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86章 智讹奸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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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人不知这李巡抚所谓的试药究竟是怎么个试法,皆胆战心惊地看着李致远,等着他的下文。李致远却朝毕安民问道:“安民,你可知火药坊的工匠平日里是如何检测火药质量的?”
毕安民常与工匠打交道,这些自然难不倒他,是以他脱口便道:“如果要检查火药成品之质量优劣,可选取少许火药样品,置于纸张上点燃,若火药迅速燃尽而纸张完好如初方算是合格。”
“或干脆将火药放在手心燃烧,当火药燃尽而手心不觉得疼痛,方算是品质优良。”
“反之,如果在纸上留下了黑星白点,或手心有烧灼疼痛之感,则证明火药质量低劣,需要返工再制。”
在场几人包括跪在地上的四个商贾都是懂行的,这些岂能不知?
就是张煌言,少年时也曾是“发烧友级别”的炼丹制药爱好者,硫磺、火硝这类炼丹必备的“良药”可是玩得极勤,对火药的制作检测也是相当熟悉。
众人莫名其妙地听毕安民说完,又一脸不解地看着李致远,不知道他到底意欲何为,只有毕安民隐隐有些猜测,不禁兴奋起来。
只听李致远一拍手,道:“还是安民说的清楚明白啊,几位掌柜的可听清了?”
地上跪着的四人皆不知李致远到底是何用意,但巡抚问话,他们也不敢不回应,只得战战兢兢地次第答应道:“听清了~”
李致远这才继续道:“方才这位掌柜的说,对了,掌柜的姓甚?”
那掌柜的忙道:“小的姓于。”
李致远道:“哦,原来是于掌柜!”
“方才于掌柜说或可能是土司蛮夷掺了假,瞒过了他们这些做买卖的商人,本抚则说断无可能,这倒卖火药材料的商贩岂能不知火药检验之法?”
“现在见了四位的反应,或的确是本抚武断了些,你们或许是真不知道呢?”
“若你们知道此验法,必能查出材料质量低劣,如此,你们就是明知故犯,故意以次充好,欺骗愚弄官府,以致现在闹出人命,给官府造成极大损失,本抚就是判你们个斩立决其实也是可以的。”
“若是真不知道,那倒的确是情有可原,你们赔偿一些损失,本抚再现场教教几位如何试药,免得日后再着了奸民的道,如此也就可以了。”
“那么,现在问题来了,方才毕总监所说之法,你们到底是知道呢,还是不知道呢?”
见四人犹豫着不知如何是好,李致远补充道:“这两者的后果可大为不同哟,望几位老实回答,免得本抚断错了案,杀错了人!”
地上四人哪还不明白李致远的意思,他们要是答“知道”,那就是蓄意欺骗官府,就要杀头!
若是回答“不知道”,就可以活命,但赔偿仍旧是少不了的,至于学习这验药之法,拿自家的火药做试验,他们多只当李致远是随口一说,并未放在心上。
只是不知道到底要赔多少银子,他们虽在经营上同气连枝,但是关系到银子,那就得好好商量了,是以有些犹豫不决,
犹豫良久,其中一平日更小心谨慎之人问道:“敢问抚台老爷,到底是怎么个试法?”
李致远冷笑道:“方才毕总监不是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么?怎么,你们还想本抚再给你们说一遍?”
“不敢,不敢……”几人连忙摇头。
李致远催促道:“快些回答,知道就是知道,不知道就是不知道,有什么好犹豫的!”
“再不说,本抚只当你们是蓄意贩卖假药,那只好立即宰了你们几个,丢进湘江里喂那王八去!”
四人大急,只得纷纷推说确实不知。
“我等商家并不制造火药成品,只贩卖那几种材料,是以确实不知此检验之法,还望抚台大老爷明察!”
李致远笑道:“原来如此,那就怪不得了!”
又长叹道:“唉,没想到那些苗蛮边民竟如此奸诈狡猾,看来朝廷改土归流之策仍是做得慢了~”
“本抚现在既治楚南,山区夷民之教化,仍是任重而道远啊!”
