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东极浮屠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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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一杯行过礼数,笑脸相迎,面前两名发运司官差,下了值,换了便衣,与寻常人别无两样,提两盒茶饼赴宴。扬州发运司主管东南漕运,地方衣食父母莅临,焉有怠慢之理。“夏提刑,这可巧了。”
“六一馆歇业甚久,近日二回开张,夏某这才逢闲叨扰。”话事的汉子面目儒雅,将手一拱道,“倒要贺唐老弟及早脱身,另谋新主。”
唐一杯呵呵应承:“雕虫小技,不值一提。这位官人瞧着爽利,敢问怎好称呼?”
那人身材魁梧,抱拳粗声道:“敝姓熊,草就录事参军一职,执掌转般仓,给唐老兄见礼。”夏提刑等身后人自荐罢了,又向唐一杯补充道:“素日与漕货舟夫打交道,一并带来,交个朋友。”
“可不敢当,咱们走吧,休误郑兄音信,”唐一杯捻了羊须胡,“夏提刑,熊录事,时辰正好,二位请!”
小丫鬟挑灯来唤,三人相谈甚欢,没多寒暄就朝湖心正馆去了。
几丈外柳树下,有一人窸窣现身,踏着麻履,朝门口近了寸步,护院横他一眼,便寸步难前。穷蛇啐一口,走向对过的茶坊摊子,转过身来,叼半只青皮蔗,另一半扔到护院脚下,却不得人搭理。
他捂住额角刺字,心说,狗眼看人低。
一名游僧与穷蛇擦肩而过,行如风,形貌三十许,径朝六一馆走去。待得近前,递呈一张拜帖,护院阅罢,毕恭毕敬道:“大洪寺首座释正觉禅师,久闻大名。”
“芥舟先生别来无恙?”游僧戒行谨严,持杖托钵,端立如松,眉宇一丝不苟。
护院为难道:“小的三不知,万幸这几日馆主归府,我先通传于她,禅师请入内相谈。”
应他呼喝,小厮打灯笼来迎,游僧迈着芒鞋,一阵风步入园林。
穷蛇没及收眼,斜刺里陡然冒出一个矮胖少年,咬只绿荷包子,兴冲冲地朝他邀功,扯着脖子道:“哥,那姓徐的带他姘头进了彩衣巷,古二跟去盯着,也不怕长针眼。下一步怎好?”
护院纹丝不动,穷蛇往背后瞟他一眼,拉这少年躲入旁巷,边走边道:“多宝,包子好吃么?”
多宝呜呜点头,又掏出一只包子,当面掰开,热腾腾送他手里,含混道:“笋干,鸡丁,还加糖。下船才吃几口好饭,哥,你尝尝。”
“你吃,我有糖棒。”他挥了挥甘蔗,呸的一口吐尽残渣。
……
……
左逢勾栏戏舍,台上咿呀呀的闹,正演到天妃娘娘渡海救厄的戏码。
穷蛇领小弟在凉棚就座,叫壶汤水,吆盘零嘴儿,听周遭茶客谈天说地,满是落地的踏实。
“噫,这枚卧蝉瑞龙脑,成色上佳,香烈非常,难道是东极宫的甲等魁元品?”
“蜑人也能看走眼?”香药商人取笑道,“东极宫数日不曾有船靠岸,都说宫主瞧不上淮扬两浙,要往海外做生意。你没见这两月扬州香市坐地抬价么?”
“那就是交趾货。”老蜑人信誓旦旦。
“嗐,交趾货商一早趁势清船,有钱不赚,还能捂到这时候?阮舶主说了,看在交情份上,他才留我一枚晚间新收的瑞龙脑。这呀,是波斯货,波斯瑞龙脑。”
老蜑人瞪花了眼,啧摸半晌,叹道:“女流之辈,祸市。”
“啧啧啧,你老人家,不懂行情啊,江湖哪像庙堂死板?宝座交椅,能者胜任,强者尊,弱者卑,不兴邹鲁尊卑!东极宫宫主三头六臂,不说明花团,两浙沿海,哪个行脚商不将她当作天妃娘娘再世供养?”
