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玲珑九转几世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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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子里很黑,宁文清回到家,几乎是用了全身的力气将一只高跟鞋踢的远远的,撞在名贵的红木地板上,发出“砰”的闷响。她站在黑暗里发了一会儿呆,慢慢的把另外一只高跟鞋也甩掉,光着脚走进自己的卧房。地板微凉,踩上去像是浅浅的冰水,窗外洒下些清淡明亮的月光,如同在那些精细的装饰摆设上蒙了一层朦胧的轻纱,宁静中带着些许诡异的味道。
宁文清丝毫没有开灯的想法,在床沿坐下,三秒钟后仰面倒在床上发呆。
李唐和徐霏霏刚才的神情和话语,似乎还留在眼前,很深情,嗯,她确定很深情,但是也很恶心,她觉得很恶心。
没有别的原因,只是因为李唐是自己的未婚夫,而徐霏霏又恰好是自己的朋友。烂俗的故事,这是她提着新婚礼服在停车场里看到两人抱在一起时的第一想法。
伤心吗?她问自己,确实有伤心的感觉,但不是因为他们两人的卿卿我我,而是在听到李唐说出那句话的时侯。
娶到宁文清宁氏企业一半的股权就到手了。
伤心的大概不是朋友和男朋友的地下情,伤心的是李唐居然是这种人。宁文清还以为自己找到个完美的未婚夫,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玉树临风一表人才温柔体贴幽默大方,上学时风云校园,工作后业绩斐然,连身为宁氏集团董事长眼似刀刃阅人无数江湖经验丰富无比的老爸都点头夸这未来准女婿不错女儿慧眼识英雄。
慧眼识英雄?自己是瞎了眼吧。白马王子和公主的故事从来就是个神话。
宁氏企业一半的股权,原来他想娶的是这个,而不是她宁文清这个人。他的海誓山盟是许给宁氏股权听的,不是许给宁文清;他的甜言蜜语是说给宁氏股权听的,不是说给宁文清;他的柔情蜜意是做给宁氏股权看得,不是宁文清……
宁文清眨眨眼睛又抽了抽鼻子,没有眼泪,真奇怪,自己不是和李唐大学时就一见钟情再见倾心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的吗,按理说她现在不是应该一哭二闹三上吊才比较正常一些的吗?
她下意识的把弄着自己手腕上的碧玺手链,心中无比郁闷的想,没有歇斯底里的感觉,只是心底有点儿过于清醒的麻木。
她自嘲似的笑了笑,人太清醒了不好,尤其是女人。
清透的七彩碧玺触手温凉,很舒服,宁文清本来面无表情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
她磨磨蹭蹭的在床上翻身,伸手拽过床头放着的一个花纹古朴的小银盒,盒子里面深蓝色的丝绒上,放着好几串水晶手链,这可是她多年来收集的极品。
宁文清从几串手链里挑出一条有着“黑金刚武士”之称,可以驱邪辟晦的黑曜石戴在自己手上,“去去晦气。”她自言自语的说。十八颗黑曜石颗颗上面都开了眼睛,月光下幽幽的注视着她。
宁文清继续拿出盒子里她的宝贝,纯金色灿烂的钛晶,吉祥富贵到如神佛加持,戴上左手,继续去晦气……
淡蓝色清亮的海蓝宝,增强说服力,净化灵通……
