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蹴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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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收回目光,放下马车帘,回头一笑:“有些舍不得狼兄。”

    霍去病握住我的手道:“这次能从祁连山中活着出来,的确要多谢狼兄,可我看你是更不想回长安。”

    我眉头蹙着没有话。

    霍去病沉默了好半晌,**道:“我也不想回长安。”

    我思索了一会儿,才醒觉他话中的意思,半欣悦半心酸,笑着:“只有你才把我当宝,没人和你抢。”

    霍去病若有所思地淡淡笑着,未发一言,只是伸手把我揽进了他的怀中。

    我头俯在他膝盖上,有些疲惫地闭上眼睛,霍去病微微挪动了下身子,让我躺得更舒服些:“累了就睡一会儿。”

    我道:“坐马车肯定有些闷,你觉得无聊就骑马去吧!不用特意陪我。”

    霍去病手指在我眉目间温柔地轻抚:“对着你哪里还会闷?安心睡觉。”

    我嘴边含着丝笑,沉入睡乡。

    正睡得‘迷’糊,车外赵破奴低声叫道:“将军。”

    霍去病随手挑起帘子问:“有消息了吗?”

    我嗔了霍去病一眼,忙撑着身子起来,霍去病促狭一笑,手轻拍了下我的背,看向赵破奴和陈安康。

    赵破奴和陈安康在车外并骥而行,看到车内刚刚分开的我们,陈安康嘴边含着丝笑移开目光,赵破奴却是一惊,低下头,强自若无其事地恭声回道:“已经有博望侯张骞和李广将军的消息。从右北平出发后,李将军率军四千先行,博望侯将一万骑随后。李将军出发未久,就遇到匈奴左贤王的四万大军,四千人陷入重围中。”

    我轻吸口气,掩嘴看着赵破奴,匈奴以左为尊,左贤王的军队是除单于的军队外,匈奴最‘精’锐所在。李敢肯定随在父亲身旁,他可安全?霍去病瞟了我一眼,神‘色’淡然地听着。

    “当时全军皆‘乱’,甚至有人叫嚷着该投降,李敢却夷然不惧,求李将军命他出战,李敢只率了十几骥,策马奔突于匈奴大军中,斩杀两百多匈奴后安然而还,把匈奴的头颅丢到惊惧气泄者面前,慨然大笑着问众人‘胡虏有何难杀?我们虽已陷入重围,但只要坚持到博望侯大军赶至,与博望侯内外合击,弃刀而降的应该是匈奴’。众人面‘露’愧‘色’,军心立稳,齐齐拔刀大叫‘愿与匈奴死战’。”

    霍去病轻拍了下掌,头赞道:“好个李三哥!”

    赵破奴和陈安康也是神‘色’‘激’昂,赵破奴道:“当时匈奴‘激’怒,箭如雨下,从天明直打到日落,我军死亡过半,箭矢都已用完,却在李将军率领下依然坚持,第二日又打了一日,又死伤一半,直到日暮时分,博望侯的军队赶至,匈奴**匆匆退去。”

    霍去病冷哼一声:“张骞的这个行军速度可真是让人叹服。”赵破奴虽没有话,可脸上也微有不屑之‘色’,陈安康神‘色’温和,倒是未有任何情绪。

    霍去病道:“李广是因为遭遇重围未能按预定接应我,公孙敖呢?”

    陈安康躬身回道:“公孙将军确如将军所料,是因为‘迷’路在大漠中,所以未能与我军按计划配合。”

    霍去病轻无所谓地笑着:“笑话大了,舅父有得头疼了。”

    赵破奴笑:“陛下此次攻打匈奴的主要意图就是想控制河西地区,把匈奴的势力驱逐出河西,开通去往西域各国的道路。公孙敖和李广将军虽未真正参战,可我们已经顺利实现陛下的预定目标,以少胜多,不但把匈奴打了个落‘花’流水,连匈奴人引以为傲的祁连山都归于大汉版图,龙颜肯定大悦,应该不会重责公孙将军。”

    霍去病嘴角轻抿了丝笑意,没有话,挥挥手让他们退下。

    他静静坐着,不知道在想什么,半晌都一动未动。我摇了下他的胳膊:“在想什么呢?这次立下这么大的功劳,想皇上赏赐你什么吗?”

    他笑着猛一翻身把我压在他身下:“我只要陛下赐婚,就要你。”

    我又羞又急,握住他‘欲’探向我衣服内的手:“你不是,我们成婚前,不……”他笑在我‘唇’上‘吻’着:“我不那个,可没不能亲、不能抱、不能‘摸’。”

    我推着他道:“车外有人呢!你别发疯。”

    他长叹口气,侧身躺在我胳膊上,朝外面大吼道:“命大军快速前进,早儿扎营休息。”

    我笑骂:“以权谋‘私’!”

