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画妻》第三季/第10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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幼小生灵见天日可知母亲痛苦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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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曰:
喜鹊喳喳树上鸣,
得得快马大门迎。
贵宾速把好讯报,
子降母平挂彩樱。
俗话说“儿行千里母担忧”,一点不假。生意刚有起色的何所惧禁不住张琴的软磨硬泡,硬是放下生意陪着妻子天涯海角的寻找儿子。饥一顿饱一顿,刀光剑影中九死一生,终于支撑不住晕倒。幸好苍天有眼,全家终于团圆。
待张琴好些,何来摆了一桌丰盛晚宴,为爹娘接风洗尘,同时也庆贺全家团聚。大家边吃边笑边聊,气氛融洽。忽而此时,雪儿秀眉一皱,轻轻拍了拍胸口,似乎噎着了一般。
“吃慢点,又没人抢。”何来轻笑一声。
雪儿摆摆手,正要说话,突然秀眉又是一皱,捂着胸口匆忙站起,走处屋外呕吐不止,脸色霎时变得苍白起来。何来大惊,赶紧派人请了郎中来诊治。
一番望闻问切后,郎中抱拳道:“恭喜恭喜,夫人这是喜脉。”
何来闻言大笑,抱着雪儿一阵狂亲,为了何家有后,他等了实在太久。听说儿媳妇怀有身孕,张琴自然喜出望外,精心照顾起她的饮食起居,凡事亲力亲为,不允许他人半点插手。
“谢谢你,雪儿。”
雪儿轻轻说道:“看娘说哪里话,为何家续香火本是儿媳分内之事。”
在张琴的悉心照料下,雪儿的肚子一天天的变大,到四个月时,已经腹大如鼓了,至六七个月时,已经无法躺下睡觉,只能勉强坐着睡一会。
“姐姐的肚子好大……”小红不由咋舌。她见过女子怀孕,好像肚子都没有这么大的。
张琴笑笑,说道:“两个,一男一女,老大为男婴。”
何所惧笑着点点头。
小红又是一愣,怎么老爷老夫人都成了卜卦的了?
这一日,张琴去镇上取小孩的衣物。前些日子她特意让镇上裁缝做了几件。这些裁缝,没几个能看得顺眼的,若非自己实在没空闲,哪里用得着他们做衣服。
雪儿正在院落中散步,忽觉腹中疼痛。刚抬起右腿,一股羊水就涌了出来,坏事了,羊水破了,要生了!
要知道,在医学不发达的宋代,女子生育犹如在鬼门关徘徊,稍有不慎,妇女就会死于难产。
因为生产的危险,许多妇女不愿意再生。凶险万分的生产过程,造成妇女莫大心理阴影。
甚至有女子为了逃避生育,加上曾目睹“其母以产殁”,不惜婚前悔约,断然出家为尼。
有长工立即给何来出主意,何不去拜池头夫人?
纵然何来博古通今,这“池头夫人”是何许人也他却是一概不知。
接生婆告知他,池头夫人是专门看守十殿阎罗第六殿血池的妇女,专门管理因难产而堕入血池受罪的女性亡魂。池头夫人可救难产,妇女难产而死是要落到血污池去的,如果池头夫人收容了她,这个妇女就可以从死亡边缘挣扎苏醒过来。所以,待产妇女祈于池头夫人神前,就可保母子平安。
何来冷哼一声:“我却不信!我告诉你。要是我家娘子有个意外,我定让你五马分尸!要是顺利生产,金银财宝随你挑选!”
接生婆道:“好醋,白米,煎药炉,铫子,煮粥沙瓶,滤药帛,醋炭盆,小石,汤瓶,软硬炭,干柴茅,暖水釜,干蓐草,卧交椅,软厚毡,灯笼,火把,缴巾,油烛,发烛,灯心。”
何来不解:“要这些做什么?”
接生婆告诉他,煎药炉、铫子、滤药帛为产妇出现难产时,好煎药急用;好醋、小石是为产房消毒用,也就是把醋泼在烧红的小石上,产生的蒸气便立即弥漫产房,起到杀菌作用;汤瓶、洗儿肥皂、缴巾、暖水釜就是为了给新生儿沐浴和给产妇用水准备的;灯笼、火把、油烛、灯心为产房照明所用;干蓐草、卧交椅、软厚毡是产妇生产时坐卧应该备有的物件,白米、煮粥沙瓶是给产妇饥饿时补充体力的。
何来点点头:“还需要什么,尽管说!”
接生婆想了想,道:“除此以外,还得为产妇预备一些诸如保气散、佛手散、海马、马衔铁、催生符。”
催生符?怎么听起来有点恐怖的味道?
