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城外的小树林里，一抹幽魂化作一道白烟在到处晃荡。倏地，他感觉到一阵毫不掩饰的杀气袭来，还未逃，便被那人捏在手里，顷刻间灰飞烟灭，连声音都未发出一点。无忧脸色阴冷，声音刺骨：“敢伤害莲儿，本王要你魂飞魄散！”

    再说这边，絮儿报了仇后，心情却没有好上多少，反而越来越差，她知道自己这一生是毁了，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身上的伤被磨得生疼，她却像没有知觉一般，心里的沉痛远远比身体上的伤重得多。她甚至觉得自己没有资格再去服侍小姐。

    月光淡淡的洒下来，透过窗户照进屋里，夜，来临了。

    外面有更夫打更的声音，苍老却中气十足，有丫头端了晚饭进来，絮儿看了一眼，说道：“端下去，我没胃口。”

    小丫头立刻慌了，急声道：“絮儿姐姐，这是小姐特意吩咐厨房做的，你不吃怎么行呢？小姐会怪罪我的！”

    “小姐••••••”絮儿喃喃道：“絮儿都这副样子了，不值得你关心的。”

    “什么值不值得！”卿莲刚走近门外，就听见絮儿在那儿自说自话，她有些薄怒道：当初若不是为了我，你也不会被那畜生记恨，今日也就不会伤成这样，还被人平白玷污了清白，要说最对不起你的人，是我卿莲才对，快些吃饭，吃完把药喝了，以后就算没人娶你，也有刘府把你养着，那样自暴自弃，可不是你絮儿的样子！”

    小丫头早已出去，屋内只剩她们两人，絮儿见小姐那样关心她，突然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心情也好了起来，是啊，只要小姐不嫌弃，什么都可以挺过去的。

    卿莲见她眉宇间的忧愁淡了不少，也放心下来，她就怕絮儿一时想不通做傻事。

    “来人。”卿莲朝门外叫道。

    刚刚那个小丫头立马进来，低眉顺眼道：“小姐。”

    “照顾絮儿用膳。”卿莲温和道，转而又对絮儿说道：“你好好吃饭，别忘了喝药，我先出去了，还有一大堆的事务没处理呢，你这一病，我可忙了不少。”

    絮儿心情好了些，也有心情玩笑道：“就是要让小姐体会一下我们这些人平时有多辛苦，我们也好理直气壮地要求涨月银啊！”

    小丫头在一边抿着嘴笑，卿莲见了，笑道：“行了，别把小丫头教坏了，我先走了，明日再来。”

    待卿莲走出去，小丫头边给絮儿喂饭便说道：“絮儿姐姐，小姐对你真好。”

    絮儿轻轻点了一下小丫头的额头，笑道：“你刚来府上没多久吧，这刘府上上下下都知道老爷和小姐很好相处，平日里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也是可以的，只要对这府上的事尽心，老爷小姐就会把你当做亲人，不说别的，就说着府上的粗使丫头，穿的也比别人家的好，更别说我们每个月的月银，那比别处不知高了多少倍，你呀，慢慢就知道了。”

    小丫头点点头，放下已经空了的碗，说道：“絮儿姐姐，你等等，我去看看药煎好了没有。”

    絮儿点点头，小丫头便端着碗筷出去了。

    不大会儿，又端着一大碗热气腾腾的药进来，说道：“姐姐，趁热喝吧。”

    絮儿老远就闻到了那浓厚的药味儿，见小丫头舀起一匙吹了吹送到她嘴边，她说道：“别麻烦了，我又不是什么金贵的人，把碗给我，我自己喝。”

    说罢接过小丫头手里的药碗，仰头一口气喝了下去。

    夜以深了，天空中繁星点点，几粒星星在云层里若隐若现，洒下微弱的光。卿莲睡不着觉，干脆起身来到窗前，打开窗户，整个刘府都已陷入了黑夜，偶尔传来巡逻的护卫的脚步声，然后又陷入沉寂。

    “这么晚了，刘小姐还没睡吗？”慵懒带着磁性的声音自屋内响起，卿莲心里一惊，急忙转身朝声源处看去，却发现屋内根本没有点上蜡烛，她戒备地在黑暗中看着某人，声音清冷：“不知无忧公子深夜到小女子的闺房中有何贵干？”

    黑暗中那人似是轻笑了一声，卿莲只觉得一阵微风划过，屋内的蜡烛一下子就被点亮了，依旧是那身刺目的银衫，在烛光的照耀中反射着柔和的光。

    无忧轻轻一笑，说道：“长夜漫漫，本来我想着睡不着出来走走，一不留神就来到了小姐的闺房，却见小姐也没有睡，这真是缘分啊！”

