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章 温妃崩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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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时,芝岚不断在屋里头焦灼地徘徊着,扰得天子根本无从处理政事。“芝岚,你在此转来转去作甚?你不要为温妃操心了,她还没死呢,你急个什么劲儿?你莫要忘了,当初你被谋害的那一夜,温妃也曾在同一时间出现过。”
“说到底,这一切皆是你的揣测,你根本就没有证据。如今虽说温妃还没死,但她的爹爹与女婢都在前后死了去,你又不放我过去,她该如何度过眼下的艰难?”
话落,易之行当即放下手中的毫笔,旋即郑重其事地冲前头人道着:“朕当然不能放你过去,你也知她现今的精神状态是什么,万一伤了你该如何?朕怎能叫你入虎口?再者言,她如今的处境多一个你少一个你又能改变什么?你过去不过是给她添堵罢了。你安康无虞,倍受宠溺,她却接连失去重要之人的性命,两相对比之下,谁人的心不会产生异动?你今日前去不就是在为她平添磨折吗?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你还去作甚?”
不得不说,易之行确乎说服了芝岚,以致于芝岚觉得自己今时的存在便是对莫汐茹的磨难。终于,她消停了下来,坐在一旁静默地思衬着,不再乱生前去探看的念头。
望其如此,易之行心满意足,却也还是在瞧见芝岚眉头深锁的时候走上前去。
“好了,芝岚,你不必将旁人的事放在心上。这世界上的可怜人多了去了,历史上更是数不胜数,你改变不了什么的。有些人的命运就是如此,你一个外人又能插手些什么呢?”
“谁说改变不了?当初我还以为自己定然要死在这宫中,如今这一切不都改变了?”
芝岚抬起脑袋来,继而狠狠瞪了眼前人一眼。如今她同易之行相处的愈发自在,倒也没有从前那般忸怩了。
“那是你遇到了朕,倘使你遇到了旁人试试瞧,你的性命早丢了不知多少回了。”
易之行吹嘘起自己来,却遭芝岚一记显著的白眼。
“你怎知晓?没准儿我遇到的是一位比你还要温柔的君王!”
提及‘温柔’二字,芝岚头脑里率先闪现出的竟是随璟的幻影,她仍旧没法忘掉当初于荀地听闻他声音时,内心所激荡出的火热。
“那你是说,朕在你心底还算是温柔的?否则你又怎的会用‘还要’二字?”
易之行挑了挑眉,兴奋地追问道。
“嘁!谁说你温柔!你一点儿也不温柔!当初对我拳打脚踢你都忘了吗?易之行,现如今我的身上还有你扭打的印迹呢!你可别忘了这档子事!”
“成成成!都是朕的错,你便别生气了,朕如今不没有像从前那般待你了吗?当初你确乎是可恶啊,处处帮着六皇子诬害朕,朕能不恨你吗?说到底,朕知晓错了,日后你打朕还不成吗?”
“不成!这根本就是两码事!你过去的恶行不能以你如今的温柔来抵消!你做过的都还记在我心底!一辈子我也不会忘!”
芝岚蓄意赌气般地说道,实则潜意识中却是在为莫汐茹鸣不平。
“成!你不忘更好,那你便一辈子记得朕,省的日后你归去荀地,同旁的男子生活在一起,便将朕忘了去。在你离开之前,朕一定得好好将你打一顿,如此,你便一辈子也忘不了朕了。”
天子尽说些玩笑话,可眼底流淌着的却是隐隐的痛苦,他不愿面对一年后芝岚便要离去的事实,这只会让他在这一年中寸步难行,像是每走一步,芝岚便会离他渺远一寸,这等煎熬实在苦不堪言。
“你敢!你打我,我便还回去!发正到时候我的身子骨也修养好了,同你对敌不成问题!”
“是吗?那朕到时便瞧瞧看,到底你是的功夫更厉害些,还是朕的剑法更高超些,如若朕打过你,你能继续留下吗?”
天子以笑谈试探芝岚的心意,然芝岚骤时严冷的神容却是他不想瞧见的。
“易之行,你什么意思?不是说好了一年吗?你怎的又变卦了?你怕不是在蓄意耍弄我,到时候却又不放我走了吧?”
芝岚的口吻近乎逼问,而她的眸光更是灼灼地闪烁着狠厉,像是行将动怒一般。
望其如此,天子自是百般痛心,可脸孔上却还得强忍着真实的情绪摆弄出笑意来。
“哎呀,你怎的还当真了?朕是君王,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从不作假。只要朕答应你的事,朕便一定会兑现承诺的,再者言,朕到时也就腻了你了,朕还巴不得送你走呢。你若不走,朕便将你赶出去!”
“嘁!你放心!我一定会离开的!从此以后离你远远的!”
