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九章

    几杯酒下肚，话题也就打开了。反正汽车厂是刘德高和周世杰心中的牵挂，自然也是共同的话题。

    “老哥，像以前那种埋头苦干，而不向前看看的时代早就过去了。”周世杰感慨着，“现在是睁眼看世界的时代，经济全球化逼着我们走向世界。我就曾经多次到国外的大企业考察，人家那些大汽车公司都不是靠自身积累起来的，而是在某一年突然膨胀，一问才知道是搞股份制经济的结果。”

    “是啊，人家日本丰田公司最初也只有两百万日元，可现在，已经成为汽车行业的巨头之一了。”刘德高也有同感，“我也时常在想，股份制既然在国外很普遍，为什么就不能引入到我们乌山市汽车厂来呢？”

    “老哥，您就没有向乌山市的市委领导提出过这方面的建议？”周世杰见话题对路，就不动声色地问道。

    “哪里没有提出过建议？”刘德高就有些气愤了，“我都给市委冯书记写过好几封建议书了，可是冯书记太保守，不敢越雷池一步。听说现在沿海有不少企业都在走股份制路子，都已经走到我们乌山市汽车厂的前面了，真是让人揪心哪。”

    “老哥，那您认为如果乌山市汽车厂到美国华尔街却上市，前景如何？”周世杰就试探着问道。

    “乌山市汽车厂必须走股份制道路，必须上市，这是我一向的观点。”刘德高沉声说道，“能够到美国上市才好呢，美国的资金是最充裕的，干嘛不去圈他们的钱回来供我们汽车厂使用呢？这对国家，对企业都大有好处。”

    顿了顿，刘德高略微有些警惕，看似无意地问了句：“周老弟，我看你谈吐不凡，在很多观点上都是超前的。看来，你对我们大陆的国有企业也很有研究啊，周老弟是香港人吗？”

    “不是，我是地地道道的大陆人。”周世杰知道刘德高的意思，微微一笑，“我老家就在南湖省衡北市西衡县，去香港之前，我的职业是画画。”

    “西衡县？”刘德高喃喃念叨了一声，随即眼神一亮，“你和那个提倡国营企业走股份制的赵政策县长是同乡？”

    “嗯。”周世杰笑着回答，“赵县长在我们那是名人，西衡县的老百姓都很尊重他。不瞒您说，赵县长还是我们周家的恩人，我爱人当年得了很严重的病，我又不在家里，还是赵县长帮忙把我爱人送到了医院，这是天大的恩情啊。”

    “西衡县真是人杰地灵，有赵政策这样的风云人物，还有周老弟这样的商界精英。”刘德高感叹道，“我对赵政策县长也是神交已久，只是没有见面的机会。”

    一听周世杰是西衡县人，爱屋及乌，刘德高对周世杰又多了一丝好感。

    “老哥，现在可不是赵政策县长了。”周世杰呵呵笑道，“他早就调离了西衡县，先是在中纪委工作，今年年初又到黑山市任职市长，前不久已经当上了市委书记。”

    “这么快？”刘德高吃了一惊，“这才几年啊，也太快了点吧。不过，像赵政策这样有能力，敢闯敢干的年轻干部，是要得到重用，发挥出更大的价值。”

    顿了顿，刘德高又感叹着说：“要是赵政策在我们乌山市任职市委书记就好了，我们汽车厂就有救了。”

    “老哥，也许赵政策真有机会来乌山市任职市委书记呢。”周世杰呵呵一笑，“到时候老哥你就偷着乐了。”

    “是啊，眼下最重要的是大胆引进非公有制经济，调整产业结构，实现投资主体的多样化，只要在技术上解决汽车发动机的问题，制度上解决体制发动机的问题，乌山市的汽车业腾飞指日可待啊。”

    “英雄所见略同。”周世杰哈哈大笑，端起了酒杯，“来，老哥，我敬你一杯。”

    一杯茅台下肚，刘德高更是感慨万千：“个人如果不敢越雷池一步，只能是个平庸之人。企业不敢越雷池一步，结果只能和乌山汽车厂一样，积重难返。社会如果不敢越雷池一步，就不会有今天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国家如果不敢越雷池一步，怎么可能立于世界民族强列。改革就是要敢于越过雷池，不是一步，两步，而是大踏步越过，要永远面对历史，面对现实，面对未来提出新的问题。”

    “老哥这话大有道理，只是围观者轻易越过雷池，风险太大。”周世杰顺着刘德高的话说，“有几个官员有赵政策那么大的魄力啊。”

    “是啊。”刘德高打开了话题，就收不住了，“这样做是有可能粉身碎骨，但是不如此就没办法做出对得起时间，对得起历史，对得起人民的政绩。改革就是要有绝壁而立，逆水行舟的勇气。集勇者大无畏的气概和仁者悲天悯人的情怀，以及智者洞穿历史黑暗的眼光于一身，越过雷池一步才能仰无愧于天，俯无愧于地啊。”