    卿莲脸色一红，懊恼地说道：“谁跟你有缘分！你快出去，我要睡了。”

    本来卿莲那日在街上看了他一眼，这些天心里就老是想着他，她承认自己是对他上心了，现在无忧说两人有缘，她心里又是窃喜又是害羞。

    “别呀，我好不容易躲过你们府里的护卫来到这儿，这茶还没喝一口呢，莲儿不会这么绝情赶我走吧。”这话说的，纯属扯淡。

    卿莲对他的无奈没有办法，只得说道：“这大半夜的，我到哪里去给你泡茶？”

    无忧洒然一笑，说道：“不喝茶也行啊，莲儿陪我聊聊天可好？”

    卿莲知道他是不达目的不罢休了，只好顺势坐在窗边的椅子上，说道：“你不会大半夜的就是来找我聊天吧？”

    无忧邪肆地笑：“当然。”

    卿莲只觉得一口气们在胸口，脸色有些难看，干笑道：“公子真是好雅兴。”

    “我的雅兴一向很好。”

    卿莲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无忧见她沉闷，笑道：“好了，赶紧睡吧，很晚了，我就不打扰了，明日我在洛天楼设宴，莲儿可一定要来呀！”说完也不等她答话，飞上房梁便走了。

    卿莲恨恨地看着那人飞走，沉默地上床，睡觉。

    一向冷静的她，轻易地就被无忧挑起了情绪，这是她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的。

    她今年已经十六了，已经到了说亲的年纪，但因为刘老爷要求夫家必须入赘刘家，所以虽然有很多人愿意同刘家结亲，一听说这条件，也断了这念头。

    刘老爷最近因为卿莲的婚事急得是饭也吃不好，觉也睡不着，今天又出了絮儿这件事，他更是愁了。

    这个晚上注定是一个无眠夜，卿莲是，刘老爷是，絮儿是，刘府上上下下都是，今天发生的一切深深地刻在了众人的心里，他们这才知道，小姐和絮儿别看平时一副好说话的样子，若真正触到了她们的底线，比谁都狠，这下，那些本来存着小心思的人再也不敢多想了。

    第二天，大家多多少少都带着一定的黑眼圈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卿莲和刘老爷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絮儿已经在丫头的服侍下喝了药，此时正靠在床边，无精打采的翻着一本杂书。看了一会儿，觉得无趣，便吩咐小丫头道：“你出去守着吧，我先睡会儿。”

    小丫头应了，便出去了。

    絮儿看着缓缓合上的门，轻叹口气，小姐对她这么好，成天地派人守着，有谁像她这样，一个丫鬟，却过着小姐的日子

    转眼已近晌午，卿莲想起昨天夜里无忧说的在洛天楼设宴一事，纠结着到底去不去。眼看时间快要到了，终是咬咬牙，罢了，就去吧，就是赴个宴而已。

    无忧早早的便在洛天楼等着了，透过窗子看见卿莲慢慢走来，心里一喜，忙叫道：“小二！”

    “来勒！客官，什么事？”小二推门进来，殷勤的说道。

    “去将本公子的客人请上来。”无忧往窗外一指，懒散地说道。

    那小二一看，这不是刘府的大小姐嘛，要说这位大小姐，那可是为商界的奇葩，十岁开始跟着父亲经商，到了十三岁，已经能够独挡一面，那做生意的手腕儿，比刘老爷还厉害，想当初多少名门公子想要将她娶回家，可惜人刘老爷说了，除非入赘，否则门都没有。这让多少公子些望而却步，摇头叹息啊。

    小儿带着无限的扼腕去将卿莲迎了上来，眼里闪着名为八卦的光。

    无忧见他那样子，直接吩咐道：“去，将这里的招牌菜上上来，还有陈谷酒，那可是好东西。”

    小二应了声，正要出去，卿莲突然开口：“等会儿。”

    小二转头，问道：“客官还有何事？”

    卿莲沉吟了一下，开口道：“我想吃百花糕，最正宗的，你能帮我去买点吗？”

    “这••••••”小二为难了，要知道这最正宗的百花糕的铺子可是离洛天楼有些远，他这一去买，没有一个钟头是回不来的，要是被掌柜的发现了，那可如何是好？

    无忧似是看出了他的为难，掏出几锭银子给他，道：“小二哥，就劳烦你跑跑了，若是掌柜的问起来，就说是我们想吃百花糕了，你们掌柜的也不会那么不通情理是不？”

    那小二见手里握着沉甸甸的银子，心里早就乐翻了，这些银子买了百花糕后可还要剩好多，又听见无忧这样说，立马眉开眼笑地去买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