    他侧头直往我耳朵里轻轻呵气,我一笑他肯定更来劲,所以强忍着不笑,板着脸问:“你刚才在想什么?”

    他没有回答我的话,手指轻捻着我的耳垂:“听人讲耳垂大的人有福气,你的福气看来很多,嫁给我肯定是大福气。”

    我哼道:“胡扯!人家还‘唇’薄的薄情呢!如此,我倒是真不敢嫁给你。”

    他笑‘吟’‘吟’地睨着我:“现在还敢和我讲这种话?”着轻含住我的耳垂,一地啃噬,舌头轻拢慢捻。

    我只觉半边身子酥麻,半边身子轻颤,他的呼吸渐重,有些情不自禁,我忙颤着声音:“我知道你刚才在想什么,你肯定在想陛下和卫大将军,还有你夹在他们两人之中,该如何处理好彼此关系。”

    他停下动作,笑着在我脸上轻拧了下:“‘挺’会围魏救赵的。”

    我缓了半晌,急速跳着的心才平稳下来:“你不否认,那我就是猜对了。”

    他轻叹口气,望着马车,撑着双手伸了个懒腰:“这些事情回长安再烦吧!先不想这些。”

    我沉默一会儿,重重头:“对,先不想这些,即使要愁,也等回长安城再愁。”

    他一手半支起身子,一手轻抚着我的眉间,低头凝视着我:“我不管你心里究竟为什么犯愁、怕些什么,但你记住,以后我是你的夫君,天大的事情有我,不管是苦是乐,我们都一起担当,以后不是你一个人面对一切,而是我们一起面对一切。”

    我们的视线凝聚在一起,我鼻子发酸,喉咙干涩,一句话也不出,伸手握住他的手,两人的五指紧紧握住彼此。从此后,我不再是缥缈孤鸿,天地间不再只是自己的影子与自己相随,我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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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晚的营帐篝火,时有放‘浪’形骸者哭哭笑笑地在营帐间穿行,也有一言不合大打出手者。我看得惊讶万分,霍去病却是司空见惯,淡淡对我解释:“一场战争后,活下来的人都不无侥幸,在我的军队中,只要活着就是荣华富贵,从生死之间刚出来,又在长安城瞬即富贵,大起大落,意志不是十分坚强的人总是需要发泄一下。”

    我纳闷地:“可是我看兵法上讲,治军一定要军纪严明、军容整齐,打仗时**能气势如虹,这样子可有些大违书上的道理呢!我看过周亚夫将军的故事,他率领的军队可是纪律严明,韩信大将军也是治军严谨。”

    霍去病轻咳两声,拳抵着下巴只是笑,我被他笑得有些羞恼,瞪了他一眼,急急而走,霍去病快步来握我的手,笑着:“好夫人,休要气恼,为夫这就给你细细道来。”

    我甩开他的手:“谁是你的夫人?你若再欺负嘲‘弄’我,我就不要做你的夫人。”

    霍去病强搂着我,笑俯在我耳边正要话,我看到陈安康从远处匆匆而来,忙推开霍去病。

    陈安康行礼后,奏道:“将军,李广将军前来禀报军务。”

    霍去病看向眉头已经皱成一团的我,含笑道:“躲终究不是办法。”

    我叹口气:“你去忙你的正事,我自己再四处走走。”

    霍去病明白我是想借此避开和李敢见面,不再勉强,只叮嘱了我几句,转身和陈安康离去。

    避开篝火明亮的光线,藏身于‘阴’暗处随意而走,一路行去,帐篷渐密,人越发多,粗言秽语的声‘浪’不绝于耳。前面的帐篷虽也有酩酊大醉和骂天咒地的人,可和此处一比,却实在是文雅之处了。看来我已经闯入下等兵士的营地。

    一堆篝火上正烤着一只兔子,十几道视线,饿虎一般地盯着兔子,突然一人按捺不住地伸手去拿,其余几人立即开始抢,我还未看清楚怎么回事,兔子已四分五裂。

    各人急急往嘴里送,一个人大骂道:“你们这帮孙子,还没熟就抢。”

    另一人截道:“有‘肉’吃,你就笑吧!还计较这么多干吗?一个月没有闻见‘肉’味了,现在就是块生‘肉’我也能吃下去。”

    众人都哈哈大笑起来,一人一面仔细地‘舔’着骨头,一面道:“你去做校尉大人的狗吧!我看校尉大人的狗每天都有一块‘肉’吃。”

    众人又高声而笑,一人“呸”的一声吐出口中的骨头,‘摸’了‘摸’肚子笑着:“忍一忍,回了长安想吃什么都行,娘的!老子还要去落‘玉’坊叫个娘们儿好好唱一曲,老子也当一回豪客大爷。”

