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佛缘 第十三节 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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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张震岳低声答应道。屋内已经很黑了,可是范允承没有要点灯的意思,他们二人就这样一直呆在黑暗之中。
范允承此时感觉,自己的内心深处,已经被黑暗完全笼罩住了,那黑暗的力量是如此的强大,正在一点一点的吞噬着他的身心----
张绮凤昏昏然的睡着,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自恶梦之中惊醒----她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范允承正坐在床榻之旁,此时天色已晚,房间之内,只有桌案之上的烛台之上,点了一支小小的蜡烛,屋内虽然黑暗,可是蕙夫的人心,此时却是格外的温暖,她轻轻的将头靠在范允承的胸前,听着他胸膛之内的心跳声,眼泪又无声无息的滑落了下来。
“允承----上次你打我,打的好痛----当时我好恨你,恨不能你死----可是,看到你今日听我召唤前来了,我突然不恨你了,你是这世上对我最好的人,我怎么能恨你呢?”
范允承将她轻轻的揽在怀中,没有说话,他现在不想说,什么都不想说,此时他把说话的权力让给这位可怜的女人。
“我是一个苦命的女人,当年市井流言我信了,我不愿意嫁给你,我想嫁给一位仪表堂堂的英俊男子,这样才能配得上我的花容月貌----允承,我这样想可是错了?”蕙夫人轻声的说着。
她听不到范允承的回答,可是她很开心,她明白今夜她可以在他面前做回自己,做回那个真正在张绮凤了。
“今日我见到何征了,见到那个毁了我一生的男人----他不肯认错,也不肯认我生的孩儿----允承,你知道我这一生最后悔的事情是什么吗?我最、最后悔的事情是在成亲之前,被何征那恶贼诱骗,被他骗去了清白之身----”
此时的范允承,突然将蕙夫人搂得紧紧的,他将头低下来,似乎在极力的控制着自己内心激荡的情感。
“我恨我父亲,他不要我嫁给你,他居然要凌霄替我出嫁,我恨他们,我恨我爹,恨我娘,恨凌霄,恨何征,恨那宇文都----允承,我恨害我的所有的人,可是我不恨你----我只想做你的妻子----可是我明白,我今生永远不会成为你的妻子了,我这一生,为何要这么命苦?”蕙夫人哭泣着问道。
“你想让我做什么?”范允承沙哑着嗓子问她。
“近日我总是在做一个梦,我梦见你带我离开了这里,我们走着走着,可是他们在后面追我们,我跑不动了,他们便追上来,追上来杀我们----允承,你能带我走吗?能吗?”蕙夫人猛然抬起头来,双眼放出狂热的光芒,“你能带我离开这里吗?”
范允承怔怔的望着她那张美丽的面庞,那美丽的面庞已经不再年轻了,岁月的痕迹还是无情的留在了她的脸上,他知道自己什么都做不了,他不可能带他远离京城。他望着蕙夫人那迫切的眼神,只能是咬紧牙关,冷酷的摇了摇头。
蕙夫人笑着流下了眼泪:“我知道你会这么回答我,这早就是命中注定了的事情,我们此生是不会在一起的,而我最想要的名分,你也是无法给我的----”
范允承轻声的说道:“此刻我在这里,绮凤,你我什么都不要想,就这样安静的呆着吧。”
蕙夫人自上次范允承绝决的离去之后,自己的那颗心便日渐冰冷,她以为范允承再也不会回到自己身边了,可是今日,当她睁开眼睛看到他时,她才真正明白自己的心,原来一直都在他的身上,从来没有改变过。
“但愿那萧宏,晚些回来,我们可以多呆些时日。”蕙夫人轻轻的叹息了一声。
“----今日刚刚收到的消息:六王爷萧宏在战场之上临阵脱逃,皇上震怒,已命他返回京城。”
范允承的话如同一瓢冷水泼到了蕙夫人的头上,她吃惊的望着范允承,真希望他说的这一切是真的,可是范允承脸上的神情告诉她,她想的那些美好的事情,如今都成了泡影,连眼下这点仅有的温情,也会随着那王爷的回归,变得极其珍贵。
“绮凤,今夜真的是最后一夜了----从今往后,你我只能是路人。”
蕙夫人听后死死的抱住了他:“不会的,我会想办法见你的,我不要你离开!”
“----我若真能带你走,你会随我离开吗?”范允承突然问她。
蕙夫人惊恐的睁大了眼睛,她很想和自己喜欢的人一起逃走,可是她知道自己走不了,如今自己身边,唯一可以依赖的便是青莹,其他的人全都听命于宇文都,那宇文都是绝对不会让自己离开京城的,他操控自己二十多年,为的就是那千钧一发之机,他不达目的如何肯罢休?
