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杀意渐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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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瑟秋的深夜,虽是寒凉,却莫名予天子的心间捎来一层淡然与恬静。

    今时,他伫立于湖畔,眸光借由月色沉于湖底,相较于方才莫名的躁急,此刻的他确乎从容了不少。

    “罢了,归于御书阁吧,再如何,政务亦不能落下。”

    不知从何时起,政务早已成了易之行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除却它们以外,天子似乎无法再寻到赖以为生的事物,他的人生往往只有‘政务’这一项枯寂乏味的选择。

    然而,今夜他的命运似乎从过往的单一路径里分岔了。

    当易之行预备头也不回地重新归返御书阁之际,不过也就踏出三两步而已,其脑海里便迅即掠闪过某个幻影,那是芝岚狡黠的笑意以及她那双满淬着狠恶的丹凤眸。

    不得不承认,当这一形象于天子的脑海中逐渐趋于固化时,适才被瑟秋疗愈的戾气再度归于其身,这其中更平白惹了三分钻心的恨与恶,他愈发想要再度目见那张令人厌弃的脸孔了,倒也不是惦念,只是实在想要摧折她罢了。

    “该死的奸人……”

    每每思绪触及那女子,天子的嘴畔便免不了诅骂,几乎成了一种生理性的反应,只要接触到关乎于芝岚的一切,易之行的各等感官便皆会被调动出来。

    终于,那决绝去往御书阁的步足竟破天荒地停驻了下来,转而化为一抹恶念,催使着天子陡时调转方向。

    反正今夜已然虚掷,那便让它虚掷到底吧!这是今时萦绕于天子心间的念头,因为他已然决定势必要去寻那奸人不可了。

    与此同时,同一方月色下,芝岚的心绪却与天子判若天渊。

    她缓缓踱步于屋阁之中,先是吃了点茶,继而又熄灭了案上燃着的烛火,最终其思虑像是落定了,但见她迂缓地踱步至门处,透至的月色以及屋阁内本有的晦暗一齐打在她的脸孔上。

    嗯,先出去瞧瞧看,万一有逃出的可能呢……

    尽管知晓这等可能微乎其微,外头许还有重兵把守,然按捺不住内心熬煎的芝岚亦还是想出门透透风,顺道探探点。

    下一刻,她深呼一口气,继而轻轻推开了屋阁的门,可其身形却掩蔽于门后,仅试探性地向外头递出了一记疑虑的眸光。

    然而,出乎意外的事情发生了,此时于那凄冷的月色下,一张可怖的凛冽脸孔正对准晦暗下的眸光,他那双眸子里的危寒根本不逊色于今夜的凉意。

    芝岚大惊,心脏瞬时提到了嗓子眼儿,旋即忙不迭将自己的眸光收了回来。

    这……这不可能,应是我眼拙了吧?那狗贼怎的恰巧偏站在门外呢?这巧合未免过于惊悚了些……

    今时今刻的芝岚不得不怀疑自己是否瞧见了鬼,亦或者说是‘思君心切’,因此才于月色下目见本不存在的幻影,且久久地,外头那抹幻影毫无声息,就像是凭空而来的一般,并非肉体凡胎。

    没错,就是幻觉罢了,就是幻觉罢了……

    再一次,芝岚试探性地向外头暗塞去一抹惊怖的眸光,像是重蹈覆辙般地,经历又一次与前一刻相撞,现于女子眼下的仍旧是那张惨恻的阴鸷脸孔,谙熟却又每每予人新鲜的惊悸。

    这一刻,芝岚强使自己将眸光对上外头那抹幻影散逸出的凄厉,她没法再体验一次怀揣着蹙悚的未知感了,倒不如径直而上来得痛快。二人的视线一如往常般激烈交锋,恰因此刻乃为夜时,交锋的过程中便也消减去某些对峙的深意,多了些提防与悚然,至少于芝岚而言是这样的,因为她时至今刻仍没法辨析外头站着的究竟是人是鬼。

    “你……你是……”

    芝岚率先开了声,道出的这莫名其妙的二字终叫那‘鬼’满带狐疑地开了口。

    “哼,奸人,不过十几个时辰未见,你便不识得朕了?你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怕是近日里来药食过多,将你这脑子食坏了吧?”

    易之行冷笑一声,眼眸中依然是狠色与凛色相交融着。

    听闻这令己身百般厌弃的嗓音,芝岚提起的心到底是放了下来,她暗吐一口气,身形彻底从门后缓步走了出来。说实在的,易之行再可怖,也没那幽魂可怖。

    “不知陛下来此作甚?”

    归于镇定的芝岚仍旧是过往的那个她,口吻中丝毫不见对天子的恭敬之意,身为荀国人的傲气猖獗地残存于其身。

    “此处是朕的地盘,朕想来便来,你能奈朕何?”

    许是习惯了芝岚的无礼,此时的易之行并无想象中盛怒,反而态势悠闲,可这悠闲中却又暗羼着狡黠与狠切。

    芝岚并未打算理会眼前人,但见她连忙退入屋内,旋即将屋门猛然闭合,电光火石之间,天子趁隙而入,最终竟还是易之行亲手将屋阁的门反锁了起来。

    “你要作甚……”

    狭促的空间偏包含着自己最为痛恨的敌人,芝岚难免心生仓皇,身下的步足亦不自觉地倒退起分毫。

    “奸人,这般怯弱可非你的作风啊,你还能退到何处去?”

