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发生在康复中心的事，孟筱不会对云恩讲，可保不住梁辰嘚瑟，不论如何，他觉得自己是进了一大步。

    面对梁辰的强攻不舍，云恩是竖大拇指佩服的，虽然困难重重，虽然很可能根本没希望，但梁医生的信念和行动，一直坚定不动摇，这真不容易。

    江凛今天有应酬，晚上回来，难得不见云恩在工作室，而是抱着靠垫躺在沙发上。

    “想心事？”江凛伏在沙发靠背上问，“下午工作不顺利吗？”

    “我在想，梁辰追筱筱那么艰难，如果将来真的在一起了，以后回忆起来，一抓一大把的浪漫。”其实只是打了个瞌睡的人，一脸遗憾地看着他，“可是你追我好容易啊，我怎么就那么不矜持，那么好骗呢。”

    江先生去洗手放东西，拿睡衣准备洗澡，云恩屁颠屁颠地跑来，可是人家已经不要理睬她了。

    她扒在浴室门上喊：“江先生，你要搓背伐，今天的搓背师傅很漂亮的。”

    接下来的两天周末，云恩好好体验了一把什么叫浪漫，而梁辰来蹭了一顿中饭，两个好兄弟坐在落地窗前，一杯咖啡喝了三个小时，云恩这个叛徒，就差把孟筱的老底全交给梁辰了。

    而江凛刚好接了一个老朋友的定制，他们聊半天，自己正好把活都干了。

    晚上和云恩要吃牛排，江凛去酒柜拿红酒做酱汁，发现酒柜里的酒很久没动过了，自从云恩来这里住，再到正式住在这里，梁辰就很少来喝酒。

    “下周筱筱再去面试那天，刚好我们去舅舅的公司。”云恩说，“我真开心，又能和孟筱一起努力奋斗了，我们又回到了当年的状态。”

    江凛用红酒调酱汁，让云恩尝味道，云恩问：“不要紧吗，我会过敏啊，我现在连甜酒酿都不喝了。”

    江凛说：“酒精会挥发，不要紧。”

    云恩见江凛给他自己倒了一杯红酒，一面煎牛排，一面品尝，馋得唾液分泌，小声咕哝：“我以后只能喝果汁了是吗，感觉和你在一起像小孩子。”

    江凛要给她喝一口，云恩连连摇头：“我不要生病，你会心疼的。”

    她这么乖，江先生当然更心疼，亲手给榨了葡萄汁，盛在红酒杯里，完全不影响烛光晚餐的气氛。

    可是那天晚上，云恩却做了噩梦，在梦里的哭泣惊醒了江凛，在江凛的连声呼唤下才醒来，清醒的一瞬间记忆消失，她都不记得自己做了什么噩梦。

    “是不是梦见妈妈了？”江凛怀抱着不安的人，温和安抚她，“梦见妈妈了是吗？”

    “我不记得了。”云恩眼角还有泪水，脑袋空空的，人也懵懵的，疲倦地说，“妈妈去世那么久，我很少梦见她，她大概怕我半夜一个人哭醒没有人安慰，就不来看我。”

    “现在不会没有人安慰你。”江凛哄着她，“以后就能梦见妈妈了。”

    渐渐镇定下来，云恩舒了口气，她并没有那么悲伤，毕竟她现在很幸福，生活有依靠，工作有希望，连孤独都离她远去，有亲人有朋友，一切都在越来越好。

    “你会梦见我妈妈吗？”云恩问江凛。

    “我怎么可能梦见妈妈？”江凛说，“难道妈妈真的来梦里打我。”

    云恩笑了，把眼泪蹭在江凛的睡衣上：“现在几点了？”

    “两点多钟。”江凛说，“继续睡好不好？”

    “想喝杯热牛奶，要放糖。”

    “你是小宝宝吗？”

    “嗯……”

    但是江凛去弄牛奶，云恩呆呆地坐在床上，记忆回到当年的六月，再过几个月，妈妈离开她就要整整九年了。

    江凛送来热乎乎的甜牛奶，云恩喝完，心情就好多了，跟着江凛一起去洗杯子，她站在边上说：“我上次跟你讲的话，有点不对。”

    “什么话？”