接生婆解释:“产妇把这些东西握在手里,或贴存产房,能起到克服难产的神效。”
何来怒道:“胡说八道!简直一派胡言!给我赶紧进屋,要是我家娘子有个好歹,我杀你全家!要是顺利生产,金银珠宝任你挑选!”
接生婆连连点头,又问:“是在茅草棚里还是墓地里生产?”
“岂有此理!那种地方能生孩子吗?”何来差点没被她的话吓死。
这人真是奇怪,别人唯恐避之不及,他却什么都不顾及。接生婆用一种很惊奇的眼神注视了他许久,直到他再次严厉催促,这才确信他并不是开玩笑。
“哥哥放宽心,姐姐没事的。”实则,小红也是一脸担忧。
“弄不好,会出人命。我怎能不担心?”
他的担心不无道理。南宋由于过于弱小的原因,需要通过大规模的人口繁衍来提升国力,甚至还设置了专门的收养弃婴的机构,可谓不遗余力了。
南宋多数已婚妇女经常处在怀孕期,除非她失去了生育功能。从将近20岁结婚到50岁左右的25—30年里,育龄妇女一般会怀孕N次,几乎是一年一次。
“真是令人大开眼界!何所惧跳了起来,颇为夸张的叫嚷着,“想想我们现代的育龄妇女生一胎就算完成任务了!再想想南宋的妇女,在**的鼓励和男人的努力耕耘下,屁股一撅生一个,屁股一撅生一个,那才叫任重而道远呢!”
何来哈哈一笑,又讲了一个故事:永州有个姓陈的秀才娶王家小姐为妻,已经生育三子。某年,秀才科考得中,外放一个官职,王小姐建议他带着孩子们赴任而自己留在家里照顾公婆。但家人说,妻子的职责就是陪伴丈夫。不得已,他们上路了,日夜兼程,没有正常的饭食和休息,而此时王小姐又在怀孕后期。两个月后他们到达目的地,当天王小姐生下一个孩子,七天以后她就故去了。
何所惧又是一阵惊讶:“现在的女性一旦怀孕,那可了不得了,整个家族都得把她当皇后一般的侍奉着,别说洗衣做饭了,就是油瓶倒了大概也无需孕妇去扶。伙食标准要提高,有个头疼闹热的赶紧送医院,医生还得絮絮叨叨劝告孕妇和家人要特别小心,离预产期还有老大的距离,就早早住进产房待产了。”
何来叹了口气,眼睛和耳朵却时刻注意着屋内的动静。
可是里面为什么一点动静都没有呢?该不会有什么意外吧?
若不是何所惧死命的抱住他,他真想冲进去和她一起承担痛苦。
“娘子,是我害了你啊!”何来着急的捶胸顿足,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哭个球啊!”何所惧既惊讶又好笑。
这时候,雪儿只感觉孩子在往下坠,可就是出不来,不但疼的难受,而且疼的越来越频繁。
这段时间里,她紧紧的咬着嘴唇,额头上大颗大颗的汗珠滚滚而下。耳畔已经听不清楚接生婆在喊什么,这时候,她真的觉得死是一种解脱。
在最疼的时候,忍无可忍之际,她断断续续的跟接生婆说,你一刀杀了奴家吧!真的受不了了,死了算了。
“别胡说!你要有个闪失,孩子怎么办?你家官人怎么办?没事的,用力!再用力!”
每次用力的时候,,她感觉肉是撕裂的疼,特别是宝宝的头的最宽的部分要出来的时候,真的觉得肉要裂开了!
“头出来了!再用力!”
“不行了,奴家……奴家要死了……”
“你行的!加把劲,马上就行了!”接生婆着急的双脚跳,拼命的鼓励着她。
雪儿的嘴唇已经咬出血来,撕心裂肺般的疼痛让她几乎晕厥过去。
头最宽的地方出来了以后,头的下半部分很容易的就出来了,然后接生婆就把身子拿了出来,也就是说孩子生出来了。
一声嘹亮的啼哭响彻整个房间。嘿,是个男孩!
“生了!生了!是个男孩!”小红兴奋的跑了出来。
“真是个男孩!”何来跳了起来,同时再次攥紧拳头,紧张的手心直冒汗。
“哥哥看起来好像不高兴?”小红有些疑惑。
“还有一个没出来呢!”何来头也没抬。
两个?!
双胞胎啊?!
可是……他是怎么知道的?
小红有些懵圈了。
还没等接生婆松口气,又有一个头正努力的钻出来。
雪儿再也忍受不住这接二连三的剧痛,开始竭斯底里的叫喊起来。
加油啊,娘子!坚持住!
