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总督来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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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日下午,李致远同抚州府同知刘胤基及临川县衙的王知县商议,于各处城门及城内大街小巷张贴了一份安民告示。

    告示的内容主要就是告诉百姓,让他们不要担心,朝廷已经从南昌调了一万多官军来抚州守城,这几天会陆续抵达。

    最先一批已经于昨日黄昏抵达抚州,现在已经接管了抚州城防,从今天开始,将会严格盘查进出城的人员,谨防贼军细作混入城搞破坏。

    希望百姓若是发现有何异常,立即报告官府,查实者有赏,知情不报者,以通敌叛国论处。

    最后,为让百姓安心,官府承诺,一定会严守抚州城,有一万余官军镇守抚州,抚州绝无失守的可能。

    而且抚州离南昌不过一百六十余里地,又有抚河相沟通,战略地位十分重要,若有事,总督吕大器半日即可率大军杀到。

    这种关系到百姓身家性命的大事,自然有很多人关心,张贴告示的几处城墙边上,很快就聚集了一些人,议论纷纷。

    相信者有之,不相信者亦有之。

    这城门城防严格了许多,这是众所周知的,而且城内巡逻的兵也多了起来,这也是有目共睹的。

    有人道:“这事八成是真的,跟你们说,昨日傍晚,我见到有大批船队在北城码头靠岸,浩浩荡荡的,一眼望不到头,少说也有上百只舟船。之后上岸的兵估计有大几千,光进城就用了一炷香的功夫。”

    还有人道:“对对对,我就住在城北,昨晚听到‘嗒嗒’的脚步声,整齐的很啊,我开始还以为地震了呢!后来从窗户往外看了一眼,街上全是兵,一队队的,也不知道有多少,当时吓死我了,还以为贼军杀进城了。”

    有人兴奋地附和道:“是啊,是啊,咱抚州城这下有救了!”

    “我就说嘛,咱们抚州是重镇,朝廷怎么可能不管,老刘,可以叫你逃到乡下的儿子回家了,乡下土匪多啊!”

    也有人唱反调,表示怀疑:“官军要是真想守抚州,为什么拖到现在才来,前几天这城门就跟不设防一样,多危险啊!”

    “就是,要想守,早就调兵来了,为什么拖了半个多月?朝廷不怕抚州就这么丢了?”

    “我看又是骗咱们小老百姓的把戏,过两天官军一走,你们就等着挨刀子吧!”

    “不会吧,一万多官军来抚州就为了骗咱们?他们吃饱了撑的?”

    “说不定是路过抚州,去赣州的呢?”

    “胡说八道,去赣州应该走吉安才对,走抚州不是绕远路么!”

    “那你说为啥有那么多官军来抚州?”

    “我怎么知道,谁知道朝廷打得什么主意。”

    “.…..”

    争来争去,原本庆幸、兴奋的人也犹豫怀疑起来,谁叫现在朝廷的威信实在是太低,没人敢拿自己的性命去赌朝廷这回有良心了。

    “唉,还是再等等看吧,看是不是真有那么多官军来守城。”

    “对,再等等......”

    南昌,总督吕大器衙署。

    正在府中办公理事的吕大器得到童仆的通传,说是去抚州守城的李致远派人送信来了。

    吕大器倒是没想到这个李致远刚走一天,第二天就来报信了,这倒是让他挺高兴的。

    至少证明这个李致远听话懂事啊,知道凡事都要向上级禀报,谦恭有礼,不专断独行。

    吕大器喃喃道:“还是读过书的明事理,比那些大字不识一个的丘八何止强了百倍啊!”

    吕大器说的就是左良玉这类蛮横无礼的军头,到处胡作非为,实在是让他头疼,不仅自己无法约束,现在连朝廷都管不了这厮,俨然一个半独立的军阀。

    所以吕大器深感还是文官掌军的好,如臂使指,易于控制。

    李致远倒是不知道自己因为邓毛溪和抚州知府而写的一封信,竟然博得吕大器不少好感。

    这也主要是因为李致远这个举动触及了吕大器焦头烂额的直接源头——左良玉。

    同样是归吕大器节制的两人,两厢对比之下,一个明理听话,一个骄横无礼,能不对李致远有好感吗?

    正因为先入为主有了好感,所以待吕大器拆开信封,阅信之后,不仅没有因为李致远斩杀邓毛溪上下一千余人而有丝毫不满。

    反倒是打心底里赞赏李致远心思缜密,行事小心谨慎,不出手则矣,一出手就是果断狠辣,不仅打了对方一个反埋伏,还将对方杀了个干干净净。

    所练之三千婺源兵也着实厉害,据李致远信中所写,虽说是反埋伏,打了对方一个措手不及,但以自身只亡三人、伤二十余人的微小代价,就将对方千余人斩杀殆尽,堪称是神勇非凡了。

    至于那个邓毛溪,本就是土匪出身,让其从军又极不守军纪,土匪习性难改,死了也就死了,就当是除了一祸害。

    吕大器不禁感叹这个李致远的确是个人才,有些后悔将其派到抚州去送死,若是加以栽培,说不定能成为国之栋梁。

    可已经说好了让其坚守抚州一个月,又怎么好随意更改呢?

