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将倾篇 第二百三十六章 霸气的碧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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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用白色的软巾蘸了浴桶中的药水,轻轻的擦拭着兰芽全身,白巾霎时染成了血红色,少年在桶中投了软巾,再次擦拭,伤口初时疼痛,再则清凉渗出,有种舒服之感,流遍全身,似也没有最初的那样痛了。将浑身上下擦净了,少年从怀中取出一个包裹来,打开一只只药包,里面装着灰黑色的药粉,又抹遍了兰芽全身。
药效顺着四肢百骸流遍全身,兰芽本来迷糊的神经逐渐清醒起来,其他神经末梢也恢复过来,比如,大条的情感神经。
此时的兰芽,被赤条条的吊在空中,四肢诡异的被锁着,这个景像,像极了吊炉烤鸭。
少年那肃然的模样,无一丝暧昧与亵渎,仿佛在他眼前的,不是一个赤身露体的少女,而是如早晨吃的那颗豆芽菜,荷花池中的一颗藕,再寻常不过,耳根没红,脸颊没红,就连眼睛都纯净的如同观音菩萨身边手执净瓶的童子。
兰芽发烧的耳根、狂乱的心跳登时不淡定了,难不成自己真的成了豆芽菜,给个反映就不行?说好的十里红妆呢?说好的长伴古佛呢?说着那么美的情话,这反映不太合乎常理啊......
兰芽正胡思乱想,眼睛忽而看着少年,忽而看着自己前途堪忧的身材,长嘘短叹,见兰芽如此,少年以为兰芽嫌弃涂抹的药太脏,温婉笑道:“别嫌弃,这是那盲眼怪鱼鱼皮做的药粉,对外伤有奇效,就是这颜色形状不好看,像极了香灰,效果却是极好的。”
想到这儿兰芽心中更气了,自己发现了盲眼怪鱼,本来是天大的好事,到最后,竟然连庄子也被王安世“强取豪夺”了去。不过也是好事,否则,这次怕是也要冲公了。
药涂完了,少年转过兰芽的背后,光洁的背呈在眼前,因为天气冷而冻得阵阵颤栗。
少年终于在少女看不见之处脸红了,眼神躲闪道:“丫头,按你说的,如妙凰一般,在后背上纹一个神兽的图,我和师傅商议着,便决定刺一幅‘碧凌’图,碧凌是上古四大神兽青龙、白虎、朱雀、玄武的师傅,与祖龙是夫妻,也是青龙的娘亲,天性疾恶如仇,一口能咬下八歧大蛇的头来,受万民敬仰,又让人畏惧胆战,完全符合你所说的‘霸气’。”
兰芽点了点头道:“能一口咬死八歧大蛇,不简单,叫碧凌,听名字,长的就不错,就它吧。”
听到“长的不错”几个字,少年眼神可疑的闪烁了两下,未加言语,这个叫碧凌的家伙,他没日没夜的练了三天三夜,才能刺得徐徐如生,缪柱画艺练的也不错,可是,他却不想让别人偷窥小丫头全身。
少年将帕子放在兰芽的嘴里,紧紧咬住,一阵阵针刺疼痛,足足疼了半个时辰,少年才住了手,用帕子擦去兰芽额头上的汗水,嘶哑着声音道:“是我没有保护好你,让你受这椎刺之苦,再相见之时,换你来刺我,想刺什么图案就什么图案。”
兰芽模糊的笑道:“你说过,十里红妆来娶我,你身上的,定然是祖龙哦,若是哪个花蛇、小妖精敢打你的鬼主意,我一口咬死她。”
少年嗔责的看了兰芽一眼,将准备的衣裳重新给她穿上,在耳边低喃道:“你的计若不成,也无需害怕,我一直环伺在侧,就是强夺,也要将你夺回去,你永远别想逃离我,死,也不行。”
兰芽眼睛登时温热起来,这是少年说过的最美丽的情话,也是自己听过的最安心的承诺,或许,自己前八世的苦缠,只为与少年,在这第九世,相遇相缠,期许爱情。
兰芽将手抵在少年的大掌上,手心相抵,温度相传,嫣然一笑道:“世上,无万全之策,若我死了,你,你也要好好活着,你,还有祖母,还有母亲,她们如我一样,依赖你,以你为生存的唯一目的。你还要代我照顾平安,照顾......”
萧然隐隐转过头,他,有太多的使命,不能任性,不能消遥,她若死了,他不能承诺随之而去,但他可以保证,她若死了,他将以这个天下为葬。
十日眨眼便至,即使庙祝进言,说少女非妖女,而是祥瑞,还是阻挡不了国师必杀妖女的决心。
给长生天献祭是无比崇高的仪式,这祭品自然得干干净净,去除一身人世俗尘,就如同当年的南萧王,临死前也是由慧能和尚给净的身,兰芽非比寻常,由国师命人给净身。
一大早,国师手下的信女们,便手执着大红色的衣裳,将兰芽扶进了洒满花瓣的浴桶里,雾气缭绕中,兰芽仪态典雅的自水中走出,虽然腿上仍有未尽的伤痂,丝毫不影响她的气定神闲。
其中一个信女为兰芽盘着素净的桃花髻,一个信女为兰芽穿大红的绸衣,转过后背时,信女揉了揉发花的眼睛,定睛一看,脚步跄踉踉后退,随即一声惊叫着爬出了屋子。
盘发的信女见状,好奇的看向兰芽的后背,如先前的信女般,尖叫着跑了出去,此起彼伏的叫声,有侍卫的,有信女的,还有狱卒,兰芽心中洋洋得意,这纹身遇热则显,这叫做“碧凌”是上古神兽的师傅,果然够霸气,直接吓跑了侍奉的所有人。
兰芽独自一人坐在梳洗的铜镜前,见还有另一只小铜镜,好奇心起的拿起来,勉强折射着后背的模样,要看一看这碧凌是何许兽也,是像凤凰,还是像腾龙,再不济也要像大鹏鸟。
铜镜中的影像逐渐清晰,一声高亢的惨叫自少女的喉咙中吼出,刺穿了牢狱的屋顶,在龙门县的上空久久不息,即使先前的所有惊叫声加起来,也不足与之相抗 。
兰芽的心里无比的悲怆,这个叫“碧凌”的家伙,徒有其漂亮的名字,却是一只独角突眼的绿皮癞蛤蟆!!!绿皮---癞蛤蟆!!!