    一旁的人笑嚷:“去落‘玉’坊有什么劲,只能看不能‘摸’,不如去娼妓坊爽落。天香坊还敢借酒装疯占个便宜,落‘玉’坊你敢吗?听落‘玉’坊的坊主护短护得厉害,只要姑娘自己不愿意,任你是谁都休想,多少王侯公子打落‘玉’坊姑娘的主意都落了空,恨得牙痒痒,偏偏人家背后有娘娘撑腰,只能干瞪眼。刚拿命换来的荣华富贵,我可不想为个娘们儿就没命享受。”

    众人笑着头,起哪家娼妓坊的姑娘模样标致,‘摸’着如何,话语不堪,不能再听,我忙悄悄离开。

    原来落‘玉’坊不知不觉间竟然已经得罪了很多人,我长叹口气。真要让那些王侯公子得到,也不过两三夜工夫就甩到脑后,可因为得不到,偏偏惦记不休,甚至生恨。

    正低头默思,忽觉得有人盯着我看,抬头望去,李敢和公孙敖一行人正随在霍去病身后而行。李敢满面纳闷地仔细打量着我,见到我的正面,一惊后望向霍去病,霍去病看了他一眼,嘴边噙着丝浅笑,有些无可奈何地向我摇摇头。

    公孙敖看李敢停了步子,也看向我,仔细看了几眼后,**约略认出我,脸带不信之‘色’看向霍去病,看到霍去病的神情,不信立即化为惊讶。

    我转过脸,匆匆转入帐篷后,该来的事情果然躲不过。

    “睡下了吗?”霍去病‘摸’黑进了帐篷,轻声问。

    我回道:“没有。”

    他从背后搂住我:“怎么一个人坐在黑暗中发呆?”

    我沉默了一会儿,轻声:“公孙敖将军看到我,似乎不大高兴的样子。”

    霍去病道:“他这次出了这么大的漏子,按律当斩,回朝后,有众人求情,虽然不会死,但贬为平民肯定是无法避免的。当年若非他,舅父早死在馆陶公主手中,舅父一直对他心怀感‘激’,一定会设法帮他再建军功,让他再次封侯,可他也肯定高兴不起来。再,就算不高兴,关我们何事?我们自己高兴就行。”

    我靠在他怀里,掰着指头笑道:“我就一个人,可你呢?姨母是皇后,一个姨父是皇帝,另一个姨父是将军,舅父是大将军,你的继父也是朝中重臣,再加上你姨父、舅父的亲随们,我这十个指头根本不够算。”

    霍去病胳膊上加了把力气,我嚷痛,他佯怒地:“让你再胡思‘乱’想!我的事情我自己做主,别人的话得顺耳不妨听听,得不顺耳我才懒得听。何况,你还有草原上的狼群,我还怕你一不顺心就跑回草原,哪里敢让人给你半丝气受?”

    我转过身子,趴在他的肩头:“我觉得你对长安城里的权力之争也不是很喜欢,我们不如跑掉吧!塞北江南,大漠草原,愿意去哪里就去哪里,岂不是更好?”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缓缓道:“看来长安城真的伤着了你,以前的你总是一往无前,似乎不管前方是什么,你都敢争,都敢面对,现在却只是想着躲避,连长安都不敢回。”

    我心里愧疚,强笑着:“大概只是心有些累,我……”

    他捂住我嘴:“我没有别的意思,你也不用赶着解释。正如你所,我不是孤零零的一个人。外祖母和母亲都是低贱出身,卫家的‘女’子连嫁人都困难,母亲、姨母、舅父都是没有父亲的,我也是个‘私’生子。若非姨母,我只怕还着‘私’生子的名声在公主府做贱役,也不定和舅父年幼时一样,实在活不下去时,跑到亲生父亲家牧马,被当家主母当畜生一样使唤,吃得连家中的狗都不如。”

    霍去病第一次谈及自己的身世,平常的倨傲在这一瞬都‘荡’然无存,我心中疼惜,紧紧环住他的腰,他笑摇摇头:“没有姨母,舅父再有本事只怕也不会有机会一展身手,而没有姨母和舅父,我再有雄心壮志,也不可能十八岁就领兵出征。这些事情,司马迁那帮人没有错。‘玉’儿,我自的梦想虽然在接近但还未实现,再则,太子现在才八岁,年纪还,根基不稳,虽有舅父,可舅父现在处境尴尬。我从受惠于家族庇荫,不可能只受不报,等我做完我该做的一切,我一定陪你离开长安。而且陛下的脾‘性’……”他轻叹口气:“其实古往今来,真正聪明的臣子只有一个范蠡,于国家危难时出世,收复残破的山河,尽展大丈夫的志气,心中的理想实现后,又逍遥于江河湖海间,创造了另一番传奇的人生,他的一生竟比别人两辈子都‘精’彩。”

    我道:“我明白了。等匈奴再无能力侵犯大汉、你从的心愿实现时再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