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34章 出将入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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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祯十七年正月廿十日,鉴于山西各地官民迎降、倡逃成风,紫禁城里的崇祯皇帝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仓促间再下两道谕旨。一道是制止倡逃。
“寇患地方,人心不固,闻警逃避,法纪荡然。其倡逃者,不论宗室、官绅,立行拿问!”
另一道是表彰急公倡义之举。
“畿南震邻、紫马、龙固等关,极宜加强守备,要以一贼不入为功,倡义急公者,奏闻纪录。”
另外,由于山西巡按御史汪宗友弹劾巡抚蔡懋德私自返回太原以致黄河防线及平阳轻易失守,崇祯一怒之下撤了蔡懋德的官。
又任命郭景昌为右佥都御史,提督雁门等关兼巡抚山西,以代替蔡懋德,同时还任命御史金毓峒为山西监军。
在崇祯手下做官就是这样,有功不一定能得到封赏,但有过一定要重处。
即使蔡懋德不管太原晋王的传召而坚守平阳,也不过就是早几天战死罢了,说不定也要被人弹劾,说他不顾太原宗室安危,到头来也是一样没什么好下场。
现在谕旨还没传到山西,蔡懋德也还在太原城同布政使赵建极等人谋划守城事宜。
为了鼓舞军民士气,崇祯还特意让西洋人汤若望随金毓峒前往,以便加强山西军队的火器生产与装备。
尽管崇祯谕旨下了一道又一道,官员也任免了许多,可依旧改变不了山西“寇所至多开门迎降,结寨反拒官兵”的局面。
而南方湖广地区的张献忠已经离开湖广,攻至四川夔州府(今重庆奉节地区)附近,这是他第三次率军入川。
而这时候驻守川东各个关隘的明朝守军,或因畏惧张献忠人马众多,或因自身兵微将寡、粮草不济,皆不敢与张献忠交战。
唯有石砫宣慰使,著名的女将军,年逾古稀的秦良玉率领白杆军来援,但终因寡不敌众,兵败而归。
张献忠继续向四川进发,到夔州府万县时,遇到长江涨水,他只得暂且屯驻原地,而这一停就是三个月。
张献忠既已离开湖广,而驻守澧州的张文也严守李致远离开之前所留下的不得妄动的命令,并未真的追击张献忠。
但未免给御史言官们落下纵敌的口实,他按照李致远的命令,派遣三千人余人,慢慢地向北进军,恢复了荆州府在江南的公安、石首二县,而荆州、襄阳、德安等府仍旧是李自成的部下所占据。
现在最大的威胁已经消失,是李致远经营湖广、壮大自己的大好时机,但在此之前,他还得办一件大事——广纳人才。
他手底下的大头兵上十万,但却急缺良将贤才,仅有的堵胤锡也只是和他共事而已。
现在大厦将倾在即,清军大举南下也就在明年,必须得搭建自己的班底了。
所以这次回江南,除了和叶小繁完婚以外,也是为了在江南搜罗他所熟知的历史上的人才。
而叶家兄弟是自己的妻舅,自然也在招纳之列,任人唯亲不见得就是坏事,关键时候还是亲人更靠谱。
正月廿十日中午,在船上呆了整整两天的李致远一行人终于抵达浙东重镇宁波。
至于他为何非得在这么关键的时候不回湖广,而是要撇下新婚娇妻悄悄跑到宁波,自然是因为宁波有他做梦都想得到贤才——与岳飞、于谦齐名,并称“西湖三杰”的张苍水张煌言。