月白色朦胧的月光石,温柔心情,增进了解……
深绿色成聚宝盆状的绿幽灵,鬼佬财神,招贵人,招财富……
暗红色华丽的石榴石,对抗忧郁,美容养颜,带来幸福与永恒的爱情,笑……戴上。
明紫色尊贵的紫水晶,开发智力,平稳情绪,还代表着……坚贞的爱情,再笑……戴上戴上。
芙蓉星光冰种粉晶,爱之女神阿佛洛狄显示爱的颜色,带来愉快的感情生活,如果和对方闹翻,还可以治愈爱情创伤,继续笑……这当然要戴上。
宁文清借着月光看着自己套了满胳膊的手链,感觉简直就是夜市地摊上卖杂货的小贩。水晶天然的凉意在她的手臂上纠缠蔓延,仿佛将手伸入了深秋寒冷的湖水一般,有些经受不住的冰凉。宁文清暗自骂声“神经病”,一把将两手上八串水晶掳了下来丢在一旁,只剩下原先戴着的碧玺。她恢复仰面的姿势,闭上了眼睛,脑子里不知想着些什么,不一会儿居然沉沉的睡去。
宁文清没有注意到,自己丢出的水晶无巧无不巧的摆成了一个整齐的半弧形,在如水般清亮的月光下,不约而同的发出了淡淡的光彩。八道彩亮的光芒在空中汇成一道,照亮了整个房间,而后缓缓的,缓缓的注入了她右手那串碧玺之中。
在睡梦中觉得有些冷,衣服好像被弄湿一样贴在身上,很不舒服。
宁文清不情愿的睁开眼睛,刺眼的阳光顿时投入眼帘,弄得她又迅速的合上眼睛躲避这突如其来的光线。但是三秒钟后,她“噌”的坐起身来,手臂被一块石头硌的生疼,手也好像按在了很浅的水里。
哪里来的石头和水?她明明是躺在自己卧房宽大的席梦思床上睡着的,一觉醒来,睡房变山野,黑夜成白昼……只有一个解释,在梦中。
宁文清习惯了一下光线到处打量,呆坐在原地,思维顿时停滞。
入眼之处青山环绕,四周皆是郁郁葱葱的树木,前方山顶泄下一道小瀑布,飞珠溅玉,水声隐隐。清澈的水流沿着山势层层而下,形成现在流淌在她身边的一道清河,斗折蛇行,蜿蜒西去,消失在苍翠的山间。而她就半坐在水旁,身上穿着一件白色的长襟广袖,罗哩罗嗦的衣服,一半身子还在水里,手边放着一个小小的竹篮,篮子里装了些不知名的花草。
宁文清愣了半晌,将手掌摊开在自己眼前,看了看,又愣愣的环顾了一下四周,再低头看着自己,伸手拍拍自己的脸,有点儿疼,不是梦。千种思绪此时万马奔腾般一拥而来,这是什么地方?自己怎么会在这里?谁把自己弄到这里的,难道是十年难遇一次的豪门绑架案?
她晃晃悠悠站起来,茫然四顾,看不到一个人,貌似此处像荒山野岭四处无人。无意的一低头,瞥见水中倒映出一个人的影子,白衣,长发,白衣有些单薄,长发被水打湿了几缕贴在耳边,有点儿妩媚的感觉。
宁文清向前迈了一步,俯身向水中看去,那影子随着她接近水面,越发扩大清晰,她倒抽一口冷气,这是她自己的倒影!一个极其陌生的倒影!
她像被施了定身法一样目瞪口呆的看着水中的人,如瀑般的秀发沿肩垂下,白皙肤色晶莹如玉,修眉入鬓,樱唇嫣然,一双翦水双瞳在若有若无的水色中,盈盈袅袅,朦胧迷离,美则美矣,但绝对不是自己,宁文清可以百分之一百二十的肯定,这绝对,绝对不是自己。她浑身上下除了右手上带着的碧玺之外,再没有一处是原先的样子。
就在她瞪着水面发呆的时侯,水中的倒影突然露出了一丝微笑,宁文清似乎听到耳边响起一声细微的叹息,有个淡淡的声音说道:“想必是成了。”
宁文清吃了一惊,脱口道:“你是谁?”
那水中倒影丹唇微启对她说道:“我叫凤卿尘,或许从此以后你才是凤卿尘。”
宁文清心中冒出无数的疑惑,俯身一连串的问道:“什么凤卿尘?这是怎么回事儿,你说什么,我怎么会在这里?”
