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小凝生了个男孩。

    其实，她做产检时，早已知道了孩子的性别。

    但是孩子平安出生，又经各项检查，发现他是正常人后，她才彻底放下心来。

    两个异于常人的人，能生下一个健康的普通孩子，倒真是一个奇迹了。

    其实，她一直想要个女儿，但是在生孩子时，镇痛了整整一天一夜，之后又经历了这辈子都没感受过的恨不得当场死掉的痛后，才觉得做女人真的太不容易了！

    好在，她生完孩子后，撕裂的伤自动愈合，很快就恢复了。

    但是，如果生的是个女儿，还是个普通人的话，那么她将来也会经历自己受过的痛苦，而且她生产的伤口是无法自动愈合的，因此会比她受更多的苦。

    所以，虽然生了个男孩，她还是很开心的。

    “以后，我要教你成为一个有教养、会做家务又体贴的男人，做一个绝世好老公，绝对不能成为一个什么都不干的甩手掌柜！”

    苏小凝亲了亲儿子粉嫩嫩的脸颊，一把拍开了李悉墨伸过来的爪子：“他才刚睡着，你别又弄哭他了。”

    “我好歹也是孩子的干爸，抱一抱怎么了？”李悉墨不满地嘟哝着，还是很想再抱抱这个可爱的婴儿。

    “你还好意思说！”林溪朝他翻了个白眼，“你都不会抱孩子，还非要抱，老把他弄哭！”

    她熟练地抱起孩子，对苏小凝道：“小凝姐，我先带孩子去婴儿室睡觉了。孩子有我照顾，你放心吧，我弟弟也是我一手带大的。你也累了，先睡会儿吧！”

    “嗯，好。”

    “悉墨哥，你也别老打扰小凝姐休息。她晚上还要起来给孩子换尿布喂奶，很辛苦的。”

    “我再跟她说几句，马上就走。”

    林溪皱着眉，看了看他：“那你快点。”然后，才抱着孩子出去了。

    “怎么了？”

    苏小凝看着李悉墨忽然严肃下来的脸，有些奇怪，他一向嘻嘻哈哈，很少有一本正经的时候。

    “你真的就这样打算自己带着孩子过一辈子吗？陆哥……不是，陆森他……”李悉墨怕她生气，委婉地提出了一个建议，“其实，你父母对他的做法是非常残忍，最后他也报复了。你们不能放下恩怨吗？”

    苏小凝的脸一下子沉了下来：“李悉墨，这不是小孩子过家家。有些恩怨，是可以放下的。但是，像我和他之间的恩怨，曾经牵涉到了他的生命安全，之后又牵涉到了我亲人朋友的死，这些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放下的！”

    李悉墨第一次听到她叫自己全名，知道她是真生气了，嗫嚅着说道：“其实，你生孩子那天，他来医院了……”

    苏小凝怔愣了一下，别过头看向了窗外，她害怕被他看出自己眼里的希冀，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稳下来：“他来做什么？”

    “你生孩子，你叔叔给你安排的是私人医院，没人能轻易进来。我和林溪正在外面着急，一转头就看到他忽然出现了。你在里面痛得大喊大叫的时候，我看到，他哭了。”

    “还有呢？”

    “他说：‘我让她受苦了，如果我能陪在她身边就好了。’”

    “还有呢？”

    “我看得出来，他当时是真的非常害怕你会出事。我递给他一杯水，他手抖得杯子都拿不稳，直接掉地上了。一直到你平安生下孩子，他嘱咐我们好好照顾你，然后他就离开了。”

    “这样啊……”

    长长的头发遮住了苏小凝的侧脸，李悉墨看不清她的表情，他长叹一声：“你不愿和他在一起也没事，有哥在呢！我可是孩子的干爸，没人能欺负他！”

    “嗯，谢谢你。”

    “跟哥客气什么？你好好休息，我就先出去了。”

    “好。”

    直到门被关上后，苏小凝的眼角才落下泪来。

    如果可以，她也想跨越这些障碍，和陆森在一起，然后抚养孩子长大。

    可是父母做的事，和陆森的杀戮，哪是能这么轻易抹平的事啊！

    她无声地啜泣着……

    六十年以后，苏小凝躺在病房的床上，身边的亲人们在抹着眼泪。

    她虽然被改造过，可人体机能还是会衰老。

    年纪越往上长，她的自愈能力就越慢，连速度和力量都在下降。

    最终，在五十岁以后，她已经与常人无异。

    这样也好，她倒不觉得有什么可惜的。

    这一辈子，她爱过，恨过，拥有过，失去过，努力过，拼搏过，人生已经没有什么遗憾了。

    要说死前还有什么愿望的话，她脑海里唯一的念头便是如果能再见陆森一面就好了。

    自饭店一别后，她就再也没有见过他。

    天色很快黑了下来，其余亲人都出去了，只有她的儿子苏林在一边陪着她。

    忽然间，病房门被打开了。

    “爸爸？”苏林看着来人，这辈子第一次说出这个词语。

    他曾经听苏小凝提起过陆森的一切，并且始终将那些事对其他家人们守口如瓶。

    对于这个男人，他有些陌生，但是他也并不恨，他知道爸妈之间都有着对彼此的爱与恨。

    他还记得，在他年幼时，爸爸偶尔会在妈妈不在时出现在他身边，陪他玩，教他读书认字，还让他保密。

    “我可以和你妈妈聊一会儿吗？”

    “嗯。”

    苏林点点头，退到病房门口，为他们把着门。

    陆森轻轻走到床边，抚摸着苏小凝的脸颊。

    苏小凝浑浊的双眼一下子变得清晰起来：“你没有吃那颗药？”

    “嗯。”

    “为什么？”

    “因为长生不老的路上，没有你。”

    “可你看起来还是很年轻，也就四十岁的样子。”

    “在我眼里，你也没有老，还是当年那个年轻气盛又善良的小姑娘。”

    陆森轻轻笑了笑，低下头，吻上了她的额头。

    “最后还能见到你，我可以安心地走了。”

    “不，我会陪你一起。”陆森看着苏小凝，眼里的深情丝毫没有减少半分，“这么多年，没有陪着你，我不想让你黄泉路上也只有一个人。”

    苏小凝甜甜地笑起来，大约是回光返照，她的精神一下子好多了，看上去容光焕发：“其实，这么多年，你经常悄悄来看我，我都知道。”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陆森坐在床头，将她揽入怀里，“以后，我也会一直陪着你……”

    在生命的尽头，两人终于放下了所有过往的一切。

    当苏林听到冗长的滴声后，再转头时，看到的是两人相拥去世的画面，他们的脸上都带着幸福又甜蜜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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