“我作证!宫主花容月貌,是我亲眼所见,三头六臂,真个天女下凡。”
绿衣茶客凑热闹,一脚挪寄这桌,朝自己鼻前扇了扇风,笑眯眯道:“东海香船不上岸,瑞龙脑好久没得嗅啦。它不仅能礼佛,还能礼贵妃,搁到唐明皇面前,这可算御贡之物啊,寻常人何来此等鼻福!”
“唐明皇,”多宝不知掌故,逞一时嘴快,“下过南洋?”
“下南洋?”香药商大乐,“下过马嵬坡还差不多!”
当年君王恨,今朝笑谈中。穷蛇默然借听,多宝自讨没趣儿,啖尽兜里包子,眼盯果品盘,炯炯道:“我吃了?”穷蛇失笑道:“不吃等我抢?”见他吃得香甜又干净,穷蛇道:“你好好上岸,八足没了,好歹送你回家。”
老蜑人又道:“多少金银?”
香药商比划个“六”,蜑人诧异道:“是金是银?”香药商嘲他宝刀已老,答道:“六贯!想不到吧,交趾也使大宋铜钱,流布之广,一如国朝境内。”
“何止是交趾!”绿衣茶客大露骄矜之色,“辽金,西夏,高丽,日本……五湖四海,谁不使我本朝铜钱!”
穷蛇斗然插话:“略有耳闻,不知是何道理?”
香药商睨他,上下一扫,并不则声。那茶客眉飞色舞道:“打个比方,一文铜板在这家勾栏能买一只包子,拿到海外,就能买两只。大街小巷满是番商,你以为只图贩货?他们渡海九死一生,为的是换钱!运回本土,钱会更值钱,一文钱真能当两文钱花,东极宫便是如此发家。”
多宝冷不丁道:“什么东极宫,敢赚这份钱,官府都不管吗?”
“小娃娃乳臭未干,说出来,吓死你!”茶客大剌剌道,“‘地上天宫,海中浮屠’,这两句偈子听过没有?”
多宝老实摇头,香药商打断茶客,戒备道:“江湖切口,你与外人说!”
穷蛇蓦道:“下两句偈子:‘鲤鱼群飞,三峰流雾’,是也不是?”老蜑人斜他一眼。多宝瞪了乌眼珠,讪讪道:“哥,你不早说,害我没见识。”
绿衣茶客拍案,沾沾自喜道:“同道中人,我早说老子火眼金睛!敢问兄弟庇身何帮,尊号大名?”
“诨号穷蛇,半个江湖人。”穷蛇抱拳,“三寸板里是娘房,三寸板外见阎王。水里来去,略有见闻,跑船讨口生计,够不上什么帮派。”
茶客豪爽道:“幸逢于此,在下百丈宗却踏枝,人称‘竹熊’!”
草野之人,殊无门第之见。却踏枝言辞敞亮,穷蛇朝他敬一杯茶,拜谢道:“却大侠,久仰大名。百丈宗的竹钉一向是行船要紧之物,勾连船木,比骨头还耐泡,江河兴风作浪时,不知救了多少兄弟的性命。”
却踏枝接茶一饮而尽,既现得色,又面红耳赤道:“不敢当,本分罢了。如今曾太守发过话,大船一律改用铁钉,河海湖泊没我百丈宗的用武之地啦。”
“爷嘞,”香药商耍嘴皮子,“神君大会司仪之首,竟称‘没用武之地’?你忘性大,叫我明花团如何自处!”
他瞥见穷蛇一副黑面,平平无奇,灯笼晃影,没瞧出额角有刺字,挑衅道:“这位……这位穷兄弟,神君大会,你也有请帖么?”
……
……
“没有。”
郑子虚道:“夏提刑这样问,想必是请帖在手了?”
