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的时间非常难熬, 大家都没有心情说话，整个空间都是寂静的。

    总感觉现在是一个小时犹如一天般漫长，终于悦耳的电话声响起，全家的精神一振，电话机前坐着的柳树奎第一时间拿起电话：

    “喂, 是国强么？”

    “爹，爹, 是、我！”

    柳国强的声音和他的手一样哆嗦。

    “咋样啊？”柳树奎大声问道。

    “你倒是赶紧说啊, 想急死你爹啊？”

    “考、考上了！”

    “考上了？考上了就好啊！是谁考上了？”柳树奎的嘴咧开了，考上了！考上了！

    “全考上了！！”

    “你说啥？再说一遍，爹耳朵不好用了没听清！”柳树奎的笑容收了起来再次确认。

    一家人挤在一起, 耳朵都凑了过来听，即使没有免提也能隐约听得清楚，尤其离得最近的柳奶奶和方小芹。

    柳奶奶激动地死死攥着方小芹的手浑身打摆子，方小芹却像是木头人一般却都动不了，婆媳二人的反应倒是极端。

    只听话筒里传来柳国强痛哭的声音：

    “爹, 咱家人全考上了，我和孩子们都考上大学了！”

    柳国强刚一看到成绩时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的，自家几个小的能考上他还有几分把握的，可自己和两个大儿子还是很悬的，他早有落榜的心里准备，甚至都相好了怎么调整情绪, 怎么鼓励两个大儿子今年不行, 来看再努力, 怎么夸奖考上的孩子，哪想到今天到这一看，家里不算五墩子参考了九个人，九个人竟然全考上了！！

    这一惊喜让向来沉稳喜怒不形于色的柳国强再也忍不住，给家人报了消息后眼泪决堤了。

    电话这头的人都傻了，柳东升他们离得远些听不太清楚，只是自己爹的哭声却能听到，大家都吓了一跳，要知道这都二十多年了，他们可没听过柳国强的哭声，自己爹一直像座山一样高大的！

    那这次该不会……

    “爷，怎么回事？刚才不是说有人考上了么，怎么还……难道是看错了？”家里一个人没考上爹才失望痛哭？

    柳爷爷的魂好像都没了一般，喃喃道：

    “考上了，全家都考上了……全家都考上了？嗝~”最后一句高声喊完后老头就晕过去了。

    “爹！”

    “当家的！”

    “爷！”

    “爷爷！”

    这头乱起来，那边柳国强也回过神来了，听到这边的叫声知道自己爹受了刺激，电话一挂也不等后面的儿子、儿媳妇们，自行车踩的飞快往家里骑来。

    东如黑着脸将围住爷爷的家人们都叫开，指挥他们将爷爷放平躺在地上，自己将拿出随身的小药包，里面有些自制的常备药和银针。

    东如拿出清神膏在爷爷鼻子下晃了晃，然后按压他的虎口和人中，不到半分钟人就醒了。

    柳树奎刚睁眼人有些不清醒，看看围在身边的孙子、孙女们：

    “我梦到跟你们爹打电话了，他跟我说你们九个全都考上大学了，把我乐得在梦里都不想醒了！”

    “爷爷，你没在做梦，刚才就是在和我爹打电话！”柳东升语气有些急迫。

    柳奶奶比他更急：

    “老头子，刚才国强说了什么？你给我们大伙说说啊！”

    不止老太太不敢相信，柳东升他们也一样不敢相信这消息的真实性。

    东如耳力好自然早听到了，和容止对视一眼，也被家里的激动气氛所感染了。

    “那、那是真的？我们老柳家这一下真的出了九个大学生？”柳树奎说着说着自己也哭了起来。

    “老太婆，咱们家孩子都考上大学了！”

    “都考上？”

    “是不是真的？”

    “天啊，我考上大学了？”

    大家都被这惊喜砸晕了，竟然没人想到安抚柳爷爷，还是东如和容止一边一个，将人从地上扶了起来。

    看屋的老头都听呆了，他耳朵没出问题吧？

    柳家九口人全都要上大学了？

    这老柳家的祖坟可不是冒青烟了，而是变仙地了！

    柳树奎也想到祖宗了：

    “快，走，我们回家，等你爹和三墩子、四墩子回来了咱们去上坟，告诉祖宗这个好消息！”腿脚麻利地往外走，没一会就走大前面去了。

    柳奶奶也脚步生风，嘴咧到耳边：

    “奶奶回去抓鸡去，今天咱们杀个大鹅，等你爹回来了咱们好好庆祝一下！”冯玉清和汪秀英连忙跟上，这一个个都心率不齐了。

    大家没敢太高兴，虽然电话里听了信可仍不敢全信，只等柳国强回来，当面再说一次才敢确定。

    可即使如此，全家人也都眉眼间带着喜意。

    柳家再次出名了！

    这次不止是在朝阳大队，而是在整个锦峡公社都出了名了。

    谁家一次出十个大学生啊？

    别说十个了，就是两个、哪怕是一个也都是祖坟冒青烟了啊，可看看人家？

    这一打听柳家情况大家纷纷对柳树奎和柳国强佩服不已，生了八个孩子，八张嘴吃饭，怎么养活的啊？

    八个孩子上学，怎么供啊？

    这八个孩子都供读书不说，还都考上了大学，这怎么教育的啊？

    柳国强在上班时被同事们请教子女的教育问题时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这问题很多人问过他了，他说实话是子女自己争气，他没怎么管大家都不信。

