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七章 ‘死而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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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这样,在莫汐茹亲手挑起的事端下,皇宫诡秘地风平浪静着。三日后,约摸大将军与易之临的死已然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天子登了早朝殿,预备就此接受悉数兵权的管辖。

    “诸位爱卿还有何异议?倘使没有异议的话,那从今日起,大将军与蔡小将军的兵权便全权交由朕来处理了。”

    今时的天子仍还是前些时日的他,严冷肃穆,不容旁人半分质疑与置喙,宛若置喙一声,便会像当初那位惨死的官员一般,毙命于须臾间。

    天子身侧的燕祺便是他的刽子手,一旦有人胆敢反抗,似乎便会招来无可避免的灭顶之灾。

    “臣等无异议。”

    最终,朝臣们还是妥协于天子的淫威之下,因为手握重权的天子早已不是当初那位可以任人操纵的善良君主了,他有自己的脾气,更有自己的兵权,他甚而可以随意在殿内大杀四方,如若他愿意背负上暴君的罪名话,他完全能够做到。

    然而,被其害死贤婿的丞相始终还是没法接受易之行这等险恶小人一朝得势的现实,哪怕在这等实力悬殊的关头,他仍要冒胆挑衅更为巩固的皇权一番。

    “陛下,蔡家好歹还有些人,将军府也并非全都是蠢才,陛下您将旁人的兵权都收了去,怕是实为不妥吧?”

    此言一出,诸人皆惊,坐于高位的易之行陡时投来一抹犀利的目光,而这犀利的目光里满淬着的尽是杀意。他想要杀死眼下这位阴阳怪气的丞相许久了。

    “不妥?何来的不妥啊?蔡家都是些乳臭未干的小辈,而将军府更是女子居多,此时那兵权不重新还给皇族,难不成还交给丞相您吗?干脆朕这位置也给您好了,如此一来,您也不必煞费苦心,整日在朝中讽刺着朕了吧?”

    没人料到天子的言语竟会这般直白,一般直白的话语过后必然会袭来潜伏着的杀机,诸人心底隐隐感知到:天子似乎就要于今日同丞相彻底撕破脸了。一场血雨腥风不可规避,思绪及此,诸臣皆莫名地往旁避了三分。

    此时,丞相的脸色很是难看,他本以为天子真容的暴露是他愿意瞧见的,可今时易之行胆敢这般揭露挑衅,且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丞相的心中难免还是别扭却愠恚的,没人能接受这等羞辱与讽刺。

    “陛下,您怕是估量错了臣的心意吧?臣可从来没有这等意思,如若不是陛下心底有异,您又怎的会这般激昂呢?”

    丞相的无畏之言再度将朝堂的气氛拉至高潮,他无所忌惮地直视着上头人,而上头人亦不掩凶狠地凝望着他,二人的眼神交锋着,可这其中率先冒出冷汗的却还是要属吴槐,因为现今他是在旁人的地盘上挑衅着旁人,这身后根本没有保证。

    “朕情绪激昂都被丞相您看出来了?丞相可真是好本事啊。不过敢问丞相,随意在朝中置喙天子该当何罪处之?丞相在朝数十载,不会连这点寻常的礼节都不知吧?如若您知的话,那您适才的言行又是在作甚呢?难不成是蓄意激怒朕?蓄意挑衅朕?蓄意不将朕的身位放在眼底吗?好啊丞相!您可真是胆大破天!朕今日不教训教训您,似乎都对不起您‘英勇’的行径啊!”

    话罢,还未待诸人反应过来,便见燕祺的刃光已开,恰在此时,下头的吴槐遽然怒喝道:“天子!您如若今日敢杀了臣!臣府邸养的那些私兵们可不是吃素的!臣虽没有兵权,却还有残忍的精兵们!他们可不在乎您的位置,他们在乎的只是伤害臣的凶手的人首!”

    “丞相,您不会以为朕还惧怕一群劳什子的精兵吧?这些话您也好意思说得出口,拿一群上不得台面的人来威胁朕,您的胆量可真是让朕佩服,佩服啊。”

    易之行冷笑一声,瞬即向身侧人递去一抹眼色。

    他当然不惧性命的威胁,就算那群精兵的确如传闻中桀戾,易之行也毋宁让自己置身于危殆之中,他绝不放跑任何一该死之人的性命。

    燕祺飞也般的身影倏忽掠去,正当诸人屏气敛气以为丞相行将惨死之际,正当易之行笑脸相迎预备待着丞相的尸骸曝露在眼下之际,正当吴槐自己都以为自己行将被天子残杀之际,陡时杀出的剑刃却叫在场之人猝不及防。

    这一刻,整个早朝殿皆陷入至极端惶惑蹙悚的情绪里,因为他们眼下站着的竟是那个早该死去之人:易之临。

    上头的天子不可置信地凝望着下方的光景,这光景简直是他一生中的梦魇,哪怕日后回想起今时这一刻时,易之行仍觉不可思议,像是某种好不容易筑成的希望在一瞬间崩决了一般,这感受甚而有些惨不忍睹了。

    “这……这不可能……这不可能……蔡小将军怎的会归来!”

