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 搏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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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之行孩子气般的表现确乎叫芝岚逐渐卸下了心防,尽管这么说有些残忍与寡情,但今时的芝岚的确没有从前那般深切厌弃着易之行了,哪怕随璟之死的现实总是在她的内心深处叩击着,芝岚也只是当即挥去这些过往的恨念,她忽而发觉自己没法再全心全意地恨起眼前人。之后,再三的尝试,芝岚仍旧没法骑好一匹马,这些马匹像是蓄意要同芝岚的戾气争个高低似的,无论是瘦弱的,还是健壮的,都是颇不老实的,一旦芝岚意图坐上他们的马背,他们总是连连拒之,久而久之,芝岚便也丧了气。
“这该如何是好……”
芝岚低声抱怨起来,稍许垂落的眸光却被天子柔和的嗓音冉冉拂起。
“无事,大不了你同朕骑一匹,朕带着你便是了。”
此时,二人的目光不自觉地相交接着,芝岚试探性地抬了首,旋即却又缓缓下垂,道:“这……这怕是不好吧,我不愿做个累赘……毕竟此处离荀城还是有些距离的。”
“那又如何?只要朕不觉得你是累赘,那你便不是累赘,你不必思虑过多,总之朕会将你一道带去的。”
易之行笃定般地安抚道,然话一脱口,他却猛然意识到自身情绪的不可控,要按以往,易之行凡是言行之前都必要三思一番,因为他于人前从不会绽露真实的自己,可在适才的刹那,确切地说,是在面对芝岚时,他愈发控制不住自身的言行了,一旦心底想到什么,便必得不假思索地径直道出,他可不喜这样的自己。
此时,但见天子的双颊冉冉腾起一片红霞,他稍许侧过脸孔去,惊觉自己的言行过于激昂。
同样地,芝岚亦在眼下这方莫名忸怩的氛围中感受到了彼此间的小心翼翼与试探,她越发不明白自己与眼前人之间的关系了,亦或者说,二人关系的转变实在猝不及防,如若不是自己当夜做出了那等出格的举止,怕是现今天子与自己还处在对立的局面吧。当然,这也并不是说,如今这二人便不是互相对立的。他们的关系仍旧未曾发生丝毫的变化,唯一转变的只是他们二人对彼此的态度而已。正是因为那一夜的柔情为二人间的关系骤时加入了某些动容的基调,才致于今时的情形下,曾经的戾气与暴力再也没法轻易使出了。
“多谢陛下。”
最终,芝岚出乎意外地没有推拒天子的好意,非但是因为她不再对易之行抱有浓切的排斥感,更有她迫切想要归于故土瞧上一瞧的缘故。
听闻此答复,易之行的唇畔曾有一瞬间飞扬起,然而不过是须臾之间,这抹显著的飞扬便杳无影踪。
那旁的主仆二人早已将此处的一切尽收眼底,不过依阿露洛的眼睛来瞧,芝岚与易之行怎的也不像是相爱许久的恋人,反而近乎于那种初露情愫的爱慕者,这简直匪夷所思。不过这些仅是次要的,因为在被天子屡屡忽怠的难堪处境下,阿露洛根本没法保持理性去分析现今的局面,她唯一想做的事便是将本该归属于自己的天子夺回来。尤其当思绪触及那一日芝岚曾对她的挑衅时,阿露洛便更看不得芝岚独自一人占据着天子的宠爱不放了。
下一刻,不待身侧的小骨反应,阿露洛登时迈开急急的步履,面上洋溢着笑意,偏要赶往前方的火热里插上一足。
“陛下,您怎的在这儿呢?哎,这不是岚采女吗?如今岚采女的身子可有完全康复?”
一见阿露洛抵此,易之行与芝岚的眼底顿时生起不耐。当然,这二者的不耐判若天渊,芝岚纯粹是因本身就同愉妃不交好所引起的不耐,而易之行却是因为忽有外人来横空插上一脚,因此才倍感不适,此行他甚而都将过往一直紧随其后的燕祺撇开了,却没料这愉妃竟又不请自来。
勉力扯开一抹笑意,易之行不咸不淡地道:“愉妃怎的会至此?”
“答陛下,臣妾是来择马的,毕竟日后您可还得带着臣妾一起去策马扬鞭呢,臣妾当然要好好准备准备,如此才能不辜负陛下您予臣妾的承诺吗。”
阿露洛笑盈盈的,口中总是在不断夸耀着自身与天子间的亲密,那些‘承诺’不过是为蓄意引起芝岚内心的妒恨罢了。芝岚自知这女子的目的,偏也不愿上勾,她始终维持着端庄的体态,浅浅的笑意恰当地挂于唇角。
“陛下,您又怎的会在此?难不成您也同样予了岚采女飞驰于旷野上的承诺吗?”
“这倒不是,朕只是……”
还未待天子言毕,那旁的芝岚便就此来了惹恼阿露洛的行头,只见她一把勾住天子的胳膊,学着阿露洛上回的派头将易之行亲切地‘占据’在手心里,神容亲昵。
“答愉妃娘娘,妾身同陛下之间的约定便不方便告诉您了,这是妾身与陛下二人间的事,同你过多置喙怕是不恰当吧?”
