯以为,如何惩罚才为公道?”

    忽然,一直跟在苏培盛后面沉默不出声的那名银老嬷嬷开口问道,声音冰冷,没有一丝波动,眼神更是阴冷。

    贾环瞥了她一眼,淡漠道:“自然该明正典刑,杀人者偿命!”

    “呵呵。”

    老嬷嬷阴森笑道:“宁侯,白爵爷乃太后唯一侄孙,国舅府的嫡亲独苗。

    其他人要么是亲王世子,要么郡王府世子,正儿八经的龙子龙孙。

    就为了区区一个寡……”

    “啪!”

    毫无征兆的一记耳光,众人甚至都没看清贾环的身形,那位太后宫中的老昭容话未完,就倒飞而起,重重的摔在了地上,一张老脸高高肿起,满眼的惊恐愤怒和不可思议看着贾环。

    她想不明白,贾环怎地就敢打她,他怎么敢?!

    “环哥儿,住手!”

    牛继宗和温严正都震动了,连忙喝住了还要再出手的贾环。

    贾环缓缓收起就要踏下的脚,看着那位老昭容,寒声道:“我贾家四世三公一侯,满门忠烈,比那狗杂种尊贵一万倍!

    如何当不起他偿命?

    老贱婢,你再敢对贾家有半分不敬,本侯这就送你上路,去找你的老相好莫为广作伴去!”

    “噗!”

    太后宫老昭容闻言又羞又怒,触动伤势,一口老血喷出。

    她为了效忠皇家,服侍太后,一辈子未嫁,至今还是云英之身。

    去被贾环这般侮辱,当真是恨欲狂!

    只是,到底不敢再出一声。

    因为她从贾环眼中看到的杀意,做不得一分假。

    她只能用无比怨毒的眼神,死死地盯着贾环……

    “宁侯息怒,宁侯息怒啊……”

    一旁,苏培盛连连劝道,面色焦急惋惜,然而心里却不出的舒坦。

    起来都是泪,苏培盛的心里憋屈的不得了,他堂堂大明宫总管,一等一的大太监,可是在宫里的排位,还不如眼前的这位区区昭容女官。

    就因为她是皇太后信得过的人,寻日里,若是看苏培盛不顺,她都敢当面呵斥。

    甚至有一次,还因为他的一点疏忽,就罚他下跪!

    个中屈辱,苏培盛没齿难忘。

    只是,只要这个老女人一是皇太后信重的昭容,他就一拿她没办法。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个性格刻薄阴毒的女人作威作福。

    却不想,这个老娼妇也有今,畅快!

    真是不知死活的东西。

    在宫里作威作福几十年都已经习惯了,别他苏培盛,就连皇后都给她几分薄面。

    倚靠着太后,不用动脑子的日子太久,脑子都已经生锈了。

    竟想不到,莫为广尸骨未寒,就是眼前这位主干的。

    她难道就以为自己比莫为广更高明?

    活该有此一遭!

    苏培盛巴不得贾环再打几下……

    太后如今正是心虚之时,对奴婢又最是薄情,莫为广就是明证,她绝不会为了区区一个贱婢,现在再起波浪。

    所以打也是白打!

    苏培盛心里不出的畅快……

    只是,他看得明白,贾政和贾琏却看不明白这些。

    两人被这一幕生生唬的怔住了,面色苍白,动也不敢动。

    贾政支支吾吾的紧张的不出话来……

    好在,还有人沉得住气。

    牛继宗沉声道:“环哥儿,有话好好。”

    温严正也道:“不许再动手了。”

    贾环这才在苏培盛的劝下,转过身,看也不再看自己挣扎爬起的老昭容一眼。

    苏培盛声赔笑道:“宁侯啊,这件事……

    唉!您得理解陛下的苦衷啊。

    太后娘家就那么一根独苗,国舅在太后宫中哭抢地,太后已经昏了两次了。

    太医叮嘱,再不能让太后动怒,否则……

    您又不是不知道,陛下侍母至孝,恨不能以身代之。

    所以,只能委屈宁侯您了。”

    “绝无可能!”

    贾环丝毫不买账,怒道:“自古而降,遍览史书,可曾有这等丧心病狂之事生?

    那个畜生不死,本侯绝不罢休!

    若陛下做不得主,不得公正,待明日,本侯便亲上龙宫,跪求太上皇出关做主!”

    “不可!”

