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卯时，天还没亮，唐氏门阀的通传小厮就开始到处呼唤，让众将在门口集合，集体出发，参加祭天大典。

    唐氏门阀各位首脑也陆续出现，只不过像大族长唐琼、二族长唐宁那样的大人物早已坐着轿子出门去了。

    小环帮陈牧梳洗，穿上礼服。

    陈牧走出屋子，跟随大队，向上阳宫而去。

    路上，陈牧觉得哪里不对劲儿，好像总有人盯着自己。

    ——

    祭天大典无比隆重。

    礼部九名金铠武士护送皇帝陛下登上天坛，整个行礼过程庄严肃穆。

    年轻的天赐皇帝，头顶九旒冕，身披黑底金龙纹玄衣纁裳、白罗大带、黄蔽膝、素纱中单、赤舄长靴。一身行头颇显厚重。从辰时忙活到午时，整个大典一百零八道工序才算完成。

    两个时辰下来，小皇帝看起有些累了。不过他还是很听话的，在司礼太监的协助下，一步一步做得认真。

    陈太后身穿太后盛装出席，太后庄严而冶艳。太后身上的那一抹震慑天下的气势，绝非泛泛之辈可比。那大宗师程万奴，虽老迈，却目光如炬，脚步轻快，随时随地不离太后左右。

    陈牧眯眼，远距离观望太后。

    这个女人，就是现在皇权的中心，因为三大门阀已经开始向赵统下手，赵统扛不住，向“表妹”求饶，如今陈太后大权在握，二十万玄甲军过半在手。

    “请问，哪个叫陈牧？”

    礼散，一个老太监走了过来，看起来脸色不是特别好看。

    看这太监的级别，可是不低，于是众人不敢得罪，有唐家司礼小厮指引，来见陈牧。

    一问才知，这位老太监不是旁人，正是李冼的干爹，尚膳监掌印李顺昌。

    见到尚膳监掌印，陈牧立刻明白其中意思，没等李公公问话，陈牧主动说：“李冼的事这次我回去路过张掖，就会办理。”

    李公公本来拉沉的脸，立刻浮现笑容：“我就喜欢与聪明人打交道。小陈啊，你如此年轻就成为唐氏家将，必然前途无量。你背靠大树，自然在哪里都吃得开。不过呢，人在江湖，难免碰到一些不顺心的事。而有的时候，门阀是不太方便出面的。如果你碰到这种情况，可以来找我。大事儿我办不了，但是小来小去的事儿……，呵呵。”

    “有公公照顾，小陈倍感荣幸。”

    “很好，很好，这次见面我十分满意。”李公公突然压低声音：“现在陈太后正在清理后宫，一些年纪差不多的公主都打算往外放一放了，怎么样，你有没有心思弄一个？三百两，见一面，直到你满意为止。”

    陈牧也压低声音：“公公，我听着，怎么有一种要把公主卖掉的感觉呢？”

    李公公突然奸笑：“小陈呀，你这人可真是通透。你说得没错，这就是在卖公主。你可知道，这一次宫斗到底有多惨烈。有多少妃子得罪了太后娘娘。如今太后娘娘掌握兵权。能饶了她们？”

    陈牧突然想起吕雉对待戚夫人的事，女人对女人下手可狠呐，把戚夫人做成人彘，又让自己的儿子过来观看，结果把儿子吓得作病。

    希望陈太后不要那样狠毒，也不要吓坏了天赐皇帝。陈牧觉得，天赐皇帝是一个乖孩子，如若将来能掌权，不会成为严酷之君。此乃苍生之福。

    此时的陈牧，还没有一定要推翻大梁王朝的想法，但唐琼已经注意到陈牧了。

    时间倒退三个时辰，天还没亮。

    大司马唐琼坐在雁南飞的面前，林隼的剑搭在雁南飞的脖子上。

    大司马盯着雁南飞：“好大的胆子，跑到我家里来，是谁把你带进来的。”

    雁南飞道：“师弟陈牧。”

    “哦？陈牧？”唐琼皱眉：“第八师副将，陈牧？”

    “是的。”

    “呵呵，你们聚奎山的人都以嘴硬出名，你为何直接说出师弟的名字，你不怕陈千缶把你废了？”

    “这就是师父的安排。”

    “陈千缶有什么安排。”

    “陈牧才是赵牧。”

    “什么？”

    “大司马还记得当年皇子牧遇刺的事吗？”

    “当然记得。”

    “遇刺的那个是陈牧，后来将错就错，把两个孩子调换了。两个孩子长得本来就很像。他们是一对双胞胎。难道至今为止，大司马还没见过‘陈牧’吗？”

    大司马怒摔茶杯：“陈千缶为何不早说！”

    “师父也有师父的难处。”雁南飞反问唐琼：“如果师弟的身份早些暴露，你能保护得了吗？”

    “我唐琼，堂堂大司马，保护不了一个人吗！？”

    “我看未必！否则皇子牧为何会死！”

    “那是一个意外。”

    “唐坤害死皇子牧，这事你也没表态。”

    “唐坤发现皇子牧的时候，他已经死了。对外传说是唐坤害死他，这是将计就计，这样唐宁才能以此接近太后，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雁南飞一怔：“现在唐氏门阀的内斗，是你们兄弟之间装出来的。”

    唐琼一抖袍袖，背过身去：“这些话，你没资格跟我说，你还是回去告诉陈千缶，他的计划最好终止。现在无论到底哪个是赵牧，都已经来不及了。天赐皇帝坐稳了皇位，玄甲军过半掌握在陈太后之手。这个时候，他想让我怎么办？”

    “凭借你唐氏门阀的十五万大军，你唐琼怕什么？”

    “我唐氏门阀小一万人口都在洛阳，你问我怕什么。你认为我能不顾一切造反吗？现在我们与皇室之间，是互相制衡的关系。这个关系本来就很脆弱。皇室不动我唐氏，我唐氏就不可能动皇室。孟氏、西门氏，我们三家一百七十年来都是这种关系。虽然我们三家一直在争斗，可无论怎么争，都保持着一种默契。”

    唐琼的这段话倒是真的。

    举个例子，唐琼是大司马，唐宁是兵部尚书，而四大军提拔军官，都需要通过兵部批准，那么，是不是唐氏门阀就可以随便辖制呢？

    不可以。

    唐氏门阀不但不会刁难，反而会大开方便之门。

    只要是皇室、孟家、西门家提名，一律通过，绝不含糊。

    这就是一种默契。

    孟家掌握吏部，西门家掌握刑部，各自都有自己的重拳领域。

    大家心里都明镜似的，办事的时候，都会给出几分面子。

    这也是为什么，三家在洛阳城里竟然能相安无事的原因。各家族的公子，都不允许主动挑起事端，尤其是在平康这种烟花之地，如若唐氏公子与孟氏公子争风吃醋干起来了，两家都不是好惹的，事情一旦闹大，不可收拾。

    为什么上次孟五公子孟昶和唐振在万花楼对峙，这件事会直接捅到皇宫后殿？

    就是因为两家都不希望事情闹大。

    后来孟氏门阀二老爷孟礼亲自出面化解，那可是吏部尚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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