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屋惊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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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筱青真的随着中年文士举步离开。

    马庭栋心念疾转,那中年文士是随同林筱青前来索仇的,独臂人放过林筱青是怕凌风师太报复,勉强还说得过去,放过中年文士就投理由了,而他竟连问都不问—‘声,这是为什么?

    林筱青走到门边,忽然举起左手,在空中划了半个圆,然后向门外一指,通常这是招呼人“走”的手势。

    古怪的动作,马庭栋敏感地想到难道这就是林筱青早先约好的暗示,要自己也离开?

    不管什么暗示,马庭栋是不会离开的。

    身后窗口突然传来“噗”的一声,马庭栋疾转身戒备,只见一个小小的黑影在房里回飞了一圈,又穿窗而去,是一只蝙蝠。

    马庭栋轻吐口气,再回身,一看,独臂人已失去了影子,不由心里大急,如任独臂人就此脱走,实在是大大地失策。

    一个惊人的景象突然发生,只见那被杀的弓腰老者,颤巍巍地站了起来,他居然没死?

    林筱青出的手,她是故意不杀对方还是这弓腰老者邪门?如果弓腰老者能在利剑之下假装中剑倒地而不使出手的人发觉,这一份能耐就不可小觑了!

    马庭栋稳住,静观下文。

    弓腰老者活动了一下手脚,口里发出一声冷笑,喃喃自语道:“丫头这一走,三天之后必招来一大堆人送死,河里的鱼鳖有口福了!”说完,步向独臂人出现的正房堂屋。

    马庭栋心头一震,暗忖:“这虾弓老者说的话是什么意思?独臂人反常地放走了林筱青和中年文士,难道是一项阴谋。”

    深深一想,他若有所悟,如果所料不差,情况可能赴如此——

    借林筱青之口,传出独臂人的下落,

    招引的对象当然是自己、曹玉堂、朱大小姐和他认为敌人的人。

    布好陷阱,一一收拾。

    人算不如天算,独臂人做梦也估不到他视为绝境的地方会有人

    潜伏。现在的问题是独臂人已经离开,还是退回房里?

    正房里亮起了灯火。

    马庭栋立即下了决心,如果独臂人还在,现在便是了断的最佳时刻,如果独臂人已经离开,至少可以从弓腰老者的口里逼出些线索。

    于是,他现身步入天井,故意放重脚步,弄出声音。

    “什么人?”弓腰老者可相当机警,喝话声中,人闪现门边。

    马庭栋没开口,他期待独臂人现身。

    “你是谁,竟敢夜闯私人住宅?”老者再喝问。

    “特地来造访的!”

    “造访,访谁?”弓腰老者现在腰不弓了,是个长人,额头已超过门楣,两眼爆出棱芒。

    “燕云豪客钟灵,钟大侠!”

    “此地没什么钟大侠!”

    “那就访独臂大侠好了。”

    “你到底是谁?”

    “修罗剑马庭栋。”

    老者目芒连闪,似已露了怯意。

    “朋友……就是修罗剑马庭栋?”声音和缓了些。

    “正是。”

    “朋友找错门路了。”

    “错不了的!”

    “老夫受雇看屋,此地只老夫一人。”

    “真的是如此?”马庭栋大步欺到了屋檐下。

    老者往里退身,一副惶急之色。

    灯光照耀下,马庭栋发现屋里正中摆了具大棺材,石头的本色,是口石棺,不由心中一动。

    “独臂人不敢出头么?”

    “朋友是指……棺材里面的人?”

    “棺中人?”马庭栋心中又是一动。

    “对,棺材里装的是位独臂人,也就是石屋的老主人,人棺已经好几年了。”

    马庭栋心念疾转,很可能独臂人就藏在石棺里,这是一项阴谋,准备计算来的敌对者。再举步,直逼门边。

    老者退到石棺之后,脸上阴暗不定。

    马庭栋现在可以完全看清屋里的情况,靠后墙是个大窗,洞开着,窗前摆了石桌石墩,桌上燃着油灯,此外便空无一物,左右有房门,内里的情况不得而知。

    空气诡谲万分。

    马庭栋不敢贸然闯入,意料中这屋子里定有鬼门道。

    “你说棺材里是独臂人?”

    “不错,此地的老主人。”

    刚才的一切,马庭栋亲眼目睹,这老者分明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他暂不戳穿,看这老者耍什么花招。

    “这么说,还有少主人罗?”

    “这……当然。”

    “少主人呢?”

    “远游在外。”

    “叫什么名字?”

    “不知道,老夫只是受雇之人,责任是看守房子。”

    “很好,把棺材打开。”

    “朋友,这……什么意思?”老者面皮起了抽动,眼里白棱芒一现又隐。

    “要你怎么做你就怎么做,少废话。”

    “朋友……是老主人的仇家?”

    “就算是好了,快打开。”

    “惊动死者,老夫……死也不敢。”

    “你不照办就死定了!”马庭栋抬了抬剑,眸光扫动,他必须提防不意的情况发生。

    老者的脸皮子再次起了抽搐。

    “石棺封得很牢……”

    “你能打开的,废话少说。”

    “少主人知道了,老夫……还能活么?”