张煌言,字玄著,号苍水,浙江宁波府鄞县(府城倚郭)人,生于万历四十八年(1620),长李致远两岁,同“李致远”一样,于崇祯十五年考中举人。
南明时期,李致远最佩服的就是张煌言,战略眼光高超,又文武双全,堪称明末奇才。
只可惜他出山时,连弘光朝廷都完蛋了,他只能效力于皇统合法性极低又与隆武政权争来斗去的鲁王。
且张煌言一直偏居于浙东沿海,所能发挥的空间及相应的资源都太少,又经常被后方的争权夺利、尔虞我诈所拖累,坚持二十年终究未能达成恢复河山的愿望,最后被清军杀害于杭州。
李致远自然不想让这样一位贤才重蹈覆辙,抱恨而亡,这次来宁波,以理说服也好,坑蒙拐骗也罢,甚至就是绑也要把他绑去湖广,一定要改变此人的人生轨迹。
张煌言早年的事迹,李致远只知道一点,不过他确定现在张煌言应该还在宁波老家读书,其时声名虽并不十分显赫,但也不是无迹可寻。
这些年天下大乱,遍地烽烟,大明朝廷也开始重视培养文武兼备的人材,决定在科举中加入骑射等武备科目。
早在前几年,朝廷就“以兵事急”,令考生“兼试射”,而张煌言就是在此时脱颖而出的文武全才。
他十六岁参加县试时需考骑射,张煌言射三箭皆中靶,在场诸人皆为之惊叹。
崇祯十五年,张煌言赴杭州参加浙江乡试,射箭时再次三发皆中,骑射皆优,震撼全场,加之他平日留心时局,慷慨好论兵事,他的文武才能开始为周围的人所知。
而张煌言真正开始大放异彩,还得等南明弘光朝廷覆灭以后。
他振臂一呼,召义军,联络十三家农民军,三入长江,汇合郑成功攻打南京,连下安徽二十余城,坚持抗清近二十载。
可以说张煌言就是真正的文武全才,拉得开弓,上得了马,写得了文章,治得了天下,当将军则身先士卒,做文臣亦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乃是古典中国出将入相的典范。
李致远若能得到这样的人才,并尽力发挥他的才能,何愁不能扭转乾坤,再次恢复华夏。
而像张煌言这样的人,外地或许不知道,在他老家宁波应该是人尽皆知的。
李致远一行人在靠近宁波北门永丰门外的余姚江码头下了船,找人打听了一下,就知道了张煌言的家宅离永丰门极近,入城后往东南边走不到两里路即到。
李致远大喜,立即带着人入城,但想了一下,这头回上门拜访,两手空空可不行,怎么着也得给人家带点礼物吧。
可像张煌言这样的人,送他点什么好呢?
走在宁波望京街上,李致远一筹莫展,给这种高风亮节堪称完人的名士挑选礼物实在是太头痛了。
金银珠宝之类的俗物人家不仅看不上,反倒还会以为你这是在侮辱他。
文房四宝这类东西似乎也很普通,在宣州、徽州的时候没买点宣纸、徽墨、歙砚,现在来人家老家买他常用的东西不是闹笑话么。
正在这时,苦苦思索的李致远抬头见了一家兵器店,顿时喜笑颜开,有主意了!
古之文人雅士皆有配剑的爱好,尤其是像张煌言这种好论兵事又擅骑射的文武全才。
李致远满怀欣喜地踏进了店内,店家察言观色,立刻上前询问道:“公子可是要买宝剑?”
“老板好眼力,怎知我要买宝剑?”
老板笑道:“我观公子一副儒雅贵公子的模样,想必也是读书人吧,这读书人都好附庸风雅,像刀枪棍棒这类兵器,都是武夫所用,读书人哪能看得上?”
“即使不是公子你自用,而是送给朋友,这朋友多半也是脾性与公子相近的,八成还是更喜欢宝剑。”
“说得也是,本公子还真是打算送宝剑给一位神交已久的朋友。”李致远想来这位老板也是行家,也就直说了。
“老板你是行家,我也不跟你绕圈子了,你就给我挑把上好的宝剑吧。我这位朋友在你们宁波可是小有名气,剑既是送他的,老板你可不能坑我呀!”
