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这起因改革引发的血案就传遍了全厂。即使张家兄弟的名声臭不可闻！但是张老二的举动，在很多人看来还是有点官逼民反的味道！特别是那些被优化出来的人群，更觉得终于有狠人帮自己出了口气！有人说把老子逼急了，也和张老二一样拼了！

    在田厂长的高度重视下，厂党委肯定要旗帜鲜明的表明态度！当天晚上在厂的副厂级以上领导，就去医院看望慰问马立钢和家属。案发第二天上午就紧急召开全体中层干部会议，指出这不是一起普通的民事纠纷引发的案件，而是恶劣破坏厂党委决议、破坏工厂改革大业，公然向组织挑战的不法行为！一定要从重、从快处理！结合近期发生的一系列围攻、跟踪、纠缠领导，干扰影响领导工作和生活的现象。暴露出基层政治思想工作的力度和方法，没有与改革的步伐一致！下一步各单位必须加强对职工的思想教育工作，统一认识，不要心存幻想！

    保卫科以最快的速度，整理好对张老二送劳动教养的申请材料。厂部还联系已经调到市公安局工作的朱科长，帮忙把审核部门的领导，请到王晓芳的培训中心进行了一次联谊活动。

    案发后的第五天，上午下班时，广播里播出“下午上班时间，在厂露天电影院召开全体职工参加的重要会议，请各单位领导组织好本单位职工准时参加。”的通知。下午伴随着广播里“论改革的重要性与紧迫性”的长篇大论，人群蜂拥而至进入电影院后发现，正前方的银幕墙上，中间悬挂着“公判大会”四个大字的横幅；两边一边一条竖着悬挂的标语，左边的是“依法保障工厂改革工作秩序”、右边的是“依法严惩一切破坏改革行为”；舞台上孤单单的只摆了两张长条形用蓝布围着的会议桌；舞台的两头，一边肃立着一名持枪警戒的武警战士，让会场的气氛更加威严！

    早到的人群按照各自单位的区域找位置坐下闲聊，大家都已猜到今天公判大会的主角，只不过此刻小声探讨的是判刑还是劳教？还有人算着这张家兄弟四个坐牢是车轮战，放一个出来就要补一个进去！广播停后，田厂长、王书记和分管保卫工作的副书记吴司令、副厂长李书平已经在舞台上的会议桌后就坐了。去年才从人武部干事提拔起来的保卫科长李卫国陪着一位穿警服的干部走上舞台，介绍给在坐的厂领导后，那位警官也坐了下来。

    李卫国是当年建厂时跟着父母从东北过来的第一批厂子弟，也是厂子弟里第一个参军复员回来后提干的，可谓是厂子弟里的翘楚！但今天这样的大场面，毕竟是第一次！他克制着有些紧张的情绪，对着麦克风“喂喂”的试了两声后大声说道：“请大家安静！马上开会了。”看下面嗡嗡嗡的议论声变小后，他提高嗓门宣布：“公判大会现在开始，第一项，把犯罪嫌疑人张大桥带上来！”他的话音刚落，额头上还贴着纱布的张老二被两名警察从舞台下面押上来，站到会议桌前面。他倒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小眼珠还在滴流乱转的看着下面乌压压的人群。

    “会议进行第二项，由市公安局治安大队队长秦辉同志宣读判决书。”李卫国说完，秦队长用当地方言开始宣读判决书，下面的听众自然是对判决书里详列的案情细节不感兴趣，因为张老二平时那些偷鸡摸狗、打架抖狠的所作所为，厂里人有目共睹！就算没有这次的案情，抓他进去一点也不冤枉！最后判处劳动教养一年的结果，又让下面的观众开始议论是判轻了，还是只能这样判？

    当警察把张老二戴上手铐，在围观人群各种表情注视下，押着穿过长长的走道，走出电影院后。坐在后面的部分人群按照以往类似会议的习惯，已经站起来准备退场。音响里传来李卫国急迫的喊叫声：“会议还没有结束，请同志们都回去坐好！”在各单位领导的帮助下，会场秩序得到恢复。接下来是由副厂长李书平代表厂部，宣读工厂对张老二开除厂籍留厂查看两年的处罚决定。下面又是一片议论纷纷，毕竟劳动教养与开除厂籍比起来，对于厂里人来说后者的实际后果要严重的多！

    会议最后一项是田厂长讲话，他依然是不用稿子发言的风格。他调整了一下麦克风的角度后说道：“同志们，今天的公判大会。是我来丹汉厂后参加的第一个抓人去坐牢的会议！我不知道大家的心情如何，此时此刻，我的心情是很沉重的！大家会觉得奇怪，罪犯和我有什么关系？我为什么会心情不好？因为我是厂长！刚才被警察铐走的是我的职工、是丹汉厂的子弟！固然罪犯是罪有应得！不值得同情和怜悯，但是这样的事情决不是值得庆贺的成绩！毕竟他还年轻，从此坐过牢的名声要伴随他一辈子！别看就一年的刑期，可是在里面那365天，每一天的日子都不是那么好过的！我情愿牢里面没有一个和我们丹汉厂有关系的人，但法律是无情的！谁敢以身试法，就会是今天的下场！所以说今天的公判大会，既是对罪犯的宣判，也是给在坐的每一个人上了一堂法制教育课！同志们，国有国法、厂有厂规，不要以为自己是天王老子，没人敢管！也不要以为耍小聪明，就可以玩游走于法律边缘的游戏！我告诉你，你那不是聪明！是在走钢丝、是在玩火！早晚有一天你不是掉下去摔死，就是被自己玩的火烧死！本来今天的场合不应该谈与法律无关的事，但这个案件的起因，还是与厂里目前正稳步推进的改革有关。而且受害人还躺在医院里！我竟然听到有人同情罪犯，说是官逼民反！发明这种黑白不分谬论的人，我不知道是别有用心还是愚蠢至极？先不论罪犯平时的所作所为，在这里，我想问问大家，厂里怎样逼你了？是把你开除了吗？就算是重新培训期间收入少了，也不是你动手行凶的理由呀？为什么不反思一下，你为什么会被同事和领导优化掉？是不是与你平时的表现和能力有关系？再说回来，凭什么正式工就不能去扫马路？是的，社会主义不会饿死人！但是社会主义国家也不会养闲人和懒人！改革的意义和重要性我不想再多讲了，这里我只想提醒大家一件事，那就是为了丹汉厂的生存和发展，为了在坐的大部分人明天会更好！我作为厂长，不管遇到什么样的困难！多么大的阻力！我都要把改革进行到底！所以，我奉劝大家要认清形势，且末做螳螂挡车不自量力的傻事！我的话讲完了，谢谢大家！散会。”

    人潮从电影院里慢慢涌出来，向各自的单位散去。大家一路上都在聊着刚才的会议和田厂长的讲话，只不过有的人比开会前更加精神抖擞、步履轻快！有的人则面色凝重、心事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