如果不是怕疼,兰芽定要将它狠狠的割下来,扔到卓萧然与缪柱的脸上,这个图案怎能不征得自己的同意就刺!好吧,就算自己点头了,可是自己并不知道碧凌是何方神圣何许人物好吗?这是血淋淋的期诈与蒙骗!!!
......
即使听信女们禀告,妖女身上现出神兽图案来,仍阻止不了国师火烧妖女的决心。
绵延的七星山,一片银妆素裹,山前的雪地上,架起了层层的木架,下面堆放的,是富含油脂的松木,十丈外,森严壁垒,一层层密麻麻的铁甲兵严阵以待,准备迎接着千百年来、祸国殃民的妖女。
铁甲兵外,是里三层外三层,自四里八乡赶来围观的乡亲们,有相熟的,有不相熟的,有恩惠的,有没有恩惠的,如过节看猴戏一般,一赌妖女的风姿。
此时的兰芽,正被狱卒们押着走出牢房,钻进了笼子里,被车赶着拐进正德大街,前往火烧他的效外,七星山前。
少女身着大红的衣裳,脸上画得如同绝美的新娘,眉眼却画得戾气尽现,妖气十足。
静静的坐在笼子里,如一只待宰的羔羊,兰芽尽力减少自己的存在感,可是,她想静静的,有人却不想。
衙役如同在牢中一样,用长长的竹竿刺着兰芽,初时兰芽不得不东躲西闪,后来索性蜷缩笼子一角,用上身护住双腿,她上身有猪毛褙子,可以防止刺伤,双腿却不能有伤,她还要用它来逃跑。
一推破菜儿直接被扔在了兰芽的脸上,兰芽抬眼想看分明,随之而来是无数的腌臜之物,呈现完美的抛物线,或打在兰芽的脸上、头上、身上,有腐烂的菜叶、破旧的鞋底、孩子的尿布,甚至还有一颗鸡蛋,重重的砸在兰芽的手臂上“啪”的炸裂,蛋液顺着手臂流下,黄黄白白,狼狈不堪。
扔了鸡蛋的,是一个七八岁的孩童,见兰芽看自己,吓得缩得退后了一步,身侧女子忙捂住孩童的眼睛,慌道:“别看妖女的眼睛。”
母子二人衣裳褴褛,显然穷困异常,兰芽十分不解,她们怎会舍得用鸡蛋来砸自己这样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一个破败凄苦的老妇人奔至笼前,紧紧抓住笼子,被马车拖行好远,费尽全身力量攀上马车,手竭力伸进车内,长长的指甲几乎要触到兰芽的脸,眼睛里绽放着仇恨的火光,欲将兰芽焚成灰烬。口中怒叫着:“妖女!!!为什么要掏我儿子的心肝,还我儿子的命来!!!”
兰芽眼睛空洞的看着四周情绪失控的村民们,他们的恨,如潮水般冲击着自己,而在这之前,明明是自己帮助他们摆脱了所谓的瘟疫,而此时,他们却成为了当权者的傀儡,催毁自己的利器。
心中暗暗告诫自己,他们只是棋子,他们是无辜的,并不是出于本意,心中仍似被掏空般,没有疼,却比疼更难受;没有怨,却比怨更锥心。
“芽儿,芽儿......”
模糊中,似乎听到一声声呼唤,兰芽抬起头来,分辨着声音的方向,站起身来,向人群的身后望去。
海氏远远的在人浪中拥挤向前,兰香、兰朵在两侧推搡着人群,海氏好不容易冲上前来,被衙役一棍打倒在地,后面的人群拥上来,海氏被吞没在了人群中,不知被多少人踩了手脚.......
“娘......”兰芽鼻子一酸,眼泪流了下,画得妖冶的妆花了,被晕得花花白白,兰芽狠狠用手一抹,本来的肤色现了出来,又被揉得通红。
“咦,娘,她不就是一个小姐姐吗?怎么不像妖女......”一个小娃娃张口叫道,被她的娘亲掩住了口。
兰芽眼睛巴望着马车车后,远远的人群外,海氏被兰香和兰朵扶了起来,一瘸一拐的追赶着马车,再次跌倒在青石路上,无助的倒在地上,捶着青石放声痛哭。
“娘......”兰芽捂着胸口,泣不成声,那里,沉闷的痛。虽然只短短两年相处,她不知不觉中,已经将海氏当成了自己的亲娘亲,她,真的不想与她分离。
海氏的身影越来越小,小小的身影,匍匐在地上,好不孤单寂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