“我们怎么办?”蕙夫人期期艾艾的问道。
范允承没有回答,他只是绝望的望着窗外,今夜没有月亮,是一个月中最黑暗的一天,他不知道今后会有什么样的事情等待着自己,他只有悲哀的坐在那里,怀中揽着比自己更可悲的那个女人,绝望的等待着----
自同泰寺回到宫中的萧衍,因为前方战事紧急,只得急忙召见朝上的几位大员,共同商量军情。
“回、皇上,前方战事已经进入紧急状态,那曹将军与韦将军都是每日三陈情,要我们加紧时间运送粮草,可是如今国库吃紧,我们一时半会儿,也凑不齐这许多的粮草,况且还未到秋粮收割的季节,这皇粮也无法及时的征缴----恐怕----”沈约此时最为担心的事情便是粮草的补给,事情还是如期的发生了,他有时真恨自己,为何总是预料的如此之准。
“怕怕怕,沈大人,你贵为宰相,实为联的左右手,如今开口闭品便是怕,恐怕,那前方将士要吃要喝,要如何去办?”萧衍不愿再听他说下去了。
“我大梁可是国库充足,为何到了战时,这粮草却是接济不上?你们一个个都是平日里喜欢给联出谋划策之人,到今日这关键时刻,你们倒是说说呀。”萧衍望着下面跪着的这些大臣们,关键时刻他们是什么也说不出来。
贺琛与谢眺等人,此时跪在殿下一声也不敢出,刚刚皇上所说的国库充足,只怕连京城之中三岁的孩儿也不会相信,接连十数年,眼前的这位皇上几乎动用了大部分的国力去修建寺庙,时不时的不喜欢去招惹一下北面好战的北魏,隔三差五的便发动一场战争,破损国力不说,城池还一座接一座的丢失。
那钟离城被围困已久,那城中的昌义之将军此时只怕是精疲力竭了,而稳坐京城宝座之上的皇上,此时居然脸不红心不跳的对他们这些大臣们说,国库充足,可以拿得出粮草----让他们这些大臣们说什么好。
“怎么都不说话了?前方士兵等着吃粮,你们怎么了?什么主意都没有了吗?”萧衍瞪着眼睛问道。
“回皇上,如今当务之急是下旨,全国上下开始征粮----以解燃眉之急。”贺琛见事情是躲不过去了,只得硬着头皮讲了出来。
“哼,你们刚刚也讲过,现在还不到收秋粮的时候,如今要如何征粮啊。”萧衍对这个方法还是不满意,他需要一个好办法立刻解决。
此时外面已是阴云密布,天空之中隐隐传来了雷电之声,那萧衍阴沉着脸说道:“我在同泰寺中,一直在为前方的将士们祈福,那佛祖一直在保佑我方将士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我这么做乃是为国为民,佛祖在天也会保佑我们大梁逢凶化吉的。”
他的话间刚落,一道巨大的闪电落下,正好劈中了殿外一棵高大的古树,那古树被击中之后喀拉一声,自中间裂开,应声倒在了地上。
那殿中的百官发出了惊恐的叫声,萧衍想不到自己刚刚说完佛祖保佑的话,这闪电便将宫中的大树劈倒在地,他羞恨之余,并不去想自己的做法有多么的愚蠢,而是在心中更加恨极了那渡江而去的达摩祖师。
“皇上,微臣倒是有个主意,既可以解眼前之危急,又可以安心等待秋粮之丰收。”朱目之为了解脱皇上此时的尴尬之情,小心翼翼的讲道。
“朱大人,有何办法?”萧衍听后来了精神,急忙问道。
“这个办法便是要曹将军与韦将军他们就地解决粮草问题。”朱目之急忙回答。
“就地解决?”萧衍怔了一怔,此时要曹景宗他们就地解决粮草,只怕是没有那么容易的事情。
“夺北魏之粮草,为己所用。”朱目之慢吞吞的回答道。
萧衍恍然大悟,他想不到平日里蔫头蔫脑的朱目之,在这关键时刻,头脑倒是满灵光的。
“来人,替联拟旨送往前线,要曹将军与韦将军就地解决粮草一事。”萧衍好不容易找到了解决办法,自然是快些处理才好。
退出皇上的书房之后,那贺琛一直跟随在朱目之的身后,待出了宫门之后,贺琛这才加快脚步赶到朱目之的轿前。
“朱大人,刚刚在皇上面前,您为何要那样讲话?”贺琛实在是心中愤怒,那前线打仗的士兵,如今就要饿肚子了,后方不但不给粮草,还要他们就地解决,这是什么道理?贺琛实在是看不下去了,这位平时不多言不多语的朱目之,今日却说出如此让人骇人听闻的话来。
“贺大人,今日若老夫不这么讲,且不说你我二人,就是在堂下的那些大人们,哪一个能脱得了身?”朱目之知道此时贺琛对自己是极为不满,只是他为了解脱自己,不得不那么做。
“数十万大军的粮草,要那几位将军想什么办法?朱大人这么做,岂不是要害死他们?”贺琛忍耐不住了。
“此时大梁哪里有粮食送往前线?贺大人,如今国库空虚,这百姓们不种地,不劳作,每日里就知道进庙烧香,如此下去,我大梁还能撑得了几时?”朱目之反问道。
贺琛听后,呆立在当地----他想不到朱目之已经将当下的时局看得是清清楚楚,如今的大梁,是真的如同朱大人所说的那样,危机已然就在眼前了,他突然感觉自己眼前一片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