伎乐四五人,琵琶斜抱,横影投上纸屏,正弹一首龙仙羽调的《宴蓬莱》侑饮。
夏提刑转回目光,徐徐放杯,慢条斯理道:“我哪有这份闲心?只不过,浙东团练使乃夏某同乡,前日投往敝司歇脚,无意一提,我才获此听闻。”
“浙东团练使……望火马韩卢?”郑子虚陡然神智一清,心说,苦也苦也,他没守在杭州,万一遇上,这可糟了!
夏提刑颔首道:“‘望火奔来,闻风即至’,正是韩卢韩教头。”
仇大将不由停了箸,谢皎见状道:“倒显着我多余了?”庞蒲勒附和:“诸位兄弟打什么哑谜?”
霍官人行船好赌,输给过波斯大胡子,结下旧怨,挪了几寸椅子,单为谢皎解围道:“谢教头有所不知,韩卢性野,专啃硬骨头。凡经他手,没有破不了的凶案。”
琵琶转调,熊录事往纸屏望去,见有一人伸臂至琴头,将轸紧了紧,很快追上另两人的乐声。一切如常,他收回目光,又听仇大将蔑道:“狼骨头硬,狗骨头也硬,不知他啃的是哪一块骨头?”
“盐枭。”夏提刑言简意赅。
四座闻言皆惊,谢皎啪啪两下拊掌,率先赞道:“好,有胆气!那神君大会,莫非就是盐帮开会喽?”
她粲然一笑,容貌鲜丽,席间气氛和缓大半。琵琶曲改作《玉燕春》,左右两只小鼓轻巧欢快,诸人渐说复笑。
仇大将没料到竟有人查盐枭,敢啃虎骨头,啐的一声,光吃不言语,一勺铲去半盘龙井虾仁,菜汁飞溅。熊录事筷伸一半,又收了回去,揩一把脸。
“此言差矣,神君大会每在中秋前后操办,有七天香期,是两浙祭龙旧俗。三教九流无不奉席,求个风调雨顺,没旁的用处,聊为谈资罢了。”
夏提刑和颜悦色,另对谢皎道:“谢教头闲暇之余,无妨小游一回,看赏江南风光宝地。对了,你年纪轻轻,所为何事而来,夏某能可襄助一臂之力么?”
谢皎笑嘻嘻道:“先谢过,实不相瞒,我支足一个月的定省假,正为护送先人遗骨归葬祖垅。无奈离家太久,怕是寻不到坟冢,夏提刑手下有相识的风水先生,不妨引荐于我,酬劳好说。”
郑子虚一个激灵,不省得这话是真是假,心说,她独携一只包袱,难道每晚枕尸骨入梦?随即又想,我也沾过血,还怕红粉骷髅么!
“要说有,还真有一个。”夏提刑若有所思,“只不过,这名施长老放旷不羁,平生游历四海,行踪不定。如他重访扬州,我再为你留意绍介。”
“风水先生,我也使得!”郑子虚举杯,“待郑某海船入港,便要另择新宅,借个好运数,很用得上风水宝地。夏老哥,一杯干了,万勿相忘。”
夏提刑想起此行来意,与他碰杯,笑蔼蔼道:“秋风十里桂花香,闻风有份,不少一人,郑贤弟大手笔。”转朝熊录事责备道,“好没眼色。”
熊录事赶忙举杯,谢皎倾身,与这几人一一对盅,解颐道:“桂花酒?我也喝得。”
郑子虚心道,聪明人谈生意,端的利索。他望一眼仇大将和霍官人,暗想,早有虎翼如此,我何至于铤而走险,丢船弃甲?
“我也喝得!”仇大将拍案猛喝。
莽夫争酒喝,郑子虚头大如斗,霍官人笑抱肚子,欠了欠身,自称离席小解。
……
……
庞蒲勒置身事外,吃一筷白鱼,自言自语道:“只听坐船晕,不闻上岸也晕。一桌好菜,没尝半口滋味,真个无福消受。”
相邻的波斯客商说话颇耐人寻味,谢皎眸珠一斜,索性挑明了说,低声道:“你那婢子替他算过命,日逢天心,是大寿。”
庞蒲勒言不由衷,揣着明白装糊涂,颔首道:“仇大将吃人参果,面红脖子粗,饕餮之勇,是如大兽。”
他话锋一转,“谢教头,你可曾听过‘明教大光明王’的说法?”
