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慕回来时，琉璃已经醒了。

    韶华不在，秦倾倾陪在她身边，两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围着圆桌，默不做声。

    秦倾倾见他回来，立即围上来，“怎么样？哥哥，那吴府的祖孙招供了吗？”

    “招了。”秦慕坐下。

    “他说了什么？”

    “吴明致说，是吴府的老夫人安排好的一切，他不过是按照吴老夫人的吩咐，躲在琉璃的院子里。”他边说，边注意琉璃的反应，见她没什么大的情绪波动，秦慕才继续问：“琉璃，昨夜他们过分吗？”

    过分吗？

    琉璃不知道怎么衡量过分这个词。

    青瓷羹停在半空，她声音微哑：“实话吗？”

    “当然是实话！琉璃，这里只有我和哥哥，还有什么不能说的？你把昨天的事全都说出来，哥哥自然会为你做主！”刚刚不问她，是害怕琉璃会伤心，现在不一样了。

    有秦慕在，他比她会安慰人，秦倾倾相信他不会让琉璃难过的。

    琉璃看着秦慕，他轻轻点头……

    她倏地一笑，有些苦涩：“昨天裴府的人来信说奶奶身子不舒服，让我回裴府一趟，当时我就觉得有些怪异……奶奶虽然年纪大了，但身子不利索的事从来不会找我。只要有年哥哥他们陪着她，她从来不会想起我的。可当时管家已经到了将军府知会我，我也不能不去，只好嘱咐人通知倾倾，让她明天午后到裴府找我。”

    琉璃口中的年哥哥是她大伯的儿子，是她的堂哥

    这裴年是裴老夫人的心头肉，墨城中人人知晓。

    秦倾倾点头，“这个我知道。”

    “到裴府之后，吴老夫人也在，我想是因为奶奶身子不舒服，她过来看望，所以没有放在心上。直至晚膳时，都没有异样……”说到这里，琉璃停顿片刻，拳头牢牢握起：“晚膳之后，吴老夫人说有些事要交代我，说回我的院子再详聊。我以为这里是裴府……我以为这里是我长大的地方，她不会把我怎么样的……”

    “可偏偏就在这里，就在这里！”

    琉璃四岁之前，一直是在裴府长大的，这是她自小长大的院子；虽然近几年来改变不少，可这里到底充满了她童年时的回忆……明亮的双眼润了起来，“看到吴明致那一刻我就知道不对劲了，可是他们把我锁在这里！锁在这里啊……”

    秦倾倾握住她双手，“琉璃……”

    “我以为我爷爷奶奶是不知情的，所以我一直在破坏院内的东西，希望制造出大的声响可以得到他们的回应，我以为他们会来救我的！”

    伤心、惊慌、无措。

    任何词语，都形容不出琉璃此刻的感受。

    就好像忽然被至亲的人舍弃，好像苍茫天地间只剩下她一个人。

    那些盆栽，一盆……一盆碎在地上，一同碎去的还有她的心。

    从最初的希冀，到最后的失望。

    不过用了一夜的时间……

    琉璃的心境完全不同，“我破坏了一个院子，没有等到任何人。”

    其实秦慕明白，昨夜被破坏掉的何止是这一处院落，怕是整座裴府，都已经在琉璃的心中坍塌。这个曾经是她庇佑之所，护着她长大的地方……怕是在她心中已经不存在了。

    一同失去的还有她对裴老、裴老夫人的信任。

    “琉璃，他们没有救你，总会有人救你的。”

    “对！总会有人救我的，昨夜我也是这样想的。”无尽的委屈涌上心头，她一双眼睛泪汪汪，“吴老夫人很聪明，她知道吴明致不是我的对手，特意埋了八名护院在这里。这八名护院都是一等一的高手，院墙这么矮……我却翻不过去！我只能不停地跟他们绕圈，不停地躲着吴明致。我知道他们想做什么，所以我从不敢进房间。”

    秦慕凝着她颈脖间的淤痕，“他们把你怎么样了？”

    琉璃似乎感受到他灼热的视线，伸手抚上那个位置，“倒也没怎么样，无非就是想擒住我，献给吴明致，立个功而已。”

    这不是什么让人误会的痕迹，而是她躲避的时候被那些人擒伤。

    “就算他们只是想擒住你，就算他们没有得手！这些人也罪不可恕……”秦倾倾拍桌而起，整整一夜啊！这一夜，琉璃被不停地追逐，不停地躲。

    她可以想象到那个场景，时时警惕，不敢有半分懈怠！

    就这样……

    躲了一夜。

    琉璃会有多累？

    “那最后呢？最后你怎么落了水？”

    “太困了。”琉璃忽地笑了，“实在是撑不住了，只有在水里能清醒一些，而且我发现在水里……他们的水性没有我好。”墨城是江南，除了一个护城河以外，没有什么湖泊。

    但是东部不一样，东部沿海，还有慕苏国最大的湖，琉璃自小在东部长大，自然懂水性。

    “可是池塘的水太凉，我撑了没多久就撑不住，没有等到你。”

    最后一句话，成功地让秦倾倾泪流，“是我不好，琉璃……是我不好，是我来晚了。”

    “不是的，我知道你早就来了，我知道的。”就算刚刚韶华不说秦倾倾是被裴老夫人拦下，琉璃也相信秦倾倾会早早来的。多年来的相处，她很了解秦倾倾的为人。

    她说得云淡风轻，但不难想象昨夜的凶险。

    一个十几岁的姑娘，对上八名一等高手，除了斗勇以外，还要机智！这是裴府，吴老夫人自然是不敢让这八名护院伤了琉璃的，一旦琉璃受伤，裴老和裴老夫人就不会饶了她。

    所以这八名护院对琉璃肯定手下留情了……

    琉璃跟他们周旋，必须拿捏住他们心中的那份不敢，以及他们下手的度量。通常来说，他们越是不敢伤琉璃，琉璃越是要勇敢，要大力气地作，好让自己随时有危险。

    只有这样……那些人才不敢靠近她，远远离开，害怕她受伤会让他们丢了性命。

    可越是作，琉璃付出的体力越多，整整一晚啊……

    而且还要不顾自身安危，不顾一切……

    光是想象，秦慕就觉得心疼，“都过去了，今后不会再有这样的事发生。琉璃，你现在打算怎么办？对于吴府，你想怎么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