    待看到其禀报抚州知府已于前两日辞官挂印,已经返乡不在抚州了,目前抚州仅有同知、通判各一人。

    最后又说他无论局势如何不利,依旧会坚决执行自己的命令,坚守城池一个月,并恳请拨给一些物资。

    吕大器不禁感叹道:“难得的忠良之才啊。”

    沉思良久,吕大器终于下定了决心。

    “那个送信的走了吗?”吕大器对童仆道。

    “还没,在门外等候。”童仆回道。

    “你去告诉他,让他再等一会,老夫有回信让他捎回去。”

    “是。”

    第二日中午,李致远在北城门外抚河码头迎接从南昌来的两千援兵,这自然是给城内外的百姓们演的一场戏。

    按照计划,大家轮换着来,免得被人看出纰漏。

    今天是周大壮带人扮演从南昌来的援兵,下了船,正值晌午,城门口还是有不少百姓的。

    在众目睽睽之下演完戏,两千余人高举着如林的长枪,迈着整齐的步子,踩得大地“嗒嗒”作响,雄赳赳气昂昂地进了城,弄得城门口好一阵烟尘滚滚。

    城门口有不少百姓小声地窃窃私语,议论新到的这两千官军。

    “怎么样,看样子官府没骗咱们,这兵绝对是精锐啊!”

    “奇怪,朝廷怎么突然往抚州派这么多兵?”

    “哎,你还不信啊?朝廷这回肯定是真要守抚州了。”

    “奇怪,奇怪,还是明天再看看……”

    “.…..”

    一万官军调入抚州的消息正迅速在民间发酵,抚州城内外正慢慢发生着变化。

    军营内,李致远正在听巡逻回来的士兵汇报从抚州城打听回来的消息。

    “现在一万官军镇守抚州的消息已经在民间传开了,虽然目前还暂时没有发现百姓返城。”

    “但据属下打听到的消息来看,大部分老百姓至少已经相信了朝廷坚守抚州的决心,不少人已经有了招呼亲朋回家的打算。”

    “属下估计,咱们再这么来两次,应该就有老百姓陆续回城了。”

    “老百姓大多都是跟风、从众的,一旦有人开了回城这个头,之后也就水到渠成了。”

    “说不好连周边府县的老百姓都会蜂拥而至,涌进咱们抚州城来躲避乱军,属下认为咱们得提前加强城门守卫,严格甄别入城百姓,小心贼军细作混入城来探听虚实。”

    “而且军营周边也要严密封锁,严禁任何外人靠近,谨防走漏消息。”

    “更要严格约束士卒,免得其不慎透露了咱们的计划。”

    李致远听完这个巡逻队长的汇报,点头道:“这就好,看来咱们的计策开始起效果了。”

    定睛看了一眼面前这人,李致远笑道:“你这分析和建议倒是颇有见地,本官会予以采纳的。”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现居何职?”

    “属下名叫杨文远,现在周营长麾下当了个队长。”

    “听你口音不像是徽州婺源一带的人?你是何时加入我军的?”

    “属下本是湖广常德府武陵县人,十月张贼攻陷常德时侥幸逃得一命,之后就一路东逃。”

    “逃至徽州婺源时,听闻县尊您在招募乡勇,从军待遇优厚,且不同于其他官军,军纪十分严明,属下就报名参军了。”

    李致远奇道:“那你也算是本官老乡了,本官原籍湖广荆州,紧挨着你们常德府。”

    “观你言行谈吐,倒不像是粗莽的武夫,可是读过书?怎会想到从军?”

    杨文远回道:“不瞒县尊,属下的确是读过几年书,可惜并未读出什么名堂,连个秀才都没能考取,不过认得几个字罢了。”

    “至于为何从军,一来属下当时逃得匆忙,只身一人,除了随身的些许碎银外,身无长物,逃至婺源时几近饿毙,实在是困顿到了极点。”

    “多亏县尊那次募兵,让我能从军,在军营吃了顿饱饭,才没有像其他东逃的流民一样倒毙在路上。”

    “二来属下还未到婺源时,就听民间传闻婺源是附近府县最为安宁太平的,盗贼绝迹,百姓安居乐业,都是县尊您所练三千乡勇之功劳。”

    “都说您练的兵军纪严明,不凌弱,不扰民,跟其他官军大不一样。”

    “今年十月,张贼一攻占常德,因为其深恨杨阁部(即杨嗣昌,崇祯十年入阁,常德武陵人)早年围剿他时几乎将其剿灭,就大肆杀戮杨氏族人。”

    “而属下因为姓杨,又和杨阁部有些沾亲带故,是以全家皆为张献忠贼军所杀。”

    “所以属下自然也想投军杀贼,听闻您募兵,也就赶来报名从军了。”

    “之后承蒙周营长看得起,又让属下当了个队长。”

    “这回随县尊来江西,属下是十分欣喜的,属下不求别的,只求和张贼交战时,能亲上前线,多多杀贼,以告慰家人在天之灵。”

    李致远勉励他道:“你尽管放心,咱们来这就是来打张献忠的,等着吧,马上就能和张贼真刀真枪的干了!”

    “你身强体壮,又识文断字,脑袋瓜也灵活,我跟周大壮说一声,过几天扩军后让你当个连长。”

    “好好干,有你出人头地的一天!”

    “多谢县尊栽培,属下一定尽心尽力,绝不负县尊厚望!”

    这时,营房外有人通报,说之前去南昌的信使带着总督的回信回来了,李致远忙挥退了杨文远,命送信的进来。

    来人急匆匆地冲进营帐内,喘着粗气道:“县尊,这是吕总督的亲笔书信!”

    “他嘱托我尽快送到您手上,说信中交代了一件极重要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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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崇祯十六年十一月初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