    “你不动手,眼前就不能活。”马庭栋缓缓拔出长剑,他准备必要时用强。

    剑身发出的寒芒令人惊心。

    老者眼珠子一转,突然扑向窗口……

    “想逃?”马庭栋暴喝一声,闪电般穿门而入,左掌随之挥出,老者的一条腿已跨出窗框,被掌风一震,上半身一歪,马庭栋的剑已指到他的心窝。

    老者窒住。

    “下来!”

    老者乖乖地逡下窗框。

    马庭栋目光溜扫,两侧房里没丝毫动静,他判断这屋里除了老者便是棺中人,别无应援,至于棺中是死人活人,甚或根本无人,便无法知道了。他的信心大增,如果棺中藏的是独臂人,他有绝对把握可以应付。

    “开棺!”

    “……”老者瞪着眼,身躯在发抖。

    “你听到了?”剑尖微微一送,穿皮入肉。

    老者龇了龇牙。

    “快,否则先宰了你,本人自己动手。”

    老者没有丝毫反抗的余地,无可奈何地走近石棺。

    马庭栋后退两步,仗剑背墙站立,这样,万一发生变化,他就可以专应付正间?

    老者扳起棺盖、错横,没有情况发生。

    马庭栋只能看到棺中人的下半部,是装得有人,黑袍皂靴,上半被棺盖所掩,看不到棺中人面目,但从黑袍判断,棺中是独臂人可能没错。

    老者退开,脸色说多难看有多难看。

    “开了,请看!”

    马庭栋把位置移到棺尾的侧方,这样视线便可达到死者的上部,目光所及,一颗心顿时收紧。

    棺中竹笠盖脸,平躺着,左边衣袖部位是虚的,袖间搭在下胸部位,的确是独臂人。

    事情已演变到如此地步,他还在装死?

    “起来吧!”马庭栋一目不瞬地盯着棺中人,心头下意识地一阵紧张,他头一次真正面对可怕的敌人,会突然起什么变化完全无法预测。

    “死人能复活么?”老者阴声开口。

    “拿掉竹笠!”马庭栋带煞的目芒扫向老者。

    老者上前弓身伸手,揭起竹笠。

    满面于思,双眶下陷,干瘪收缩的面部,说什么也不像是活人。

    马庭栋呼吸为之窒住,真的活见鬼么?对方刚刚还跟林筱青动手,怎会一下子变成僵尸?这是什么邪门功未,能骗活人?一时之间,他不知如何是好。

    人影一晃,灯火骤灭,眼前顿时一片漆黑。

    马庭栋陡然大惊,机警地弹退。

    人影扑向后窗。

    马庭栋连意念都不曾转,本能心挥剑疾刺。

    “哇”地一声惨叫,人影跌回地面,听声音是那老者,他灭灯想逃,但无法得逞。

    马庭栋剑横胸前,意料独臂人必有行动,但一切寂然,短暂的黑暗消失,窗口透进光亮,原来刚才有灯不感觉,天已经放明了。

    老者倒在地上呻吟,那一剑没要他的命。

    马庭栋仍全神戒备着,不敢轻率行动,逐渐,屋内一切清晰起来。

    石棺中依然没动静,难道真的是死人?

    简直不可思议。

    “到底怎么回事?”马庭栋喝问老者。

    “你迫老夫开棺看死人,还……问什么?”

    “刚才是活人,怎会一下子变成死人?”

    “本来……就是死人!”老者扭曲着撑起上半身,靠在桌脚。

    “胡说,从你装死起,本人目睹一切经过。”

    “你……早来了?”

    “不错,在你搬运船上东西之时。”

    老者默然无语。

    “快说,怎么回事?”

    “死人活人你自己看。”

    “本人要你说?”

    “老夫说是死人!”

    “那刚才现身出剑的独臂人是鬼?”

    “随你怎么想。”说完,又开始呻吟,现在可以看到他身下流出的血水,显然伤得不轻。

    马庭栋把心一横,重新迫向棺边,死人还是死人,原样没变。

    天下哪有这样古怪的事。

    马庭栋抬手,剑尖朝下,疾扎向棺中人的下腰,他不刺心胸部位,怕的是对方如果装死,便会失去活口。

    剑已扎入,涩韧的外皮,内里是酥的。

    马庭栋心头泛起了寒意,他完全无法索解眼前的事实,这种怪事,连听都没听说过。

    拔剑,不见血,握剑的手仍是酥韧的感觉,明明白白是刺到一具僵尸。

    “哈哈,哈哈哈哈……”老者笑了起来。

    “有何可笑?”马庭栋竭力镇定心神,但额头上已经冒出了汗粒。

    “对……死人出剑,难道……不好笑么?”

    “你不说实话?”

    “说,你……活不了多久……”

    马庭栋迫近老者身边。

    “你不悦实话,我要你生死两难!”