老天爷啊,你行行好,放过我家娘子,我找她真的很不容易……
他在屋前不停的徘徊着,心中默默的祈祷着。
在接生婆的催促下,她使出浑身力气用力几次,然后休息一会;休息一会,再用力几次;就这样来来回回了N次。
当又一声嘹亮的啼哭响起来的时候,方羽双膝跪地,激动的仰天嚎啕大哭。
然而这还没有完。
屋里的接生婆突然惊叫起来:“还有一个!”
本以为娘子不再有痛苦,听到这话,他刚放下去的一颗心,随即又悬了起来,同时,惊愕的张大了嘴巴。
三胞胎?!
这虽然让人无比的喜悦和兴奋,可是娘子却要承受着更为巨大的痛苦和煎熬。这一刻,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摆脱何所惧的阻拦,不顾一切的冲了进去。
“出去!出去!”接生婆大声的嚷嚷着,女人生孩子,男人进来做什么?
“娘子!娘子!”
何来大声呼喊着,看见雪儿浑身大汗淋漓,好似虚脱一般。
听到丈夫的呼喊,雪儿有气无力的睁开眼,虚弱的**着。
何来上前一把抓住她的手,大声喊道:“娘子,你要挺住!加油娘子,我们一起扛过去!来,跟着我一起,吸气——用力!”
稍微缓过神来的雪儿聚集起仅有的一丝力气,眉头紧皱,张着嘴巴,却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
看得出来,她在拼命的用力。
孩子还是没出来。
她仍然在用力……
这第三个孩子似乎有些文静,有些羞涩,不像前面两个孩子一样活泼好动,躲在妈妈的肚子里看上去不太想出来。
钻心的疼痛越来越强烈,她的意识越来越弱,连咬嘴唇的力气都快没有了,却仍然没有放弃最后的努力。
扭扭捏捏的,第三个孩子的头开始出来了。
可这时候,雪儿似乎再也没有一丝力气了,眼睛似睁似闭,意识越来越弱,已经感觉不到什么叫痛苦了。
“娘子!娘子!你醒醒啊!千万别睡啊!”
何来大声的呼喊似乎也无济于事。
情急之下,他突然掏出匕首横在自己的脖颈前,大声喝道:“娘子,你要是有个意外,我发誓,我绝不独活!这辈子,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
这句话似乎起到了效果,雪儿微微的睁开了眼睛,许是她听到了丈夫的呼喊,眼中全是泪水。
“挺过去,我们便是幸福的一家。挺不过去,我便带着孩子一起在黄泉路上等你!你如何选择?”
雪儿听罢,微微的闭上了眼睛,过了一会儿,已经喊哑的嗓子里发出了声音,为了丈夫,为了孩子,为了家,一只脚已经踏入鬼门关的她做出了最后的努力。
第三声啼哭终于想起来了!
当接生婆把孩子拿出来的一瞬间,肚子瘪了下去,也不疼了,一股鲜血涌了出来,当接生婆把胎盘和脐带拿出来的时候,又是一股鲜血涌了出来,接着,接生婆压她的肚子,第三股鲜血又涌了出来。
何来哪里知晓其中的含义,见到妻子流这么多的血,吓得惊慌失措,紧张的整个心都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娘子!娘子!”何来来不及看孩子一眼,跪在床边,不停的呼唤着已经彻底虚脱的妻子。
接生婆提醒道:“能否出去一下?你在这里实在不雅。这要说出去,被人说闲话。”
他有些竭斯底里的大吼着:“她是我娘子,现在这个时候,是她最需要我的时候!谁敢说我弄死谁!”
当雪儿长长的呼出一口气的时候,何来又哭又笑,像个孩子一般。
接生婆告诉他,老大和老二是男孩,老三是女孩,左手边的是老大,右手边的是老二。
什么左手边右手边?这要是客人一多抱混掉了该如何区分?
他依次的将三个襁褓中的婴儿排列好,看看这个,喜欢;瞅瞅那个,欢喜。他就像欣赏三件精美的艺术品一样,爱不释手,百看不厌。
虽然这三胞胎看起来长得几乎一模一样,但还是能看出些许的差别的。
何来颇为得意的说道:“我可是观察了很久呢!你看,老大的左手臂上有颗痣,老二的右手臂上有颗痣。其它的,都光不溜秋一个模子!”
一句话,逗得何所惧忍不住笑了。
当看到三个小家伙,雪儿的眼泪瞬间就下来了。
看到她哭泣,何来顿时手足无措:“娘子,对不起,是我哪里做错了么?”
雪儿摇摇头,她也说不上来,为什么要哭。分娩的艰辛和痛苦,得子的喜悦、丈夫无微不至的关怀混杂在一起,让她情不自禁的流下了眼泪。
无论历史的脚步怎么向前迈进,亦无论生育科学怎么完备发达,皆不能改变或减轻女人十月怀胎、一朝分娩的阵痛,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