芝岚的举止忽叫天子仓皇,他颇有些无措,却又并未当即推开这份亲昵的触碰。
他知晓芝岚此时的举动不过是为了同阿露洛争个高低,即使如此,他也仍旧心甘情愿地被她‘利用’。
而眼下的阿露洛却分明有些绷不住了,她几度沉下面色,却又碍于易之行在此,不得不将真实的情绪敛藏在心底,可她的眼神却万般犀利地向芝岚投去。
芝岚无所畏惧,亦将一抹充溢着傲气的眸光对向她,然而其双手却在天子的胳膊上摩挲着,甚而还将脑袋贴靠在天子的手臂之上。
望其如此,阿露洛愤然而道:“岚采女,这可是皇宫,不是你那三流的市井街巷,你可以不要颜面,但至少要为陛下他留着尊荣,像你这般作风不正的女子只会叫陛下蒙羞而已,因此同样身为陛下后妃的本宫还是得要警醒你一句,行事之前切记考虑陛下的身份,不要净做出些荒唐事惹人笑话。”
尽管阿露洛表面上不动声色,但芝岚再清楚不过,此时阿露洛能公然道出这番既是挑衅却又妒恨的言论,无疑是因为她内心的火气过于旺盛,一时便也绷不住了。
“是啊,妾身的确是得注意着自身的言行才好,可不能给陛下蒙羞啊。不过,此处根本四下无人,那便也不算是公众场合了,再者言,从前您不也说了嘛,我们都是自己人,何必羞赧扭捏呢?既是自己人,那妾身同陛下亲昵些也无妨,你说是吧,愉妃娘娘?”
话罢,芝岚挑了挑眉,满眼散逸的皆是讥诮。
她不可一世地凝望着眼前人,私以为自己不过是在替莫汐茹教训阿露洛而已,可潜移默化之中,就连芝岚自己也没发觉,她对阿露洛的厌弃早已逾越了为友人出头的层面,在此情此景下,不知怎的,芝岚就是不愿叫愉妃得逞。
此时,阿露洛的脸色不可自控地坠至谷底,潜意识叫她想要拔刃同眼前人比试一番,因为这是草原之上素来的惯例,瞧不惯彼此便只能以武力交接了。然而此处到底并非草原,她终究还是不想在易之行面前过多地绽露出自身的横气与威厉,毕竟在临行之前,其母曾还千叮咛,万嘱咐过她,在殷人的地盘上切莫绽露锋芒,安心做一个小女人便好。
阿露洛本能压下心底悉数的愤慨,然而芝岚却趁胜追击,偏要叫她当场曝露真容。下一刻,芝岚忽催使着天子离去,似乎不愿再同这被龙心忽怠的女子过多置喙了。
“陛下,咱们还是快些回去吧,妾身可还有许多话想要同你言说呢,咱们可不能在此白白浪费时辰,与一不值得的人争论。”
这话是蓄意说给后头人听的,芝岚自顾自地挽着易之行的胳膊离去,这一过程中,易之行像是被施了法,身躯与神思皆被她牵引着走,从前的他抗拒过这等冲动,而如今的他却耽溺于这份不可抑遏的冲动里。
当二人彻底扭过身影,素来可以得其想要的迪国公主终于按捺不住内心的火气了,只见她当即挥拳朝芝岚袭来,芝岚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竟忽地放开易之行的胳膊,旋即回首以臂阻挡。
就此,芝岚与阿露洛展开了肉搏。
二人皆是脾性暴厉顽忸的,彼此谁也不让着谁,只叫那旁被迫置身于事外的天子颇感焦灼与无奈。
他几度试图叫停这场搏斗,然而那旁的两人却屡次三番地制止住他的言行。
“陛下,您在旁处观望着便好!”
几乎是异口同声,芝岚与阿露洛都不愿‘外人’插手她们二人之间的恩怨,便也都疾呼着对那迎来的天子道出相同的措辞。
百般无奈,易之行只能在旁提心吊胆地看着她们二人的纷争,阿露洛的婢女小骨却同天子的情绪截然相反,她亦是草原出身的人,自然明白在草原上这等搏斗对峙再寻常不过,甚而还比眼下的情形更为激烈与危殆,更何况,她可不认为自家的主子会落败,因为过往的阿露洛从未吃过败战。
“娘娘,您这是在作甚?”
芝岚一边攻防着,一边狡黠地询问道。
“作甚?你是瞧不见吗?自然是要取下你的人首!在我们草原之上,对峙之中的血案可是无需负责任的!”
“可这是殷朝,并非娘娘您的草原。”
“怎的?你这是惧了?废物东西,如若你就此求饶,本宫便放你一条生路。”
芝岚本担心伤了身子骨便没法同易之行赶赴荀国了,她可不想在希望达成之前生了什么变故,可经由眼下人的这番挑衅,她似乎又觉得没有什么不可以的,更何况,她的确想要知晓自己现今的功夫可有因为这段时日的久居深宫而消弱。
二人的拳头不断交锋着,芝岚的情绪愈发高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