    当这话传到赵政策耳朵的时候，赵政策有些忐忑不安。一种仰无愧于天，俯无愧于地的责任感充满胸腔，弥漫着，挥之不去……

    “赵书记，乌山汽车厂该知道的东西我基本上都已经调查清楚了。”见赵政策半天没有吭声，周世杰禁不住在电话里试探着说。

    “知道了。”赵政策回过神来，笑着说，“顶多半年，你就可以一展宏图了。”

    “那就太好了。”周世杰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很是高兴，随即转移了话题，“关于特级公路的资金，现在都到位了，什么时候开工？”

    “这样吧，你直接去找高风市长，特级公路是他负责。”赵政策略微一沉吟，就笑着说，“一个星期的样子吧，应该就可以开工了，高风市长比你还急呢。”

    “好的，那我就不打搅您了，赵书记。”周世杰马上很是恭谨地说。

    “好的，我也要感谢你才对啊。”赵政策呵呵笑着挂断了电话，也很是兴奋。

    事实上，这条黑山市通往省城的特级公路，没有一年半载的时间，是无法竣工的。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条公路增加了黑山市在和乌山市进行竞争的筹码，这也是赵政策和高风最看重的。

    这样重要的事情，高风自然是要搞点声势出来。为了这个事情，高风也是硬着头皮去找了北龙省的省长李泉友，请他出席特级公路的开工剪彩仪式。

    李泉友省长倒也没有拒绝，无论如何，这在北龙省都是一件很是值得庆祝的事情。只是，在李泉友心中，这条公路要是直接由省城通往乌山市，那就更好了！

    让李泉友诧异的是，这条特级公路的路线并不是直接通往黑山市市中心，而是通往靠乌山市的黑山市郊区。李泉友猜想，赵政策应该是在为修建经济特区的环城公路做准备了！

    看来，对这个即将成立的经济特区，赵政策是势在必得啊。为他人做嫁衣裳，好像不是赵政策的风格，李泉友非常清楚。

    其实，在这之前，赵政策打过电话给省委书记吴裘皮，想请吴裘皮来参加剪彩仪式。不过，吴裘皮还是建议请李泉友省长剪彩。吴裘皮知道，李泉友省长还是看好乌山市的市委书记冯文丘。

    可在吴裘皮眼里，冯文丘和赵政策根本无法比较，不是同一个档次上面的较量。这也就是说，吴裘皮认为冯文丘在新特区里可能连位置都找不到。

    未雨绸缪，吴裘皮也是在为赵政策着想，想先让赵政策和李泉友省长搞好关系，不至于以后因为冯文丘的败北而让李泉友对赵政策有太多的想法。

    对赵政策，吴裘皮还是很欣赏的。再加上，经济特区的成立，也会让吴裘皮有更多的政治资本。从某种意义上说，赵政策这也是在仕途上助吴裘皮一臂之力！

    吴裘皮心里很清楚，经济特区成立后，需要赵政策这样有能力，有闯劲和有魄力的人来当领航者。要是让冯文丘这样的人来当市委书记，经济特区也只能是挂个牌子，并不能取得重大的成绩。而这，中央领导是绝对不允许的。

    就好比上海那样的城市，一直是国内的经济中心。可这些年，上海的发展明显落后于深圳等经济特区，让中央领导很是不满意。

    与其等着领导不满意的时候，再责令更换经济特区的领导，好比给北龙省省委领导脸上打上一巴掌，还不如自己未雨绸缪，把赌注压在赵政策身上，或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这就是吴裘皮个人的想法。

    当然，经济特区的一把手任命，吴裘皮虽然是北龙省理所当然的一把手，也不能搞一言堂。再说，吴裘皮也不想承担风险，完全没有必要。让省委常委会来通过决定，效果自然是要好得多。

    对赵政策拿出几个大手笔，又是特级公路，又是国营企业的改制，又是高兴科技园，电子工业园等，吴裘皮也是很兴奋。

    别的不说，就是电子工业部迁移过来的几个产业，就足以让经济特区具备良好的工业基础。而黑山市的规划里面，电子工业园就位于黑山市和乌山市之间的郊区。看来，赵政策是做好了充分的准备，眼光放在整个经济特区，并不是局限于何乌山市之间的竞争。

    这就是大局观念，个人得失固然重要，但绝对不能迷失了方向，给国家造成损失。这也是吴裘皮最欣赏赵政策的地方，斗争是需要讲究策略，但一定要有底线，否则的话这个人就是典型的官吏，没有大原则！

    而吴裘皮认为，一个人如果没有大是大非的原则性，即便这个人的能力再高，也不足以成大器！

    赵政策这个时候可也没有空闲的工夫，在这个激情四射的年代里。

    这一年的春晚，中美混血儿费翔在春节联欢晚会上面的一曲《冬天里的一把火》高歌，让自己先火了起来，发行的磁带居然卖到一百六十万盒，可以说是开天辟地第一回。而这个混血儿也带动了国内第一批追星族的发展，一跃而不可收拾。

