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佛缘 第十一节 恨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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蕙夫人慢慢的走到何征的面前,冷笑了一声:“三日前的同泰寺外,何将军可是好大的官威啊,差点儿便让小女当众出丑了。”何征面无死灰,他一生孤苦,不有成家没有子嗣,他将毕生的精力用于权谋之术,用于人与人之间的勾心斗角之争上了,如今这张绮凤突然出现在自己的面前,让他猛然间想起,自己的生命中,曾经也出现过一个女人,一个美丽绝伦,与他有过肌肤之亲的单纯少女----
他这二十多年的时间里,不是没有想过去寻找她的下落,那日张绮凤赌气自戕,他本就心高气傲,容不得别人对他有半分有威胁,这才弃她于不顾,只是时隔不久他便已后悔,待掉转马头去寻她之时,却是再也找不到了。
张绮凤望着何征,昔日那位英俊潇洒的少年将军,如今也已过不惑之年,气势上何征不输于年轻人,但是他的容颜已经开始老去,就如同那一年又一年飞逝而过的岁月,又曾经善待过谁?
“你----不知道我是谁吗?”蕙夫人问道。
“你是蕙夫人,听闻是六王爷的外室。”何征听到她的问话之后,仿佛瞬间活过来了一般,恢复了他往日的冰冷神情。
张绮凤此时脸上一红,是啊,二十多年了,她身上这王爷外室的印记,只怕是已经烙进了人心,轻易抹不掉了。她如今是格外的痛恨这个称呼,她穷尽一生的力气,想要为自己讨得一个名分,范家的名分被自己的亲生父亲给拿掉了,而本应该为人妻的名分,眼前的这位何将军却是始终不愿意给她。
张绮凤突然感觉自己的一生,原来是如此的失败,身为女人应该得到的一切,她一样都没有。
即使她一生锦衣玉食,即使她一生奴仆成群,权力倾天,又有何用?在他人的眼中,她依然是王爷的外室,连个正经的名分都没有,待王爷驾鹤西去,她便如同草芥一般,被人抛弃掉了。
张绮凤心中的恨意陡然间变得强烈起来,她抬起手,狠狠的给了何征一记耳光。
何征原本可以避开这一记耳光,可是他强忍住了没有避开,他知道此时眼前的这个女人对自己的误会太深了,让她发泄一下未必是件坏事情。
“何征,你毁了我一生。”张绮凤颤抖着声音说道。
何征被打的脸颊有些火辣辣的疼痛,转过头来看着张绮凤那张依旧美丽的脸庞,不知为何他心中一丝怜香惜玉的感觉都没有,张绮凤所说的这些话,他自心底里面不愿意相信。
“蕙夫人,若我真是毁了你的一生,为何你还生活在这深宅大院之中,过得如此舒心的日子?夫人过着这般的好生活,却在何某面前说着什么毁你一生的漂亮话,夫人你不觉得理亏吗?”何征冷冷的回答道。
“没想到你居然敢说出这样的话来?你敢说你没有毁我一生吗?我原本可以风风光光嫁到范家,做那范允承的妻子,是谁毁了我的贞洁,让我没有资格嫁给他的?是你,何征,是你诱骗了我----是你让我不能和范允承在一起----你这无耻小人。”张绮凤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了,扑簌簌的掉了下来。
“夫人这样说的话,那何某人可真是冤枉死了。”何征冷笑了一声,“想当初是你先看上了我的,是你先对我眉目传情,我何某才能领会到夫人当年对我的一片痴情,否则我何征为何不去找别人,偏偏找的是你张绮凤。”
“住口,你这卑鄙小人,诱骗于我还在这里讲这样的话,我真恨我自己----当初为何没有看出来,你是这样一个奸佞小人----”张绮凤放声大哭起来。
“夫人,当年之事我何征早已经忘记,若夫人执意要因当年之事怪罪于我,那我如今只能是无话可说。”何征性情是何等的高傲,他自然不肯因为当年之事,承认是自己的过失。
“----如今想来,我当年真的好傻,以为自己遇到了对的人,那年你出现在我家,当时我不想出嫁,那市井之中流言四起,说那范允承矮小丑陋,我便听信了不肯出嫁----我遇见你那日,以为,以为一切都会变得不同----可是你如风一般的走了,原以为不会再见到你,可是----可是普贤寺之中,你我再次相见----何征,当日你真的只是想玩弄于我,不是真心喜欢我,对吗?”张绮凤知道此时说甚么都没有用了,她只想要一个答案,一个能让自己彻底死心的答案。
“夫人想要我说什么?”何征看着她挂着泪珠的美丽的双眼,想起了自己年少轻狂之时的那一夜风流,原本以为会随着岁月的流逝慢慢淡忘,可是他想不到的是,这孽债说来便来,根本容不得他有防备。
“说什么?我能对你说什么?我还能对你要什么?想当年你弃我如稗草,那时我的心就已经死了,可是你那该死的师父却偏偏要将我救活----”张绮凤想起了那日,她若死了该有多好。
“你说什么?”何征听后神色大变,“你说当年是我师父将你救走的?”
