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 骤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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始终,芝岚与阿露洛都不曾停下过手中的激烈争斗,她们像是不分上下,然而对于她们这等天性顽忸的人而言,不相上下便意味着彻头彻尾的失败。尤其是阿露洛,这场对峙乃是她一手挑起的,如今却迟迟没法拿下芝岚,她当然不情不愿。
下一刻,阿露洛登时暗中向自己的婢女小骨递去一抹只有她们二人能看得明白的眼色,但见心领神会的小骨当即从袖中荡出一根朕来,武艺在身的她掐准时间便将手中暗匿的银针弹发了出去,银针不偏不倚地射中芝岚的足部,感受到莫名痛感的芝岚瞬即失措开来,恰也是趁此时机,阿露洛才将一拳挥了出去,正好落于芝岚那蒙着面纱的脸孔上。
芝岚当即倒地,口鼻渍血,阿露洛唇角含笑,连忙再挥一拳。
“啪。”
那挥出去的拳头登时被易之行陡伸出的右手拦阻,此时易之行的面色极为难看。
“够了!”
“陛下!这是我们二人间的争执,还望您莫要偏私。”
不甘于此的阿露洛当场争辩起来,她才不愿就此放过芝岚,既然说了要将她的人首取下便一定要取下,旁人的拦阻根本就是她过往经历中不成立的可能。
然而今刻的易之行却头一次对阿露洛卸下了温和的一面,盛怒在其脸孔上沸腾着,阴鸷的眸光猛然间曝露出来。
“愉妃!此处不是你们的草原,凡事点到为止,你最好莫要违逆朕的心意。”
严冷的言辞既出,只见天子瞬即甩开擒拿住阿露洛的右手,旋即仓皇地向地上的芝岚奔去。
此刻,芝岚口鼻渍血不断,身躯之上的疼痛连连叫她蹙眉,在面对易之行的奔来时,她下意识地将自己的脸孔低了下去,不愿叫眼前人目睹自己的难堪与窘迫。
“你是想要失血而亡吗!”
天子猝不及防的怒吼很快便叫芝岚不得不抬起首,实则是易之行强制性扶起她低垂的头颅来,暴戾的口吻与温柔的行径根本浑然不相符,水与火在天子的言行举止上融合得恰到好处,竟叫芝岚的心间顿起一阵暖意。
当那被迫抬起的视线与天子的双眸交锋时,芝岚忽地开始忸怩起来,她知晓现今的自己很是窘迫,便也在慌乱中移开了眸光,以为如此天子便也瞧不见自己的难堪了,可这举止根本同掩耳盗铃不相上下。
幸而,易之行始终在乎的便不是她此时这张难堪的落败容颜,萦绕在其眉宇间的除却对那旁之人的盛怒外便是对芝岚这番任性举止的愤慨。
“走!朕带你去请医。”
易之行满脸坚毅笃定,方预起身的他却被阿露洛的身影骤时拦阻住。此时,易之行猛锁眉目,颇是不耐,不得不承认,阿露洛被他这番真实到不能再真实的神容骇住了,她甚而以为这并非天子的真实之貌。
“你还要作甚!”
“臣妾……臣妾……”
易之行的戾气是阿露洛不曾料到的,她像旁余局外者一样,一直以来皆认为天子是个温和的良君,可如今眼下这幅沾染着残暴的容貌却分明是从天子的骨子里流露出来的,只叫从未涉足其中的看者恍惚。
阿露洛迟迟道不上一句痛快话来,惹得易之行的盛怒再度激涨。
“没话就滚开!别在这处浪费朕的时间!”
当此言落下后,阿露洛彻底怔住了,她久久回味着其中的凶戾,一度以为自己生了错。然而易之行却顾及不上那么多,竟径直搀扶着芝岚将眼前人撞了开。一点儿也不怜香惜玉,分毫也不温情脉脉,可这才是真正的他啊!
被撞倒的阿露洛始终不敢相信方才的景状,易之行宠溺旁的女子便也罢了,然而那真切的凶颜却实在不得不叫阿露洛心悸,这与从前的天子根本判若二人啊!
“娘娘……娘娘……”
身侧的小骨不断呼唤着,可阿露洛却久久处于讶异的蹙悚中,她瘫坐在地上,不可一世的的内心平生头一次遭到如此大的冲击。
另一边,天子与芝岚归于静访宫,待御医为芝岚看诊毕后,芝岚这才发觉到适才那一瞬间所生的异样。但见她连忙往下探看,仔细瞧之,似乎有一根银针插在自己的足上,芝岚将其拔出,旋即却被易之行一把夺下。
“怎的会有针插在你足上?”
天子蹙着眉,焦灼地询问起眼前这个鼻青眼肿的窘迫女子。
芝岚稍许低首遮容,道:“在我倒地的前一刻。”
“定然是那主仆二人的把戏!朕绝不放过她们!”
话罢,易之行当即起身,他这番凶厉的言行举止确乎将芝岚骇住了,她实在没有料到易之行竟会为如此区区小事动怒,慌乱之中,芝岚一把拽住了他。
“你别冲动!我不想将事情闹大,我还得赶往荀城呢。再者言,这本就是我应允的交锋,此时因为落败而去埋冤他人,根本没有道理。”
“既是公平的交锋,那为何还暗中做手脚?阿露洛简直是岂有此理,方至宫中没多时便这般任性妄为,日后岂还得了?”