芝岚的神容仍旧笃信且桀骜,不冗丝毫温柔意。
这段时日芝岚带来的温柔幻象的确叫易之行沉溺在这方看似能够恒久且真情实意的感情中,然而今时他却忽而瞥见一切只是自己的自作多情罢了,该走的还是会走,一时的感激终也不是真切的男女之情,芝岚好似离他愈来愈远了,这一年的情感寄托其实也只是堆砌在女子对自己的动容之中罢了。
思绪及此,天子心底忽而一阵辛酸,轮番的阵痛搅扰着,这些时日的欢愉似乎都被这份痛感冲散了去,像是从不曾来过。
与此同时,莫汐茹的寝殿之中。
温妃的额头早已被太医悉心包扎好,今时,她孤寂地躺在榻上,身侧终于没了伺候的人。
素锦已逝,莫汐茹却迟迟没法接受这个现实,但见此时的她双眸轻睁,里头却不曾冗杂任何情绪,亦或者情绪过于沉落悲痛,以致于莫汐茹整个瞧起来便像是一具毫无生气的死尸。
“娘娘,您该换药了。”
素锦不在,旁的宫女预备前来侍候着,然而榻上的人却迟迟没有回响,像是死了一般,宫女试探性地向前探看着,登时跃入其眼帘之中的乃是一张冷凝的面目,看似还有鼻息,却是半分人色也寻不出。
“娘娘,您……您该换药了,让奴婢来伺候着您吧……”
小宫女颤颤巍巍的,直在榻旁哆嗦,如若不是她年纪最小被人逼了来,今日怕是谁人也不敢来此,因为莫汐茹今日在天子殿外的‘英勇事迹’早已人尽皆知了。没人敢料想素来柔顺的温妃会行至此境,就连素锦也没了命,旁的宫女又怎感招惹到这些事端呢?
迟迟不曾有答话传来,这小宫人干脆硬着头皮径直动起手来,一边动手,一边道着:“娘娘,还是让奴婢给您换换药吧,您这伤势蛮严峻的,太医说了,得及时换药,否则会感染的。”
女婢的关怀却被莫汐茹的冷手骤时打断,她的手像是一把刃,猛地将女婢的胳膊肘撇开,女婢继而狠狠摔在了地面,被击中的手当即青肿起来。
“谁人叫你碰本宫的!只有素锦一人能够侍奉本宫!本宫瞧你是不把本宫放在眼底了,本宫还没说什么呢,你便擅自作主替本宫换药!本宫允准你了吗!贱人!”
莫汐茹颇为狰狞,那扭曲的面容哪里还像什么温婉的大家千金,简直连同市井中的泼妇无异。这位新来的小宫女彻底被骇住了,当初她想入此宫不过是听闻温妃娘娘性子极好,待人处事都是十足温善的,今日一见,她实在不知往昔的流言究竟是从何处传来的了,眼下的女子根本就是个狞恶的刁妇,甚而还那跋扈的阿露洛还要可怖半许,阿露洛只是蛮狠,而莫汐茹却是阴森了。
小宫女连忙跪地叩首,分毫也不敢耽搁,口中的歉词无休止地道出:“温妃娘娘!奴婢知错了!奴婢知错了!还望温妃娘娘您能息怒!奴婢只是担心温妃娘娘的身子骨,因此才擅自做主了,奴婢也不愿娘娘您病情加重啊!倘使奴婢有做错的地方,奴婢日后一定改!娘娘您就莫要气恼了!奴婢再也不敢了!”
这小宫女梨花带雨,一副哀戚的模样,唯恐自己的性命亦会于今日逝去。
望其如此,莫汐茹终没了往昔的恻隐意,也许还是有的,只不过微少得几乎瞧不清。
“你这贱人!你这贱人!你擅自做主便是你的错!你今日便不该出现在本宫的眼前!少给本宫假情假意,满口胡言乱语,你入本宫殿不过也就几日,你我二者间根本毫无感情,你怎的会担心本宫!本宫瞧你就是在唬弄本宫!”
说罢,莫汐茹毫不讲理,当即从案上执起一茶盏来便往这宫女的头上砸,瞬时,血色从宫女的脑袋上留下,足有些骇人醒目。
宫女强忍着痛意,仍叩首不断哀求着:“娘娘,奴婢真的知错了,您能否不要怨怪奴婢了,奴婢真的不是有意为之啊……娘娘……奴婢真的知错了,还望您能息怒……”
宫女的嗓音一直在某种极端的紧张震悚中颤动着,她无疑惧怕莫汐茹再施惩责来,然而此回,莫汐茹却止了暴行。
这是她头一回对无辜之人施加暴行,也许正是头一回,莫汐茹潜意识中还是于心不忍的,她怒目望了望眼下宫女羸弱的身影,旋即又将目光瞥了去。
“滚!你给本宫滚!本宫再也不想瞧见你!你给本宫滚远些!”
詈骂一落,那宫女登时如释重负地逃离此处,离开时,其脑袋上的血仍恣肆地泼洒着,纵使如此,那宫女依旧不敢嗫嚅半声。
望其如此,莫汐茹眼底豆大的泪珠不断地下坠着,几乎不受控制,如飞雨般滚淌而下。莫汐茹颤抖着身躯,万般悲痛地呼唤着素锦的名儿。
“素锦……素锦……是本宫害得你,是本宫害得你吗?本宫不是有意的……本宫为何会沦落至今日的境地?本宫怎的变成这般模样了?”
不仅就连皇宫诸人对莫汐茹的改变倍感震颤,就连莫汐茹本人也对自身的狠恶嗤之以鼻,然而她根本抑遏不住自身的行径,这是一种发自肺腑的恨意,一种对曾经深爱过的男子的狠切咒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