“除了他还会有谁?”张绮凤冷笑着说道:“你难道不知道吗?”
何征的脸色一会儿黄一会儿白,此时他突然明白了师父当年,已经对他有了戒备之心,为了防止他背叛自己,便将自己一生有唯一可以掌握在他手中的把柄,握在了手中。
这可真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何征苦涩的笑了起来,他一生都在想着如何在这官场之中混得如鱼得水,他将毕生的精力放在精研这权谋之术上,可是到最后他还是被宇文都给算计了。
那宇文都此时把自己叫来,与张绮凤相见,究竟是为了什么?何征想到这一层,突然感到头顶上已经是乌云压顶了----那宇文都这些年来,延迟处心积虑的要谋朝篡位,只怕自己也早就成了他手中的一颗棋子了。
想到此处,他刚刚开始柔软的内心,陡然之间又变得刚硬起来,他将这前前后后的利害关系自脑中过了一遍后,便已经拿定了主意。
“蕙夫人,如今你已经是王爷的人了,我何征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会去碰王爷的人。夫人如果今日只是想叙叙旧,那我何征奉陪,若有想有别的想法,只怕我何征恕难从命了。”何征的声音之中,透出一种刺骨的寒冷。
张绮凤听到何征的话语,很奇怪自己心中并不感到惊讶,此人的心狠手辣与心地的凉薄,她是早已领教过的。而眼前的何征,他说的话并没有错,自己已经是王爷的人了,二十年了她跟随着王爷,该得到的也都得到了,她拥有了权力、地位与金钱,她还有什么可以问何征要的吗?
名分,是的,她还有为人妻的名分,至今无人可以给她。即使她开口问何征要,何征可以给他吗?他刚刚已经说了,自己是王爷的人,他什么都不会为自己做----张绮凤此时才知晓了,原来自己是那么的可怜,可怜到身边没有一个爱她的人。
“我知道----我自己无论想要什么,都是徒劳的----只是何将军,你可否为我的孩子,做点什么?”张绮凤轻声的问道。
何征不明白她这话是什么意思,他望着张绮凤双眼之中流下的泪水,不解的问道:“你说什么?你刚刚在说什么?”
“孩子,我那可怜的孩子,她还从未见过你----”
张绮凤话还没有讲完,便被何征粗暴的打断了:“什么孩子,我没有孩子,我从未有过孩子。”
“可她是你的孩子----若不是你诱骗了我的身子,我也不会怀上她,你那恶毒的师父囚禁我之时,我想过很多的方法,想将她打掉,不想让她来到这人世间,可是我就是做不到,宇文都一定要让我将她生下来----你知道我那时受了多少罪,吃了多少苦吗?何征,她是我们两个的孩子。”张绮凤痛哭失声,她想起了当年的自己,想尽一切办法将那孩子打掉,可是没有用,她一次次的被救了过来,自她的命运掌握在别人手中之时,她就再也没有自己选择生死的权力了,想到此处她对自己的一生感觉是那么的悲哀和无助。
何征此时最想做的,便是将张绮凤今日所说的话从脑中赶出来,他不相信这个女人说的每句话,她一定是看到自己今日羽林卫大统领的位置,才想尽办法与自己接近----
“夫人,何征告辞了。”何征此时只想快些离开她。
“我你可以不认,你的孩子你也不认了吗?”张绮凤擦去脸上的泪水,低声问道。
“夫人,我还是那句话:我没有孩子。”何征咬着牙回答她。
“看来----我是没有办法要你承认这一切了。”张绮凤冷冷的说道。
何征竭力忍住不去回答她。
“也好,自今日起不论我做什么,你做什么,都互不相干。何将军,只是事情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时----你可别说认得我。”张绮凤冷冷的说道。
“夫人请放心,今日我何征踏出这道门,刚刚的事情便一笔勾消,我何征从来就不认识张绮凤,我只认得王爷的外室蕙夫人。”
何征转身离她而去,没有一丝一毫的留恋与不舍,张绮凤此时看到他远去的身影,感觉似曾相识----二十年前他离开张府之时,也是这样的冷酷与绝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