“西域拜火教?”
“是,也不是。”
他道:“明教发轫于波斯,以火为万物本源。人生于火,也归于火,是善,是因,是大光明。你方才说‘日逢天心’,此乃光明王神位,更是信众梦寐以求却不达的极高处。判诸凡人身,我怕他命不够硬,烧成一堆飞灰。”
谢皎不置可否,取壶斟浆,硬朝他递一杯酒,见对方一滴不漏地饮入腹中,微笑道:“明火伤手,我自避而远之。说起来,谢某也对香料很有兴趣,我替庞老板发愁,满船的梅花龙脑乳香丸,是要一回卖光,还是四散入市?”
“免劳阁下操心,”他高深莫测道,“信众所需,岂敢怠慢,已尽数下船。扬州市井欢声喧哗,说起来,庞某很是听到了一些有趣的传闻。”
庞蒲勒旋开拇指大戒,顺势一倾,倒出一枚莲子大小的瑞龙脑,只手奉上,笑眯眯道:“同为香客,这点心意,不啻鹅毛。”
“哪里哪里,客气客气。”
谢皎毫不客气。
……
……
彩衣巷绿竹含烟,一地参差影。却踏枝吃散了茶,兀自溜达,行经糖坊时,坊主吆道:“右护法留步!”
却踏枝往旁一瞥,近前寒暄:“好香甜的气味,来碗糖水。”
“没啦,”糖坊主两手一摊,“功德浆倒是能现筛,右护法喝不喝?”
却踏枝悻悻道:“免了,一嘴渣滓。何事叫我?”
坊主朝东一指,细声道:“左护法刚带人经过门前,盐帮的三当家,也在。”
却踏枝神色一凛,朝东一望,急忙要赶追,手往腰畔探去,哎哟一声叫,出门光顾吃茶,忘带了家伙。
坊主又扯住他的右臂,吞吐几回,低低道:“消息确凿,我说句话,你可别自乱阵脚……柴思本柴长老,没啦!”
“盐帮干的?”却踏枝大惊。
坊主斩钉截铁道:“我看像,要不那三当家话里带刺,有恃无恐,专扎咱们痛处呢。”
却踏枝两袖一捋,当即竖掌一劈,糖坊外壁靠墙捆放的甘蔗登时噼啪塌散,他抽了一双就走。坊主直叫唤,俯身拾取甘蔗,屁股朝天十分恼,长长短短凑抱半捆,便听身后有人道:“劳驾,两碗糖水!”
“没了,没了,都没啦!”
“好没道理,亏我留到最后喝甜浆……喂,老板,你怀里那满满一兜的不正是甜竹子?我讨个甜头,也不行吗?”
他挺直腰板,扭头去瞧,来客一双男女,男人嬉皮笑脸,女人红发如藻,于是抬举道:“烟花三月下扬州,世间好景不常留。你们呀,来晚啦!”
……
……
却踏枝奔出一条街,耳闻闹声渐响,转过街角,栀子灯高挂,一栋青楼赫然入眼。
流莺野蝶成群,惊一阵,笑一阵,飞来飞去。
只见黑压压一帮人里莽有条汉子跃上墙头,翘腿斜躺,如卧平地,脚尖晃三晃,一手顺势支颐,神气十足朝墙下诸人嚷道:“我堂堂百丈宗,找小姐,凭什么要钱?”
“就是!”
“凭本事吃白食!”
乌衣汉个个帮腔作势,一旁的绿衣郎们饱受挑衅。却踏枝心头火起,忽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怒叱:“乌有蛮,佛头泼粪,污人清白,你盐帮还要点脸吗!”
