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 长夜漫漫自难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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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陛下近日公务忙,皇后年老色衰他是不肯去的,而凉妃虽得圣心却是个冷淡的性子,陛下哪里肯去碰冷鼻子灰,一个个都不足为惧罢了。”“二皇子那你看住了,切莫再让他游山玩水,不务正业。”
提起赵旨然,岚钥就心烦忧愁的紧,虽说皇帝是最宠爱他的,可若再这么放纵他自由散漫下去,帝王的宠又能维持多久?
且不说皇后那方的势力恐怖如斯,就连平平无奇的三皇子赵暝异最近都有所动作。
只怕旨然再不上心朝政,即便她有心扶持,也难以担当大任。
采青身为岚钥最贴心的宫女,自然也明白她的担忧。
不知不觉间已经为她卸掉了满头珠翠,进而用棉布蘸取清水,细碎露珠在岚钥娇嫩如花的面容上破裂开来。
不多时,点点粉红便晕染开来,宛如模糊不清的霞光,逐渐消散。
岚钥的容颜最为温柔,可嗔笑间却也有娇俏傲气,软声说话时多了些亲切,而发怒时严厉之色也丝毫不弱。
这就是她最为吸引赵谦漠之处,试问一个容貌较好,在你疲累时为你送上亲手做的汤羹,与你玩耍时又不拘一格总有些新意,这样的女子谁又能抵抗得了?
“主子,凉妃那里,还看着吗?”
采青提起凉妃,倒让岚钥想起了那个已经消失在后宫众人口中许久的妃子。
那是个极为特殊的女人。
性子淡漠至极,从不争宠,却让后宫无论得不得宠的妃子都忌惮半分。
凉妃位分在岚钥之下,原因并不是不受宠,反而是太得赵谦漠的宠爱。
自前年水净国战败后为了挽回损失,竟将最宠爱的大公主水幻凉十里红妆,锦缎马匹无数,亲手送与了赵曦国。
水净国国君亲写书信一封带来与赵谦漠,上面尽是阿谀奉承之词,言语间丝毫没有顾及公主的感受。
这水幻凉乃是四国之间公认的清冷仙子,平时最爱水墨画作,并不喜与人交流,平白被送到了陌生的地方,还是以那种屈辱的方式。
自是抵死不从。
赵曦国后宫之人当时都认为她会被皇上处置,谁知却出乎意料。
赵谦漠不但没有处置了她,且破了立国以来的好几条规矩。
作为一个皇帝,九龙至尊,竟答应了水幻凉的无理要求,至今还没有让她侍寝。
这一举动让整个赵曦国都集体躁动起来,大臣们联名上书,请陛下以祖宗规矩为重,切莫被红颜祸水迷了心智。
就连百姓也议论纷纷,都惶恐赵谦漠又会为那妖女做出什么来。
好在最后水幻凉书写一封承诺,有生之年绝不参与朝政,自己的孩子也不会为太子。
这下举国上下才安静下来,后知后觉也羞愧不已,竟对个女子这般为难,于是恳求陛下封水幻凉为妃。
戏剧之下,他们竟对这位清冷仙子好感暴增,一时间都是好评。
这也让赵谦漠更加宠爱水幻凉,即使连连碰壁也是百折不挠,兴趣越发高涨。
今日,对外是说没有召寝,赵谦漠却一人偷偷去了那净凉殿。
那是距离赵谦漠住所最近的宫殿。
夜半虫鸣,赵谦漠的心都开始慌乱起来,他站在那碧玉般的建筑面前,却迟迟不肯踏入。
净凉殿乃是宫中最独特的场所,据说是用了域外特殊材料建造而成。
通体莹白之色,在夜间也发出暗暗的弱光,夏日会散发出阵阵冰凉,使得整个大殿凉爽至极。
而冬日耶如暖玉般释放热气,温度恰好让人觉得不冷不热。
还未到深更,水幻凉就已命人熄了灯,她料到赵谦漠会夜袭而来,自是不想与他交谈。
可水幻凉乃是黑白颠倒的性子,如今的时辰她的身体清醒的很,她迫使自己入睡却也被抗拒。
无奈透过薄窗看那一轮满月,橙黄明莹至极,晕晕白光挥散开来,使得繁星点点都聚拢于此。
看了许久突觉喉咙干渴,于是掀被而下。
内殿并非无人伺候,只是水幻凉觉得人多太烦扰,便将她们一早赶了出去。
烛火也不点,只摸索着凳子,桌子,终于没有磕碰便触碰到了那一个弯把。
提起水壶,将茶杯对准,细细水声打破了夜的寂静。
水幻凉不爱喝茶,日子已经够苦了,又何必难为嘴巴也让它苦。
一口喝下特制的蜜花水,甜丝丝在口中化开,进入心底,却解不了那浓浓的苦涩。
殿内布置可谓是精巧奢华至极,却透着冰冷,死亡一般的冰冷。
在这里住着,水幻凉觉得自己像一个入了笼的黄鹂,失去了飞翔的权利,还要违心的讨好,才能获得食物。
她与黄鹂的区别左不过是她不愿去争夺那口维持生存的食物,哪怕饿死在这冷殿里,她也不会。
喝了水,水幻凉放下杯子,正要转身踏上床,却听到身后一声动静。
“嘎吱——”
水幻凉的心跳动了一下,那分明是门被打开的声音,宫人们被她散了,那如今来的只能是...