店家忙笑容满面地道:“那哪能啊,本店也是宁波老店了,一向诚信经营,店内的兵器都是从各地达官贵人那收来的好货,包管公子的朋友看了欢喜!”
这店家很有察言观色的本事,一看就知道李致远有钱,也愿意花钱。
他先让伙计给李致远上茶,帮着招呼,自己忙回了里间,准备去拿那把收来已久的七星宝剑。
等了半盏茶的时间,老板抱着一个大木匣子笑呵呵出来了,将其放在柜台上,打开,“公子你瞧,这把七星宝剑可还能入得了你的法眼?”
李致远从匣中取出宝剑,拔剑出鞘,顿时只觉寒光逼人。
这把宝剑长约两尺有余,重约两三斤,剑尖、剑刃都极为锋利,剑脊、剑面光整,龙形剑格、剑首完整齐全,剑身是精钢打造,剑体七星清晰,剑饰及护手是白铜材质,红木剑柄,精装剑鞘,看起来就极其珍贵。
老板见李致远为宝剑所吸引,心知这单生意十有八九能成,又在一旁解释道:“这七星剑出自道家,是作法仪典的法器,甚至是许多门派的镇门之宝。”
“而这把宝剑据说就出自龙虎山,是本人去南京时从一位东来避祸的大官手中购得的。”
“虽不敢说削铁如泥,但拇指粗的钢筋亦可轻易斩断,无论是作为配饰,还是真的用来上阵厮杀,都是不可多得的珍品利器,公子可还满意?”
李致远没理他的,仔细研究了好半晌,就他看来,的确是把好剑,但现在到了谈价钱的时候,就不能表现的太过喜欢。
“其实我也不太懂,只觉得还算可以吧,姑且配得上我那为朋友,我也懒得再多看了,老板你就出个价吧,要是公道的话,本公子就直接买下了。”
这剑收来许久了,但是一直未能出手,就是因为价格比较高,一般人买不起,但再好的宝剑,落在他一个兵器商人手里,那也只是货物而已。
他也不想捂在手里迟迟卖不出,今天来了个似乎出得起价的贵公子,老板还是很想做成这比生意的。
“成,在下也不和公子乱喊价了,一百五十两银子,公子你就拿走吧!”
李致远一惊,这他娘的也太贵了,就是物价飞涨的现在,一两银子也还能买一石(94.4公斤)大米。
而古代的米值钱,换到现代一两银子至少得值六七百元,一百五十两银子得值十万元了,十万元就买一把剑?
李致远皱眉道:“老板,你这也太贵了吧?你确定不是在坑我这个外地来的?”
店家苦笑道:“公子,我真不是诓你,实在是这把剑我收来就下了极大的本钱,其实这剑放在我库房里已经很久了,我也确实想做成这比生意,可你总不能让我亏本吧!”
“就不能再便宜点儿?一百两怎么样?一百两我二话不说就给你现银!”李致远不确定他是不是漫天要价,但他肯定是就地还钱的,实在是有点儿贵了,他带的钱不多,大部分银子都留给吴江叶家帮他购买种子了。
“公子你不是在开玩笑吧!”店家惊呼道:“一百两我本钱都收不回来啊!”
双方又争执了好半天,店家也实在是无奈,只好道:“敢问公子,这剑是要送给哪位朋友?”
“张煌言,不知老板可识得?”
“原来是那位文武双全的张家公子!”店家一惊,一咬牙,道:“既然是他,那在下也就再退一步,一百三十两,这真的是最低价,实在不能再少了!”
“都说宝剑赠英雄,难道公子觉得文武双全的少年英杰还配不上这把七星宝剑么?”
李致远略一沉思,不管店家是不是真的在乎张煌言的面子,看他这样子应该确实是最低价了,是以他也就笑着答应下来:“老板你真会说话,行,就一百三十两!”
李致远吩咐随从拿了装银子的包袱,银货两讫,自己抱了宝剑,满意地出了店,往张家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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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祯十七年正月廿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