几人忙吹捧道:“抚台英明,如此高瞻远瞩,楚南必将大治啊,这实在是湖广百姓之福~”
“哈哈,那就承几位的吉言了,”李致远大笑道:“几位快请起来吧,咱们先不说这些了……”
“本抚方才也说了,错虽不全在诸位,可你们毕竟是直接祸首,这赔偿问题你们看……”
四人爬起来,还来不及拍打身上的泥土,就忙道:“赔,赔,赔,我等一定照价赔偿抚台损失!”
眼见着要大事化小,小事化无,阎罗殿走了一遭的几人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只希望能妥善了解此事,其他事情自然无不答应。
他们已经达成共识,大不了出点血算了,毕竟民不与官斗啊!
而且这个李巡抚分外较真,行事作风又甚为狠辣,真不是他们惹得起的,了结此事后大不了再不做他的生意了……
几人心中皆暗忖,他们以前走南闯北,南七北六共十三省,哪个省的买卖他们没有做过,就是两京的兵仗局都买过他们的货,哪个像这个李巡抚这般作为了?
再说那帮丘八、匠户有什么好可惜的,死几个人又算哪门子的事?
现在不都是这般做的么,官府自产的火药就是这个德性,粗糙不堪搪塞,各军领药到手多将原药变卖自买迅药。
各军各省皆是如此,凭什么你李巡抚的楚南就要不同?还让不让咱们经商的活了?
少他这半个省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以后就是做关外建虏的生意都不找这个李巡抚了!
李致远懒得计较他们的心思,只道:“几位方才不是说你们只是掌柜的,能做得了东家的主?”
“要不你们暂且先到本抚府上做客,告诉本抚你们东家的所在,让他来和本抚商谈?”
四人今天遭罪可遭大发了,能保住性命已经是万幸了,这时候他们只想迅速脱身,其中一人忙道:“做得了,做得了……”
“不瞒抚台老爷,我等其实是一家合资商行,原是几家合伙入股的,经营上各自都还有些自主权~”
李致远暗道:“资本和市场大垄断啊!这些奸商果然一肚子奸计,想让他们说实话还真是不容易!”
又有一人道:“不知抚台到底如何计较,只要我等力所能及,一定尽力赔偿~”
李致远做沉思计算状,半晌才道:“本抚也不为难你们,方才我四舍五入算了一通,就一万两吧!”
四人倒抽了一口气,惊道:“怎会如此之多!”
见李致远面色不善,一人忙改口道:“呃……也不算太多,我们几家一起筹一下,也还是拿的出……”
李致远皱眉道:“一起筹?”
“呃……你们可能误解了本抚的意思,本抚是说你们一家出一万两,毕竟现在也说不清到底谁责任更大,就你们一起均摊好了……”
几人被惊得说不出话来,目瞪口呆地看着李致远。
李致远怒道:“怎么,你们觉得本抚是在坑骗你们不成?”
“要不我让军士带你们去制造局细细查看一番,材料损失、屋舍损失、抚恤伤亡工匠、误工误时的耗费,连带着烧毁的鸟铳成品……”
“诸如此类,若一件件计算损失耗费,到时候只怕还不止这些银子呢!”
四人相顾苦笑,彼此沟通一番后,终于还是怕李致远不依不饶会闹出更大的波折,竟咬牙答应了。
李致远大喜,命人拿来笔墨,笑道:“钱财之事,你们商人都喜欢白纸黑字的写个清楚明白,本抚今日就也随了你们的习俗,咱们还是立个字据,到时候也不至于闹出纠纷~”
四人无奈,纷纷写下字据,接着签字画押,李致远接过四张万金大欠条,喜道:“如此就好~”
又将其递给毕安民,道:“待会你带着字据,同这几位员外去销账,免得他们心里一直记挂着这事……”
被坑惨了的几人听到李致远这话几乎要吐血,但终究是了结了这事,一人遂上前道:“既然此事已了,还请抚台送我等回城……”
李致远摇头道:“那可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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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祯十七年三月初四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