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玖笙没说话。

    前面的村庄里，忽然响起一阵动静，有警笛声，有警察的警告声从喇叭里传了出来。

    乔玖笙抱着方陶然走到村庄门口，跟负责这次行动的警察碰了个面，说了几句话，这才抱着方陶然走进了一间屋子。

    屋子里，有十几个被手铐抓起来的成年人，还有近二十个残疾的小孩。他们有的断了手，有的断了脚，唯一一个身体完好的，就是之前那个唱歌的男孩。

    怎么会有这么多残疾的孩子？

    方陶然瞪大眼睛，盯着这些残疾的孩子，一瞬间，她猜到了什么，脸色苍白。

    等警察将那些人贩子抓走，又将那些残疾的孩子带到警局去备案，乔玖笙这才跟方陶然回了酒店。方陶然傻傻呆呆的，坐在床边，都失去了说话的能力。

    乔玖笙蹲在她的身前。

    她仰头望着女儿惨白的脸蛋，她握住方陶然的一只手，夏日里，方陶然的手冰凉。乔玖笙忍住了心里那份不忍，对方陶然说，“然然，你可知道，如果上次你被人贩子带走，而我们又没有找到你，你会是什么下场吗？”

    方陶然眼睛转了转，没有说话。

    乔玖笙告诉她，“幸运一点的，你会被陌生人卖去当养女。倒霉一点，你会被当做童养媳养着。再惨些的，你就会跟他们一样，被人贩子打断手脚，然后被迫去街上乞讨。”

    “哇！”

    方陶然崩溃大哭。

    她浑身都在发抖，一边哭一边说，“妈妈别说了，别说了！我以后再也不离家出走了，妈妈我错了！”

    乔玖笙却抓住方陶然的手，强迫方陶然看着自己。

    方陶然被迫凝视着乔玖笙的目光。

    “然然。”乔玖笙心痛地摸了摸方陶然的头发，她将额头抵在方陶然的额间，她说，“然然，爸爸打你，不是因为气你，而是疼你。”

    “你都不知道，如果你出事了，爸爸会有多难受。爸爸会疯的。”

    “然然，爸爸这么爱你，你怎么能让爸爸难过？”

    经过乔玖笙这样一番开导，先前心里还对方俞生充满了怨恨的方陶然，瞬间就懂了爸爸的一番苦心。她一头撞进乔玖笙的怀里，抱着她哭了许久。

    哭完后，方陶然才跟乔玖笙提出请求，“妈妈，我想借你的电话，给爸爸打电话。”

    乔玖笙答应了。

    她打开手机，点开方俞生的电话号码，拨了过去。

    电话很快接通，方俞生在那头喊了声阿笙，然后又说，“阿笙，你怎么突然跑去gz市了，去做什么，也不跟我说一声，害我担心。要不是不凡打电话说你们去了gz市，我还不知道哦啊…”

    “爸爸。”方陶然轻轻地喊了他一声。

    电话那头喋喋不休的男人，突然间安静了。

    方俞生没有出声，但也没有挂电话。

    方陶然想到之前看到的那些话，又想起上次自己离家出走，被带回家时，爸爸看自己时那双含着泪的眼睛。她心里很难受，方陶然哇的一声哭出来。

    方陶然忽然间放声大哭，还是吓了方俞生一跳。

    方俞生到底是做不到真的对女儿狠心。

    他轻声开口，“你哭什么？”

    爸爸的语气很生硬，但方陶然还是心里酸酸的。她一边揉眼睛，一边跟方俞生道歉。“对不起爸爸，是然然错了，然然不该乱跑，还差点被人贩子拐走。然然不懂事，让爸爸担心害怕，是然然该打。”

    “爸爸，对不起，你如果还是不肯原谅然然，那明天回来了，你再继续打然然一顿，好不好？”

    没听到方俞生说话，方陶然以为方俞生还在生自己的气，便又说，“我说真的，爸爸，你再把然然屁股打出血，好不好？”

    主动求别人打自己，这是方陶然有生以来第一次这么做。

    “…哎！”方俞生叹息了一声。

    方陶然竖起了耳朵，生怕错过爸爸接下来要说过的每一个字。“告诉我，妈妈今天带你去做了什么。”

    方陶然便将今天的所见所为，都跟方俞生说了一遍。

    听完她的话，方俞生才说，“妈妈也很担心你，那几天，你妈妈总是在偷偷流泪。方陶然，你也该跟你妈妈道歉。”

    “我跟她道歉过了。”

    “你还应该给你的爷爷奶奶，两个哥哥都道歉。他们同样很担心你。”

    “我马上就给他们打电话道歉。”

    “嗯。”

    方俞生嗯了一声，然后又不说话了。

    方陶然心里没底，又问方俞生，“那爸爸，你原谅我了么？”

    方俞生心里怪别扭的。

    原谅一个四岁的小女孩，听上去怎么有种他很幼稚的感觉了？

    “原谅你了。”

    “我爱你爸爸！”方陶然雀跃地在电话这头亲了方俞生一口。方俞生笑骂她是个鬼精灵，“把电话给你妈妈。”

    “好。”

    方俞生跟乔玖笙又说了一会儿话，这才结束了通话。

    第二天，乔玖笙跟方陶然背着小包离开酒店的时候，在酒店门口遇见了昨晚上那个唱歌的少年。少年今天穿了一身还算干净的衣服，衣服不太合身，应该是别人的。

    他长而凌乱的头发用剪子剪短了，身上也洗过，乔玖笙这才发现少年郎长得竟然很不错，眉目晴朗唇鼻的线条也很深邃，两只黑色的眸子有着不符合这个年纪该有的深沉跟稳重。

    十二三岁的少年站在酒店门口，眼神坚毅，身上有种不服输的气质。

    他就像是一颗松柏树，立在寒风里，逆风而生。

    乔玖笙注意到了男孩子，脚步微顿，她没有朝男孩子走过去，而是转身走向了出租车。方陶然看了男孩一眼，嘴唇翕动了几下，最后还是没有说话，跟着乔玖笙准备上车。

    男孩见乔玖笙明明发现了自己，也认出了自己的身份，却又装出一副并不认识的模样。他心里空了一些，有些慌乱。

    这个女人，是他唯一的生路，他必须为自己争取一些什么。

    男孩的双手捏了捏，又松开。他忽然大步地朝乔玖笙走了过去。“女士。”男孩的声音清朗，跟昨晚那凶巴巴的语气很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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