    “我说我从来没诅咒过谁去死。”

    江凛想了想，神情郑重地问：“肇事司机？”

    云恩点头：“没抓到，是不是很可笑？”

    江凛不敢相信：“就算九年前，马路上的监控也应该很发达了。”

    云恩说：“可警察跟我说，找不到也抓不到，那个时候我什么也不懂，妈妈没了天塌了，再后来，我不想让自己在仇恨里出不来，所以也没有去追究，我知道我对不起妈妈。”

    江凛认真地说：“但是，现在早就过了追诉期。”

    云恩点头：“其实我很不甘心，但是又不希望自己变得神经质。”

    江凛说：“不会，你和妈妈是受害者，就算法律保护肇事者，可你哪一天想清算这笔账，都是你的自由，只不过不能做伤害自己和违法的事。”

    云恩笑道：“我不会的，而且这么久过去了，讲不定那个肇事司机早就死掉了，老天也会收它。”

    两人回卧室，再次躺下，云恩记得刚才她说担心自己变得神经质，想起了她总觉得最近被人盯着看的事。

    本想告诉江凛，又不愿他总为自己担心，话到嘴边还是咽下了，她多多小心就是了。

    第二天早晨，江凛在厨房准备早餐，他已经叫了两次让云恩起床，第三次挽起袖子进门来准备直接把人抱出去了，却见云恩举着手机，蹦蹦跳跳跑出来，兴奋地说：“他们的鞋子全部下架了。”

    江凛没明白，云恩翻某品牌的天猫旗舰店，前几天还主打的，那些被方曼抄袭的新产品，全部下架了。

    “我没有向公司提过。”江凛说，“也没有出面干预。”

    “不是你啊。”云恩说，“会不会是王若？人家毕竟是业内数一数二的老牌子，也是要面子的。”

    江凛见她高兴，自然比什么都好，但不得不催促：“再不吃早饭要迟到了。”

    开心的人完全忘了昨晚的悲伤，飘啊飘地飘走了。

    其实他们的上班时间没有卡得那么严格，但今天有重要会议，好在工作日的夏云恩一点也不磨蹭，最后还是她站在门口催江凛：“领带在沙发上，你转来转去找什么？”

    而今天一早，杨云凤带着保姆来到了自家公司，在工作室里，看见了最新做出来的成品样衣，老太太似乎很不满意，一上午修修改改、穿针引线，工作室里的人，大气不敢出。

    午饭前，负责人谨慎地说：“明天女鞋那边的人送样品来，会有模特来试穿，他们公司的人也来，老太太你要来看看吗？”

    “女鞋那边？”杨云凤推了推老花眼镜，扶着保姆的手走出来，“明天再说吧。”

    “那衣服……”

    “男装没什么，我刚刚看了下十八套女装的尺码。”老太太严肃地说，“其中有一个孕妇，你们留意了吗？”

    “孕妇我们知道……”

    “这次的布料是没有弹性的，你们拿到的尺寸，到峰会开幕的时候，人家可能发胖了很多。”老太太讲，“你们拿这个尺寸的衣服给人家穿，怎么行？”

    “我们会跟进的。”负责人一脸紧张。

    “这一套衣服最后做。”杨老太太说，“这点细节上的事情想不到，谁来找你们做生意。”

    临走前，她又问：“明天几点钟？”

    周二上午十点，孙威和云恩带着样品来到舅舅家的公司，梁辰跟她说过，公司所在的这栋楼就是夏家的。

    所以虽然现在旗袍生意不好做，可他们的西装、旗袍、女装的高定生意，加上大楼的租金收收，也能维持公司运作，小小的公司做得风生水起。

    “云恩，我们上去吧。”孙威说，“这栋楼是有点历史了，附近还有一家老上海餐厅，我们中午去吃碗面，很好吃的。”

    云恩笑道：“你很轻松啊。”

    孙威信心十足：“这次请到的刺绣师傅，他们肯定没得挑了，都是王若的功劳。”

    说着话，一辆车停在了楼下，从车上下来云恩熟悉的人，外婆今天穿着深紫色的旗袍，披着灰色的毛外套，头发盘起显得丰盈许多，稳稳地从车上下来，像极了老上海的阔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