出声者独越众围,一身孔雀绿,神清气秀,约莫三十左右,手中翠箫直指骑墙汉,正是百丈宗左护法邵甘棠。
他面如美公子,野蝶见了心生欢喜,一下子钻他怀里,娇啼道:“你们究竟谁是盐帮,谁又是百丈宗?”
乌有蛮振胸道:“甭管哪帮哪派,个个都是你的一夜郎君!”
邵甘棠一把推开胸前女人,声色俱厉道:“新仇旧恨,一并算清!”她如蝶旋舞,立定后,吃吃笑道:“我懂了,倒霉蛋,你才是百丈宗。”竹君子义正词严道:“拳脚无眼,奉劝娘子退下,免受误伤。”
“婆娘,说!选哪个?”乌有蛮甚不服气,对胜负极为在意。
女人眉眼似波,流向邵甘棠,曼声道:“他能吃白食,你不能。你一口野腔,我听不懂,怕你动粗,那我可就吃不消啦。”
乌有蛮沉了脸,邵甘棠见状猛一拂袖,绿衣郎自觉退下,女人没等反应,一股劲风当胸袭来,直被搡开一丈远。
乌衣汉纷纷跌脚倒退,场面一时大空,只留他二人互相戒备。乌有蛮一跃而起,两臂平张,这时赫闻咻的一声,却踏枝一杖空投,钻入袖口,横做一副晾衣杆,硬将乌有蛮串成一个十字稻草人。
邵甘棠原本持箫欲挡,不料有人插手,绿衣郎叫道:“右护法!”却踏枝脚步未止,双手提棒,沉声道:“乌老三,按排行,你该跟我打!”
乌有蛮狼狈落地,倒出甘蔗棍,反身一挡,正迎却踏枝当头一棒。两人皆使大力,下手没个轻重,不过三五招,甘蔗便双双爆裂,汁水四迸,劈成千束万束,远不比空心竹硬实。
却踏枝一把丢了,赤手空拳,喝道:“再来!”
他一双好拳行走江湖,三捶碎石钵,名倾浙中。乌有蛮见竹熊动了真格,要拼死力,于是讥笑一声,从腰后缓缓拭出五枚长针,针尖白晶闪烁。
……
……
“且慢!”
邵甘棠提步飘去二人之间,横箫为界,及时止戈,以免两家结仇,冷冷道:“不值当,邵某调停。乌当家,百丈宗多有冒犯。”
“二哥!”却踏枝怒形于色。
乌有蛮十分受用,收了架势,乌衣汉一拥而上,撑在他背后。他大言不惭道:“邵二哥明理,乌爷大人不计小人过。”
却踏枝愠道:“你!”
“天皇老子,乌爷怕过谁?说好话,反挨一身骂。孙刘一家倒也罢了,你在我面前嚣张,岂不知东极宫另有心思?真不怕大意失荆州!”
乌有蛮话里有话,意气扬扬道:“至于柴思本,他是犯了盐帮忌讳,我却还没沦落到对无能老儿出手。左护法,你找错人啦!与其在我这刨根问底,不如先找到柴老儿尸身吧!”
盐帮的乌衣汉团团拱着三当家走了,流莺扑散,声色娇啭如常。
绿衣郎一齐聚在邵甘棠身周,却踏枝大为恼火,指向这群人的背影,喝道:“你竟甘心放虎归山?”
邵甘棠不为所动,“盐帮手段下作,防不胜防,毒针刺入血脉,你会立刻毙命。”
“小九说干爹没了!”却踏枝忍无可忍,“大哥,二哥,我,百丈宗满山遍野的绿衣郎,谁不曾受过他养育之恩!”
邵甘棠劈头道:“东极宫闭岛锁海,盐帮了若指掌,你呢,又探得几分青红皂白?”
却踏枝先愣后惊,愕然结舌道:“闭岛,锁海?”
邵甘棠冷哼,神色凝重道:“神君大会有变,东极宫势将缺席,此事非同小可,路上再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