赵谦漠。
这三个字宛如雷电一般,将水幻凉冷静的心劈的不知所措,她该站在原地还是装作睡去?
可听动静他怕是已经站在身后看着她了。
水幻凉并不讨厌赵谦漠的长相与性子。
相反,赵谦漠俊秀异常,还有天生的尊贵之气,谈吐文雅,举止规矩。
可她从来都不愿与人同享一件物品,更何况是夫君。
后宫女人的一生她见过太多,自己的母后就是如此。
若她的母后只当自己为皇后,而不动情,也不会落得最终与君心分离的下场。
也不会付出一生也操劳一生却换得他一句咱们不过是利益关系罢了,切莫入戏。
“幻儿,夜深了,你为何还没睡?”
赵谦漠看着那纤瘦修长的窈窕背影,只觉得一片落寞。
他多想走过去给那身影一个紧拥,告诉她,他会守护她一生。
可他不能。
帝王的身份摆在那里,他注定不能和她一双人,举案齐眉,相濡以沫。
那便,给予她完整的身子,哪怕他百年逝去,她也能寻得良人。
是在多久以前爱上水幻凉的,赵谦漠已经记不清了。
在他的脑海里,只停留着那大红嫁衣下惊恐慌乱满是泪痕的容颜。
她当时不过十六,如今也不大,便来到了从未来过的地方,要称从未见过的男子为夫君。
他扶她下马时,她的手,是颤抖的。
后来才知晓她在袖口藏了匕首,若那晚他碰了她,她便自戕,一来不连累国人父母,二来也是个解脱。
自那晚到现在赵谦漠都在庆幸,他没有逼她。
也是那晚,她述说了自己的委屈,述说了不甘与愤恨。
那个绝色倾城却无奈改变不了自己命运的女子,终是进入了他的心。
当皇帝许久,女人对他来说已不那么难猜,不过是争宠,嫉妒,耍手段。
可水幻凉与她们皆不同,她是那淤泥中的清莲,高傲孤冷却不难为别人,她的高傲只用于对自己的要求。
她有独立的人格与性子,没有人能强迫她做任何事,也包括他。
这样的人,也是值得让人心疼的。
“陛下,你,回去吧。”
水幻凉深呼了一口气,那般不客气的话语从她嘴里吐出却让人舒服至极。
只因那声音带着酥麻,尾调还下意识的弯折,似清爽的溪流,带来无尽的惬意。
她说话时手下意识的抓紧,那是她不自然时的表现。
其实她爱身后那个男人,自他那夜尊重她的决定,她便产生了好感与信赖。
可她不能表现出来,那将会是一场无尽的灾难。
“就让我在这里再待一会,好吗?绝不打扰你。”
这句话赵谦漠几乎是恳求着说出来的,哪怕他在她面前已没了尊严,可他的内心告诉他他不想走,哪怕多守候她一会。
“嗯。”
水幻凉的声音也是颤抖的,在掩人耳目的黑夜下,她惊讶自己竟流了泪,那咸苦的泪珠落到嘴里实在难喝的紧。
她的眼角很长,却不上挑又不下坠,也是她给人清冷感觉的重要原因。
再不多说,她抬步迈上了那冰冷的床榻,并没有盖被子,只因整个身子莫名滚烫。
她一夜都是背对着赵谦漠,也泪流了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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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颠簸的袭击,就在寒未熙就要伴着月色酣睡之时,一声马蹄叫声,车的微震也停了下来。
“哎,小姐,到地方了。”
车夫似乎晓得疲累过后的客人会浅浅入睡,于是声音便大了些。
寒未熙迷迷糊糊爬起,头对着窗子,吹来一阵解困的凉风,使得她浑身上下都打了个抖。
抓住车边勉强跳下去,迷茫的看着那偌大的营阵,待身后的车夫走了她才发现,只剩自己一人了。
夜已深,筹备的人似乎都进了帐篷睡觉,在月光的照映下,寒未熙才勉强看清那一个个山丘似的起伏连绵的帐篷堆。
可那些都长得一个样,一时让她分辨不出赵暝祭是住的哪个。
只能碰碰运气了。
幸而今夜看守的人见无异常,也去睡了,不然寒未熙还真的进不去,只能在外面挨冻一晚。
此时的赵暝祭还未睡,他的帐篷处于整个场地的最内圈,那里皆是各国太子与国君,皇后的住处。
烛火还未熄灭,他正细细看着手里的那个粉色鸳鸯,虽说绣的七扭八歪的,可他抚摸间心里却能泛起层层波澜。
仿佛寒未熙就在他怀里,甜甜的叫他祭哥哥,而后在对他软软的撒娇,融化了他整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