    不信就不信吧，柳国强的心情是自打看过成绩后就没有不好过，看什么都顺眼。

    在他回去当天五墩子也打电话过来了，他也参加了高考，是部队组织的考军校的，他考的分虽然不高却也考上了，要去军校上学三年，等毕业就能提干了。

    全家就柳国强考的成绩最低，303分，却也过了最低分数线，他选的是一切服从分配，因为政治分数非常高所以被分到了安东省的政法大学。

    单位自然是响应国家号召，支持再深造，对于考上大学的干部都是停薪留职的，不过要九月份才开学，这小半年还是要继续上班的。

    柳东升的分数比柳东阳要高十分，但他却选择了农业大学。

    柳东阳还是要当老师的，进的是本省的安东大学文学系，工作也是停薪留职，他没打算换工作。

    柳东文辞了钢厂的工作，他进的是本省的电力大学，他对机械感兴趣。

    柳东武则是在交通大学，工作也没有辞，他很喜欢现在的工作。

    五墩子柳东富就不说了，他的一切要跟着组织走的。

    六墩子柳东棋借了东如、容止和八墩子柳东书的光，几人学习在一起，学的内容自然也是一样的，得了个不错的高分，跟东如和柳东书一齐考进了京城的庆大。

    同时考进庆大的自然还有容止了，他自打容歧鸣回京城后就住在柳家，现在一起等成绩，还打算跟东如一起去报到。

    而最让人意外的就是向来不声不响的四嫂了，她竟然考了全家的第四名，进入了京城美术学院，学画画的！！

    大家这才知道，原来肖晶晶的国画是很好的，而且她还和她爹成了校友。

    这样的大喜事柳家是足足庆祝了三天，像是开流水席一样，这席下了，那席开的，整个朝阳大队来了差不多六成的人，有交情的没交情的都来了，你不让随礼都不行，为的就是来柳家－沾沾喜气，希望自家的孩子以后也能考上大学让他们当爹妈的跟着沾光。

    人来的多，忙起来也是够费力的，方姥姥带着四个儿媳妇和儿子、孙子都来帮忙了，一天不落的早上来，晚上收拾完走，累得不轻也和柳奶奶一样满脸的笑容满是骄傲。

    柳奶奶养的长成鸡鸭都杀了也不够酒席上用的肉，正打算打半大鸡也杀了时被方姥姥给阻止了，半大鸡肉不多不说，用不了多久长大了就能下蛋了，现在杀太可惜了！

    叫上自己的两个小儿子和柳东升开拖拉机回去抓了三十只过来，这是她女婿、外孙、外孙女考大学的喜事，她的脸上也跟着添光彩的出几只鸡算什么！

    三十只鸡可是不少钱的，面对这样大手笔柳奶奶笑笑并没有拒绝。

    方家是孩子们的姥家，他们争气了姥家也脸上有光，要是拒绝就太显得客气有撇清关系的嫌疑。

    反正冬天打场他们家也没和方四舅分钱，几百块呢，这次确实也不算什么，有来有往才是亲戚相处长久之道。

    这段时间柳奶奶和方小芹被人夸赞、羡慕得都不知道多少回了，她们却仍是百听不厌。

    东如这里也在和小伙伴们一起吃饭。

    不得不说，乡下办喜事是非常有气氛的，很容易感染人。

    原本东如不觉得考上大学有什么的，一是她考过几次了没什么新鲜感，而且以她的常识要是考不上才是奇事！二嘛，就是这恢复高考后的首届高考难度太低了！

    低到让她没什么成就感。

    好在这话没让别人听到，不然肯定要被打的。

    村里还有七个人也参加了高考，最后只有一人考了310分，进了本省的大学，其他都落榜，你要再说太简单了这不是妥妥地拉仇恨么！

    咳，思绪跑的有点偏，东如连忙回过神来招待相处比较好的几个小伙伴还有六墩子和八墩子的发小们。

    郑红坐在东如身边，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丫头仍是那么的没心没肺，被宠着的都不需要考虑太多。

    东如另一边是容止，七妞坐在东如对面，六墩子旁边，一上桌七妞勤快地先给六墩子盛了碗饭，然后又要帮东如盛，被她婉拒后便没问其他人。

    东如敛下目光，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感觉自打自己兄妹考上大学后，身边的人对她们都有些变了味道，变得功利起来。

    比如说七妞，以前和自己也很好，也很喜欢跟六墩子一起玩，但她一直有些怕六墩子，尤其长大后有了男女之防跟六墩子的关系都很疏远了。

    可最近她经常来自己家玩不说，每次说话时都有意无意捧着六墩子，看着他的目光也有些大胆，如果一次两次是自己看错了，可次数一多，东如就有了猜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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