    一时间,朝殿中的议论声此起彼伏,但见他们皆下意识地往后倒退三步,因为谁人也分辨不清眼下站着的男子究竟是人是鬼。

    此时,预备杀害丞相的燕祺亦一改往日从容的冷色,骤然间有些不知所措了起来。他向天子望去,当接收到天子传递来的眼色后,他瞬即重回天子之侧。

    “贤婿……贤婿!你怎的……你怎的还活着吗!真的是你吗!真的是你吗!”

    丞相颤抖地叩问道,适才的惊悸皆化为一腔难以遏制的关怀,易之临温柔地朝他颔了颔首,旋即道:“放心吧,丞相大人,我不会死的,绝不会!”

    当最后三字落地,易之临的目光已投向高处,在那处,易之行的情绪早已平复,不得不说,他应对危机的能力仍旧这般强韧。然而谁人也不知今刻天子的心底早已焦躁成一团乱麻,他没法相信自己对来日的憧憬皆化成一场转瞬即逝的泡影。

    不过,这日子还得继续,只不过是回到了从前的境地。不!应是说比从前还要艰难三分,因为天子的行径无疑伤透了莫宏峰的心,易之行非但在最后得不到兵权,甚而还有可能面对大将军倒戈的局面。

    思绪及此,易之行的眉头上再添一道深邃的郁结。

    “陛下,臣归来了,没让您失望吧?”

    乍然,易之临开口道。其言辞里并不含嗔怪,因为他早就料到易之行是这等歹恶之人,他能做出这等事本没有什么稀奇的。

    “当然没让朕失望,蔡小将军实在说笑了,朕巴望着你归来还来不及呢,如此一来,这地盘非但没有丢失,两位将军的性命便也就此挽回了,一举两得,果真是良佳啊。”

    天子尽力绽露笑意,但他知晓,今刻自己唇角挂着的笑意该有多么勉强,他始终没法容忍眼下这一切的发生,然而它确实发生了,且还在自己不知情的情况下悄然发生。

    下一刻,易之临吐出的现实却叫天子对现今的局面有了重新的认识。

    “很是遗憾,此回只有臣一人顺遂逃出了,大将军的人首现如今已挂在北方的城门上,还望陛下节哀啊。”

    易之临挂着浅浅的笑意说完了这番话,此言一出,朝臣们的议论声更是此起彼伏,宫殿不再像适才般死寂焦灼了,处处皆是沸扬与聒噪,他们无一例外地都在议论大将军的死。

    易之临的笑意并未引起天子的震怒,因为他打从心底不希望大将军能够顺遂归朝。自己出卖他性命的行径已然是众人皆知的事情,倘使他此时归来,朝堂中的局面对易之行而言实在太过不利了,可如若至少大将军能够命丧黄泉,那他手中的兵权便也能顺理成章地至于天子之手。纵使只有半数兵权,那也比过往易之行什么也没有的强,说句狠毒的话,其实自打一早起,易之行便在惦记着该怎么夺来大将军手中的兵权了。纵使大将军为己所用,易之行还是更希望于兵权能被己随意差遣。

    “是吗……唉……朕一定会为大将军办一场盛大的丧礼,以此来祭奠大将军的英灵……”

    易之行蓄意在诸人的眼下佯装出痛心疾首的模样,只有丞相知晓易之行感情的伪劣。

    “陛下,现如今您也背弃过蔡小将军一次了,而蔡小将军又的确为北方做出了应有的贡献,不如便请您原谅蔡小将军擅离职守的过失吧。”

    丞相连忙为自己的贤婿开释道,他本以为自己在朝中行将孤立无援,幸而易之临重新归朝,他才又感受到了某种催使其无畏的底气。

    “是啊!陛下!蔡小将应该是功过抵消的!”

    “臣附议!”

    瞧着朝中局势再变,那些从前支持丞相的官员们又齐齐站出来为易之临撑腰,亦同时在给天子施压。

    可惜,天子早已想好了应对的借口。

    “功是功,过是过,如若都能抵消的话,那法纪岂非乱了套?蔡小将军的确相助北方百姓多一日,但这并不能掩饰他擅离职守的罪责。再者言,诸位都知蔡小将军与大将军之间有着隔阂与恩怨,他们于朝中争辩也不是三两日的事情了,当日朕是派遣大将军前去抗敌的,兴许蔡小将军的出现叫大将军的布局全部乱了套,那大将军还怎的抗敌?如此算来,朕岂不是还得追究蔡小将军的过失?倘使他不擅离职守的话,大将军也许不至于落到歹人的手中,毕竟往昔里,就算有再棘手的敌人,大将军也不会沦落至这般田地。”

    易之行很满意自己的反驳,他是不可能就此叫易之临安然无虞的,就算没法叫他死,也必得在其身剥削些什么下来才行。

    然而,易之临的笑意却叫人猝不及防,天子登时感到一抹没来由的危寒。下一刻,但见易之临唇角的笑意愈陷愈深,他随后便吐出了这么一句话:“那如若臣说,臣在逃出来后带领残兵将那些蛮族敌寇悉数赶了去呢?”

    此言一落,天子当即微眯双目,而朝臣却是一副惊异之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