    那老昭容闻言,面色大变,顾不得伤痛,惊呼出声。

    贾环双目如电,逼视向她,老昭容顿时住口,只能用哀求的眼神,看向苏培盛。

    她绝不能看着事情生到这一步……

    起来也有趣。

    皇太后,大概是这个时代礼教女人的巅峰代表。

    其最典型的性格,就是在丈夫前柔顺,柔顺到了极致。

    恪守礼法,从不违逆半点,最重要的是,皇太后从不在太上皇面前,言半分政事。

    而且除了给白家独苗白杰要了一个区区二等男外,她也从不为娘家讨好处。

    国舅爷白庆,至今还是户部的一个不管事的主事,区区从五品官,连上朝的资格都没有。

    据,隆正帝曾为了讨好太后,想提拔白庆的官,却被太后下懿旨亲自驳回,言白庆无治国才能,皇帝不可因私废公。

    此举,大得太上皇赞赏,亦得了朝野嘉誉。

    空让隆正帝成了背景……

    或许正是因为这等“淡泊名利”的心性,使得皇太后从一介宫女,成长到了下国母的至尊之位。

    哪怕当她成为皇太后以后,这种作为,也不曾改变分毫。

    尽管自古以来,有被废的皇后,没有被废的太后。

    可皇太后依旧始终在太上皇面前恪守本分。

    真正从苦日子里煎熬出来的人,很少会猖獗忘本。

    若是此事让贾环闹到了太上皇跟前,一来一定保不住白杰,二来也会让皇太后在太上皇心中多年的形象受损。

    这对皇太后而言,是万万不能接受的。

    这是她立身之本,绝不可触碰。

    看到老昭容哀求的眼神后,苏培盛心里如同畅饮甘霖一般舒爽,他面色上却极为为难,对贾环道:“宁侯啊,您看,今日下手的人,都已经被您杀了。白杰等人,虽然可恨,到底不是直接凶手。

    您就看在陛下的面上,宽恕他这一条命吧。”

    贾环却依旧不为所动,苏培盛心中暗赞了声,然后面色为难的看向牛继宗、温严正和贾政……

    牛继宗叹息了声,道:“环哥儿,太后千金凤体,若是因为……纵然你杀了白杰,亦难让九泉之下的人难安。”

    贾环悲愤道:“牛伯伯,侄今日若再放过他们,那么用不了几日,我贾家人怕又要遭难!纵然我死,也无颜去见先祖之面!”

    牛继宗闻言一滞,而后勃然大怒道:“谁敢?谁敢再动贾家一指,我必不与他甘休!”

    “啪”的一声,牛继宗身边的实木几,竟被他一掌生生击碎。

    声音之巨,唬得贾政和贾琏差点没掉下椅子。

    温严正也煞气腾腾道:“真当我武勋将门是任人欺压的摆设不成?

    环哥儿,你放心。

    再有下次,不管是谁,我等誓死与其周旋到底,至死方休。”

    贾政也开口了,道:“环哥儿,事已至此,陛下也因至孝之故……

    况且,史书上,也有前例可循。”

    贾环闻言,嘴角抽了抽,眼神无奈的看向“叛变”的贾政,道:“爹,孩儿遍观史书,何来前例?”

    贾政差点气得笑出来,你这三儿子,字都识不全,还遍观史书?

    他一本正经,尽量言简意赅用粗浅通俗的词汇讲道:“前汉景帝时期,孝文皇后窦猗房要立景帝之弟,梁王刘武为储君,被大臣所阻后,梁王恼羞成怒,便以羊胜、公孙诡为谋,派人刺杀袁盎等朝廷重臣。

    事败后,朝野哗然。

    皆要景帝诛杀梁王,以正朝纲。

    却因窦太后以死相逼之故,终究饶恕了梁王一回。

    毕竟,前汉与我大秦一般,皆以孝治下。

    我儿明白否?”

    看着贾政满满的为父成就感,贾环无语望苍。

    一旁的苏培盛却大喜过望,连连夸赞贾政学识渊博,然后巴巴的看向贾环,道:“宁侯,太后了,这次承贾家一个情。她老人家必定会命人好生对待贤德妃,还,日后,宁侯与明珠公主的事,她也不再管了!宁侯……”

    贾环闻言,沉默了稍许后,长叹息一声,道:“好吧,我……”

    “咳咳咳!”

    贾环话没完,就听那老昭容一连串的咳嗽,还连连对苏培盛使眼色。

    苏培盛见之,脸色一僵,这才想起来,最低要求还没完。

    他满脸尴尬的看着贾环,道:“这个……宁侯,太后的意思是……咳,这个……对了!太后追赐贾秦氏五品恭人的诰命,让她得以风光下葬。只是……”

    贾环面沉如水,先看了眼面无表情的老昭容,又看向苏培盛,沉声道:“只是什么?”

    苏培盛尴尬的笑了笑,闪避开贾环的眼神,道:“只是……太后的意思,……太热,希望贾秦氏能够尽快下葬,且……且她年幼,不好大办,免得弄得满城风雨。

    奴婢……诶,诶,宁侯,宁侯别动手啊……”

    “你他娘的!”

    贾环满脸怒火,单手将苏培盛举起,暴怒道:“老子忍你们很久了,给鼻子上脸是吧?

    臭不要脸的奴才,我杀了你!!”

    “环哥儿,住手!”

    牛继宗和温严正大惊,连忙上前相救。

    “环儿,快快住手!那是使……”

    贾政急得直跺脚,连声呼喊道。

    而一旁处,那名老昭容却一直用一双老眼,死死的盯着贾环的眼睛和脸色,观看其中的真伪……

    太后使人叮嘱她,一定要看仔细。

    因为太后心中始终存疑,这件事,实在巧得离奇。

    她正逼着隆正帝还权给忠顺王,就生了这件事。

    而且,至今为止,谁都没现尸体在哪儿,当时,也没人看清是谁死了。

    能一步步从最底层的宫女,走到今这步,太后又岂是那般好糊弄之人?

    不过……

    老昭容以为,此事,应该是真的……

    ……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