    “嘿……嘿……老夫……不会受你……折磨。”急遽的喘息,看来他已离死不远。

    “我不会让你痛快地死。”马庭栋已横定了心,非揭开谜底不可,伸指朝老人身上连点数指,然后掌贴对方右手脉门,贯入真元。

    老人在马庭栋贯注真元下生机暂时复延,他使劲地瞪着马庭栋,一个必死之人,自然是急求解脱,生命对他已成了痛苦。

    马庭栋直起身来,寒声道:“说,到底怎么回事,否则我要你活不了也死不掉。”

    老人咬紧牙关不吭声。

    马庭栋又道:“不说么,那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了。”

    老人努力伸头前俯,凄厉地道:“如果……主人慢走片刻,或者你小子错过今天才来……你……一百条命也活不了。”

    马庭栋心中一动,照对方的说法,他的主人已离开石屋,是刚才分秒之间错过的,而所谓的主人,定是那独臂人无疑,但棺村里的独臂尸体又怎么回事呢?

    心念之中,道:“你的主人是谁?”

    老人阴狠地一龇牙,道:“江湖至尊!”

    马庭栋道:“什么江湖至尊?”

    老人挫着牙道:“至尊便是至尊。”

    马庭栋道:“那独臂人?”

    老人道:“不错!”

    马庭栋道:“棺材里装的又是谁?”

    老人深吸一口气道:“江湖至尊!”

    马庭栋栗声道:“怎么又是江湖至尊?”

    老人道:“至尊转世仍是至尊,也就是老夫主人。”

    这简直是鬼话,天下哪有转世这种不经之事,分明这老人没说实话。冷哼了一声,道:“独臂人自承是燕云豪客钟灵,怎会成为江湖至尊?”

    老人嘿地一笑道:“等你小子咽气的时候便会明白。”前俯的头,猛然后撞。

    马庭栋想阻止已来不及。

    “噗”的一声,后脑壳尽碎,歪着倒了下去。

    石桌的脚足有人腿粗,猛力撞上,死是必然的。

    马庭栋木住了,他想不到老人会用这种方式自决,连阻止都来不及,唯一的活口,等于没利用上。

    眼看谜底就要揭开,却又落了空。

    独臂人、燕云裴客、江湖至尊,三者究竟是什么关系?转世二字代表了什么?

    他把老人说过的话在心里重温了一遍,有些话似乎是信口胡诌,有些又像是若有深意。他说如果错过今天才来,一百条命也活不了,这表示他们的布置尚未完成,尤其转世这两个字颇令人玩味……

    走近后窗,窗外是悬崖,悠悠流水在崖下汇成了一个回谭,一条粗绳顺崖垂悬,看来独臂人就是由此离去的,这也就是出入石屋的秘密通路,如果不借绳索,根本无法上落,想了想,他用剑断了绳素,这样一来,进出石屋就非得靠船从正面岔河不可。

    独臂人并不知道此地发生了变故,判断他必会再来。

    又转到石棺边,望着棺内的独臂尸体,只见原先剑扎的地方张开了一个小口,好奇地用手指插入一探,不由骇然,尸身里填塞了草屑一类的东西,怪不得用剑扎入则会有酥软的感觉。

    想了片刻,用剑划开死者的衣袍,赫然发现尸身由胸至腹是缝合的。

    这是什么蹊跷?

    突地,脑海里灵光一闪,他明白了“转世”两个字的意思,死者死后,被掏空了肚腹,充填还原,而这些充填之物与尸壳,用防腐的药物保全,杀人者便冒充死者的形象出江湖,这就是“转世”二字的解释。

    以独臂人所持用的响剑而断,石棺里的人是燕云豪客钟灵无疑。

    而现身的独臂人,应该就是江湖至尊。

    燕云豪客何以变成独臂,因何被杀,这是谜。

    江湖至尊化身燕云豪客的原因也是谜。

    林筱青向假的燕云豪客寻仇,据说受人指点,那指点她的人必定知道这秘密,会是谁?指点是出于善意还是敌意安排?

    想着,情况似乎又复杂了,症结在于水庄血案的形成原因。

    庄主水无情如果不疯,可能会由此而寻出端倪,可惜他已经疯了。

    忽然他想到林筱青在那中年文士的陪同下前来索仇,独臂人居然轻易放过他俩,很显然要借他俩之口传出消息,引诱敌对者上钩,独臂人当然会回头来布置陷阱,如果留在此地等候,倒不失是上上之策。

    主意拿定,心便安了下来。

    老人的尸体必须先行处理,最现成的方式是水葬,为了避免尸体浮起,他到天井里搬了块大石头,缚牢在尸身上,然后从窗口抛下,水花飞溅,眨眼无踪。

    处理完老人尸体,再把石棺重行盖好。

    在这以前,对于侠名卓著的燕云豪客忽然变成冷血杀手的悬疑算是解开了,是杀人者用了借尸还魂之计。由此而联想到地府师爷死后被剥头皮,判断杀人者是个精于制作人皮面具的易容高手,能冒充燕云豪客,当然也能以各种不同面目出现。

    现在除了守株待兔,再没别的事了,饥饿之感也同时袭来。转到厢房,查看之下,不但有现成的菜,还有成坛的酒,他写意地吃喝起来。潇湘子提供图档,xie_hong111OCR,潇湘书院独家连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