    易之行勾扬起唇畔,身躯却在不断靠近眼前人,当然,他那副只有于四下无人时才会流露出的神容仍如往日般狞恶。

    在没有利器的前提下,芝岚难免心生畏葸,便也不自觉地开始后退起来,每当易之行挪动一步,芝岚自然也往后退去一步,如此局面实在叫她蹙窘。

    下一刻,不甘于被易之行的行径所摆布的芝岚登时驻了足,镇定地站立于原地。而其眼前的易之行却因她陡时的顿足踉跄起来,身子颤颤巍巍的,旋即径直向芝岚倒去。

    女子眼疾手快,在瞧见天子的体态趋于趔趄后曾忙不迭地避开身形,她是躲过了,可易之行却没法躲开来。这一刻,脑袋昏沉沉的天子径直磕碰于床沿上,当即渍出了血,好生狼狈。

    “陛下,您今夜前来便是纯粹为了寻罪受吗?那您的目的达到了。”

    此时,眼望那扶着额头,口中发出低沉哼音的天子,芝岚再也体察不出他的可怖之处,褪去适才月色下的狞恶,今时的易之行不过是一只负伤的狼狈羔羊罢了,倒也没有料想当中那般阴毒,反而莫名沾染上些蠢笨。

    这仅是芝岚今时的思绪,不到片刻功夫,她口畔的讥诮便换来那只所谓负伤羔羊的魔爪,芝岚决绝地敛去方才一瞬的妄念,易之行自始至终都是阴毒的。

    不顾脑袋的骤时昏沉,更将额头上的伤势抛却一旁,由于芝岚的嘲弄,易之行当即起身,旋即用自己狠切的手掌牢牢固缚住芝岚的脖颈。

    “奸人!你当真以为你是谁人?竟屡次三番对朕无礼!能放纵你活到今时实在便宜你了!”

    天子狞着眉,咬着牙,一副活脱脱欲将眼前人生剥的猛兽相貌。

    芝岚则不断捶打着男子的手腕,然而她的力气实在抵不过今夜焦躁不宁的易之行的戾气,天子的手劲儿不断加大着,芝岚的脸孔每每煞白一分,他唇畔的讥笑便愈加深邃三度,他玩味于欣赏敌手痛苦扭曲的表情。

    “易……易……易之行,你放开……我……你这狗贼……放开我……”

    芝岚挣扎着,并不打算妥协的双手仍死命捶打着眼前人的手腕,而鼻息危浅的痛苦亦于她的心胸间跳荡着。

    “奸人,你的幸运到头了,今夜朕便叫你死!”

    狂欢于予人痛苦的易之行袒露出此行真实的目的,毫无疑问,整日躁扰的他无疑想要寻求一个赖以泄愤的活人,而泄愤的最好法子便是将一活人磨折至死。

    “等……等……我……我有话要说……”

    几乎是费尽全身余力才勉强道出这几字,芝岚的求生欲望实在强烈。然而易之行根本没打算放她一条生路,凶猛的力气行将彻底加诸芝岚的脖颈上。

    “啪啪!”

    恰在这危如累卵的关头,瑟秋卷带着骤时的狂风抵至此处,吹得门窗啪啪作响。

    而正是这一声,让本还耽溺于杀人快感的天子燃起潜意识里的警惕,其手中的力气亦随之消减不少。

    趁此时机,芝岚一把推开眼前人,而自身却因方从鬼门关中走一遭的乏软无力瘫倒了下来,她狼狈地倚靠于案旁,大口大口地呼着新鲜空气,狼狈的态势压根儿不逊于适才的易之行。

    一侧的天子却并无罢手意,反而再度伸出手来欲故伎重演,芝岚一把拾掇起案上的茶盏,继而猛掷天子身,尽管这一狙击被天子当即躲开,然而却也挡不住芝岚接下来的恫吓措辞。

    “易之行!你要想清楚了,你今日杀了我乃易事,可日后你将如何同温妃娘娘交代!你又如何继续维护你的假面!”

    “交代什么?朕杀一无关之人,何需同她交代?”

    易之行双目微眯,其中遍及着鄙夷,而他那双毒辣的手却实在不安分,似欲趁势而动。

    “她已然开始怀疑起我们二者间的关系了!而且温妃娘娘她日日来探望我,如若我突然暴毙而亡,你觉得她不会由当时你对我的态度揣度出我们二人间所谓的私情皆是你信口胡邹的吗!易之行,你的真容一旦被旁人觉察出端倪,日后你的所有行径都会被旁人以疑忌的目光来看待,这当真是你想要的结果吗?仅仅图一时之快而摧毁你苦心经营的一切,我的性命当真有这般大的价值吗?”

    芝岚威逼着说道,嗓音却被易之行活生生折磨至嘶哑的境地。尽管其面色几度煞白,近乎殒命的边缘,可其眸光仍万般专注地紧锁于眼前这位恶徒之身,唯恐他有丝毫轻举妄动的恶念再度生出。

    其实,今时吐出的这一番话本就是芝岚早先想好的措辞,为防止易之行暗下杀手的措辞,易之行的险恶早已于她内心深处篆刻下了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