易之行再度往外头奔去,只想快些将此事平息的芝岚只能以双手挽住眼下这位冲动天子的胳膊,央求般地说道:“易之行,别去了,这根本不打紧的,我如今只想快些同你去荀城,旁余的事情我们回头再议吧,我不想此行生变。”
芝岚的确害怕此事闹大,如此一来,赶赴故土怕是得延期而行了,她倒不是怜悯阿露洛,纯粹只是不愿因为一个无足轻重的女人去毁了自己这些时日赖以为生的渴望。
天子冉冉回首,那双犀利的双眸当即对上芝岚的眸光,芝岚却因鼻青脸肿的现状慌乱将脑袋别了去,她不肯叫易之行瞧见自己今时的窘迫,哪怕他早已目睹得清清楚楚了。
“这二者根本毫无关联,罚则这女人是一回事,带你去荀城又是另外一回事。”
芝岚不再理会身后这个脾性冲动之人,只是一味站着,血色在这一过程中于其鼻腔中流下。
瞥见坠落至地的血滴,天子连忙走到芝岚的眼前,却见芝岚为了避开他再度侧过首去,然而这一回天子却并未遂了她的心愿,反而十分蛮横地将其拽至榻旁,脸孔上的戾气无疑是真切的。
“快些同朕过来!你简直是胡闹!当真想要自己体内的血流尽了才肯罢休吗?”
说着,易之行强行使得眼前人躺下,而他却也并未就此罢手,转眼便去取了块湿布来,继而悉心为芝岚擦拭着脸上的血迹。
不知不觉中,芝岚的双颊又一次晕染起红霞来,她悄然将眸光移至旁处却,就是不敢正眼瞧上易之行这张近在咫尺的脸孔一眼。
许是意识到自己的举止过于亲昵,天子瞬即坐直身子,手却仍在芝岚的脸孔上忙活着。
在这一过程中,没人曾道上只言片语,除却彼此急促的鼻息外,这间寝殿中根本闻不见一丝旁余的声响。芝岚羞赧又窘迫,易之行忸怩且不安。
为了打破这方腼腆的寂静,最终,芝岚率先开了口。
“我……我现在很丑吧……又青又肿的,一定不忍入目……”
说话时,芝岚仍未直视眼前人的眸光,而易之行的答话却叫本想使得气氛活络些的她愈发忸怩起来。
“不丑……好看……”
短短四字,却叫静访宫中的空气更加火热,二人都不敢正视彼此,一个瞧着床沿,一个盯着伤处。
此时,急剧的心跳声在芝岚的心胸中跳荡着,她平生从未这般紧张过,这等不知所措的窘境甚而比她以如此青肿的容颜曝露在眼前人眸底中时还要难堪,她竟在易之行的面前失了语。
“躺好了,朕给你上药。”
易之行忙不迭地起身来,旋即迅即将自己早已涨得通红的脸孔移开至旁处,不断在案旁鼓捣着膏药的他实则是在快速消耗自己适才残存下的紧张与羞怯,幸而芝岚并未正眼瞧他,否则此处忸怩的空气怕是要再度升温。
待榻旁再度凹陷下去时,芝岚瞬即仓皇起来,她又一次归于原先那个动也不敢动的自己去,然当那冰凉的膏药敷在她的脸孔上时,芝岚的内心竟触及到某种骤然迸发的暖意。
眼前的人不再可恶了,这幅皱着眉头为自己轻涂膏药的严肃脸孔甚而还有些可爱。
思绪及此,芝岚慌乱收回自己的余光,旋即彻底闭上了双眸。
女子双眸的闭合催使着易之行直视起她的胆量,天子仔细端详着芝岚的容颜,尽管此时这张面孔确乎有些狼狈,但易之行却分毫也不觉得它不堪入目,恍惚之中,竟还起了想要轻抚的冲动。天子就这般怔怔地望着眼下这张近在咫尺的容颜,眸光像是陷了下去。
脸上迟迟未有动静,芝岚以为是涂好膏药了,便也从容地睁开双目,可下一刻映入其眼帘的却是天子那张略显柔情的面孔。
这一刻,世界像是静止了,芝岚与易之行彼此愣着神,焦灼与不安就在他们此时这张呆滞的脸孔中蔓延开来。
“抱歉,是朕失态了……”
天子猛地起了身,继而将手中剩余的膏药放置在案上,瓶瓶罐罐的膏药东歪西倒着,天子仓皇地将它们一一整齐摆好。这处急躁的动静清晰地窜至芝岚的双耳中,但见芝岚的双颊红了又红,像是要顷刻炸裂开一般,如此羞怯的感觉甚而比当初那一夜所油生的动容还要急促与激烈,芝岚像是骤时陷入至某一种从未到临过的境地里,心跳愈发加快起来。她不知自己究竟怎么了,只想尽快逃离于这方处境之中。
同时,那旁的易之行仍旧在不断拾掇起案上的膏药,兴许是由于紧张的缘故,他却又在无意识中不断打倒着膏药,就此反复循环,易之行久久使得自己处于无边的仓皇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