那倒影似乎又叹了口气,说:“实在抱歉,我试着发动了移魂禁术,结果将你从别的地方带至此处。”
宁文清大感无趣,纤眉一锁:“你……发动禁术?快把我送回去,我才不想待在这种地方呢。”
那倒影又微微一笑,如果宁文清仔细看的话,会发现她眼中露出一点儿狡黠却又无奈的神色,她说道:“你先将左手伸到水中来。”
宁文清愣了愣,便照她所说的,将自己的左手放入水中。
手腕上的碧玺触到水流的时候,发出淡淡的微光,映照着折射在水中的阳光,格外的美丽夺目,不知是水的清凉还是碧玺的凉意,轻轻的向她的身体扩散。
宁文清像是看到了很多电影镜头在眼前掠过,人影复杂,寂静无声,仿佛浮光掠影,几番轮回,经历了数万年尘世一般的感觉。有什么东西就这样进入她的思绪,并且很不客气的留在了那里。
等到光影逝去,水中的倒影问道:“现在你知道了吗?这是属于我的记忆,嗯……好像不够完整,但也只能如此了。”
宁文清依稀知道了这里不远处有个住着不足百人的村庄,凤卿尘会些医术,常常帮村中人治些病痛,却自己一个人这山谷结庐而居。专业倒是对口,宁文清不由自主的想,她虽然不是医生,但五年医科大学倒也不是白念的,不过学的是什么没多大实际用处的“医务管理”罢了,一般不是白血病这类疑难杂症还能对付。此处居然是距离现代已千余年的古代社会,宁文清心里有点儿发凉,隐隐觉得有些离谱的不安。
正想着,她突然倒抽一口冷气,指着水中的影子说:“你自己……”
“是心疾,自小便有。”水中那倒影说道:“我是久病成医。”
难道是先天性心脏病?宁文清按按胸口,觉得没什么异常,不过管他什么异常不异常,她才不想待在这身体里呢,弄得像借尸还魂似的:“快把我送回去。”她颇有些不满。
“回不去了。”倒影在水中晃了晃说道。
“什么?”宁文清急忙追问。
“那巫族的禁术我只知道前半部分,至于怎么送你回去,着实不知。”
“那你把我弄来干什么?”简直是莫名其妙。
“心疾忽发,只有这禁术救得了性命。”
宁文清不禁有些生气:“拿别人的性命换你自己的性命?”
“并非如此,我只是想将自己送至它处,以此续命,并未想到会发生此种事情,发现时已然来不及了。”
“怎么偏偏是我?”宁文清颓然问道,俗话说人倒霉喝凉水都塞牙缝,随便往床上一躺都躺倒了古代来。
“你有九转玲珑石,也是你自己发动了九转玲珑阵,可能是因此这移魂禁术才会如此的。”水中的倒影在宁文清看来现在是一脸的无辜。
敢情是自作孽,宁文清张了张嘴,又不知要说什么。
那倒影继续说道:“实在抱歉,牵连了你,我先前并不知如此严重,为了保你元神无恙,我已将自己的精神尽数与你,也算是一点儿补偿吧。”
宁文清苦着脸坐在那里半晌,突然想起一件事,问道:“那你会怎样?”
那倒影浅浅的笑容中带着一点儿苦涩,道:“可能就……唉,不知道了……”
宁文清打了即激灵,脱口而出:“魂飞魄散?”虽然有些恼这人莫名其妙用什么禁术把自己弄到这里,但宁文清觉得自己毕竟还活着可是人家却魂魄都要没有了,还是心有不忍。
那倒影摇头不语,在水波的涟漪中露出清清淡淡的笑容,笑容逐渐的破碎,消融,最后消失的无影无踪。变成了她自己陌生的一张面容,一模一样的,除了那满脸的惊愕和无奈。
宁文清没奈何的在水边岩石上坐下,完蛋了,hIV-1型抗体阳性,直接无解。
她伸手扑了把凉水在脸上冷静了一下,陡然间一身的迷茫,那种无助的感觉强烈的涌上心头。但是又能怎样呢?她很鸵鸟的想,目前看来是回不去了,只能做……做凤卿尘,嗯,幸好名字还不算太难听,长的也不算太难看。
可是为什么这么倒霉啊,人家穿越时空回到过去不是应该醒来就躺在绫罗绸缎的床上,有丫鬟在一旁端着药碗打着罗扇等着自己睁开眼睛,然后大喊老爷太太公子少爷小姐醒了,再被某个慈眉善目的阔太太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抱在怀里当做心肝宝贝,运气好的话还指不定还是个公主格格的吗?
怎么自己这么不走运,醒来就在荒山野岭连个鬼影子都不见,不对,见到一个,而且确实是鬼影子。唉,屋漏偏逢连夜雨,船破又遇打头风,确实是背到家了。
宁文清呆坐了一会儿,不知为什么想起以前有看到佛经四大皆空,百年之后成白骨,反正就是一副皮囊,是谁的不一样。谁知如今却成了唯一能安慰自己的东西。
“一切诸众生,身心皆如幻,身相属四大,心性归六尘。”她拍拍衣服站起来,做了个深呼吸,居然朗声念起诗来,对自己露出个大大的笑脸。事已至此,反正也是想不通,多想无益。看看日已西斜,不如先去那竹屋再说,沿这不深不浅的河水往东走不过两里路应该就是。
宁文清,现在应该说是凤卿尘,打算了一下,便要回身,回身的动作还未开始,身后突然一双大手伸来捂住了她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