    让国人狂迷的还有：彩票，霹雳舞，大哥大，电子游戏。

    人们对国际品牌格外留恋，肯德基在京城第一家开业，立刻火爆起来。为了吃那么一块肯德基，居然有很多人去排两个小时的队伍！更让人大跌眼镜的是，肯德基店子居然成了京城的一个旅游景点！

    在肯德基的三楼，成了京城青年人的婚庆场所！

    “饭店成了教堂，这什么世道！”这是胡天去过一次后发出的感慨。在胡天心里，战场才是最好的洞房！

    这一年，在红帽子下生活的私人企业，获得初步正名，雇工7人以上就是剥削的紧箍咒摘掉了。辽宁本溪一个叫关广梅的国企承包者引发改革姓资姓社的大讨论。渐进式改革引发的生产资料价格双轨制，诱发了官倒和省际原料大战。在国企中，厂长责任制全面推行。

    国际上，被军备竞赛掏空，泥足于阿富汗战争，经济改革受到官僚钳制的苏共，仓促启动政治改革，提倡公开化和民主化。靠苏联武力维持的中东欧国家，迅速失控。波兰团结工会拒绝执政党的经济改革方案，执政党地位岌岌可危。大量东德公民通过匈牙利逃往西德。4月，美国总统里根，在柏林墙发表演说：推倒它吧，戈尔巴乔夫先生。

    在这样一个年代里，做国际品牌生意，无疑是大赚特赚，可赵政策却不屑为之。赚再多的钱，也是国外的那些商人赚得更多，只会把国内的钞票运到国外去！

    看着办公桌上面摆放着的大哥大，赵政策唯有摇头苦笑，这哪里是手机，分明就是一块大砖头，用来砸人是最合适的。外出的时候，这个大哥大基本上都放在秘书身上，赵政策觉得自己拿着实在有些丢人！

    不过，赵政策知道大哥大这种无线电话的重量和体积是一直在下降当中。或许，这也是一个商业契机吧，赵政策喃喃念叨了一声。

    想了想，赵政策决定晚上去一趟秦露那里。或许，这也只是一种借口。自从在南湖省城和小叶分开后，赵政策还没有开过洋荤呢。

    秦露对自己的情意，赵政策是很清楚的。可赵政策心里又有些矛盾，自己和邓巧巧都快结婚了，再耽误了秦露，这有些忐忑不安！

    摔了甩头，赵政策不再想这个头疼的事情了，一切顺其自然吧。

    私人企业得到正名，这倒是赵政策最乐意看到的结果。当然，经济特区里有许多特殊政策，别说私人企业，把国营企业搞成股份制，该做的事情赵正策都会毫不犹豫地去做！

    对于姓资还是姓社的讨论，赵政策嗤之以鼻，事情都明摆在那里了，还讨论来讨论区，有什么意义？

    不过，苏联仓促启动政治改革，继续陷入泥潭，倒是让赵政策松了一口气。赵政策可是在二号首长面前侃侃而谈苏联的发展趋势，现在起码证明赵政策的言论暂时还是正确的。这个非常重要，特别是在这个经济特区马上要成立的时刻，让二号首长能够多想起自己这个小小的地级市长，就更多了一个保证。

    任何国家都不是孤立的，特别是苏联和中国是邻国。苏联逐步走向解体，只要中央领导能够看清楚趋势，还是大有文章可做的，可以取得不少的国家利益！

    不过，这也让赵政策更加觉得时间紧迫。毕竟，日本海的出海口必须抢在苏联解体之前完成。要是换成到时候要和俄罗斯进行协商，那就要麻烦很多。给赵政策留下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在这个至关重要的事情上面！

    赵政策也没有办法，在经济特区没有发展起来，自己这个小小的地级市长根本就没有什么发言权。即使赵政策亲自跑到朝鲜去，也没有几个朝鲜官员干部会拿正眼瞧他一眼。

    唯一的办法是让经济特区尽快发展起来，并且带动整个东北三省的经济发展。有经济条件摆在那里，赵政策的腰杆就会壮实很多，和朝鲜官员说话也会有力量！

    只有朝鲜的官员干部真实感受到经济特区所带来的好处，这才有可能接受在中国的帮助下，在朝鲜毗邻中国的地方，建立经济特区，甚至建立中朝联合特区。

    而无论是朝鲜的经济特区，还是中朝联合特区，都将是赵政策取得日本海出海港口的筹码之一！

    道理很简单，可做起来却很难。

    首先，经济特区的快速发展，到底有多快，能取得多大的成果。也许赵政策有信心，可任何事情都在变化当中，谁也无法断定一个东北地区的经济特区，连港口都没有一个，能够取得沿海经济特区那样的成绩！

    更重要的是，即便取得了成果，也不能担保朝鲜就愿意把港口借给或者出租给中国企业。这关系到很多意识形态方面的东西，还有其中的战略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