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一十八章 夜色深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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芝岚咄咄逼人的态势愈演愈烈,其双目一直眯狭着,她始终不肯信任眼前人的措辞,因为除却随璟以外,走投无路的芝岚再也寻不出任何可以寻找到天子的希冀。倘使当真是眼前人所为,芝岚兴许会怨恨随璟,但至少比毫无头绪来得强。面对她的一再逼问与万般笃定的疑心,随璟的怒意亦就此爆发而出。
“芝岚,你简直不可理喻!你喜新厌旧便也罢了,我就权当是你这女人水性扬花,没成想今日殷君失踪一事你也要怪罪到我的头上,是不是日后殷君受到零星半毫的伤害,你也要质问于我啊?倘使你怀疑我,你便拿出证据来,倘使我当真杀害了殷君,此时我又来见你作甚?倘使你以为我见你的目的是为了用你的承诺来换取殷君的性命,那我一早便能挑明了直说。但我很遗憾的告诉你,芝岚,现今你在我眼底已然没有那么大的诱惑力了,如若杀死殷君的机会当真落到我的手上,我毋宁你一辈子痛恨我,不见我,我也会义无反顾地杀死他。”
随璟逻辑清晰,一时让眼前人寻不到半分瑕疵之处,而他对芝岚所道的这番冷言冷语无疑表明了二人间的关系只会进一步恶化。芝岚在意易之行,随璟在意野心,二人本该就此互不打扰,相忘于江湖。然而不知怎的,芝岚在听闻到眼前人最后一句笃定之言时,内心竟会油生出一抹刺痛感。幸而这抹刺痛感转瞬即逝,因此芝岚才能很快从落寞的情绪中走出来。
下一刻,她重新恢复至起初的郑重姿态,不过疑心却比刚开始时消减了不少。
“当真?”
“千真万确,我何必骗你?”
男子尤为笃定,紧蹙的眉头中甚而夹杂着一股被冤枉的怨气。
最终,芝岚含颦不下,暗感事态愈发艰难。
“不是你还能是谁人?如若不是你的话,那你来此的目的究竟为何?”
“自然是来寻你。”男子不假思索地答道,紧接着其严冷的神容忽绽露出一抹轻笑。“不过,如今看来是不必了,你对殷君的心思已然明了,我也无需掺和在你们二人之间。”
随璟的笑意无疑是具有自嘲性的,他悔恨于自己做出这个抉择,他耻笑于自己直至今时还会对芝岚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
“没人会在原地等我,我知道,我本不该来此。”
男子侧过身去,落寞的眸光暗匿在晦暗里,芝岚只能瞧见其挺立的身影,却没法摸透随璟真实的哀戚。
“随璟……我……对不起,我本不该怀疑你的……适才是我情绪激动了……”
“我不在意,反正你已用你的言行表明了你自己的心迹……但我还是想要最后问你一遍,芝岚,你到底愿意同我归去荀国吗?我能给你荣华,给你地位,殷君能给你的我都能给你。”
尽管满腔愧怍在心底不断作祟,哪怕眼前人此时重新移来的眸光中散逸着点点渴求,芝岚的心终还是没法将易之行丢下。至少在芝岚寥落的三年中,常出现在她身侧的人乃是日理万机的易之行,而非野心勃勃的眼前人。
因此,在斟酌片刻后,芝岚终还是道出了真心话。
“抱歉,随璟,我不会再回荀国去了,我已然熟悉了这里的一切,我不愿重新开始,我只想固守一处。最重要的是,在你不在的这些年中,我的确对易之行生了情愫,我绝无可能离开他,尤其是在这等关头下,我更没法满足你。”
女子的答话虽斟酌了片刻,但在道出时却显得那般笃定与毋庸置疑,以致于随璟的瞳孔不可自控地在其眼眶内激烈闪烁着,但须臾过后,闪烁的态势渐渐减缓,眼前的男子竟冉冉绽露出一抹狡黠的浅笑。这抹浅笑不在芝岚的预料之中,她浑然瞧不懂里头的深意。
“既如此,那就算我白来一趟,还望日后你能达成心底的素愿,同殷君相亲相爱,白头偕老。”
芝岚望着他,愈发觉得随璟陌生,其言行举止,一切的一切都是那般诡秘,芝岚甚而怀疑眼前人究竟是否乃她记忆中的那位温润公子,还是说随璟其实一早便死了,活下来的人只是在顶替着他的皮囊过活。
“我先去寻人了。”
最终,女子仅道出此言,此言过后,她登时决绝地转身而离,不曾给这位久违的旧人留下分毫柔情与别辞。
望着她的身影,随璟的目光渐趋阴森,里头不仅含有幽怨与恨意,还有旁余没法料及的真实情绪。
在此过后不久,芝岚便在晦暗的山野之中与燕祺等人再度相逢。
“芝岚姑娘,可有线索?”
“线索虽然没有,但是我寻到了随璟。”
“什么?他现如今人在何处?陛下又在哪儿?”
燕祺很是亢奋,擒拿着芝岚双臂的手使出狠毒的力气来,芝岚只觉手臂生疼得紧。
“燕祺,你先不要激动,我虽然寻到了他,但这一切皆与随璟无关。”
“你怎知这一切皆与他无关?你既寻到了他,为何不留住他!为何不当即通知我!你这样做只会为敌人争取来更多的时间伤害陛下的安全!你们二人究竟谈了些什么!他现在究竟人在何处!”
素来寡淡的容颜里终于绽露出狞恶的成分,毋庸赘述,今时燕祺的焦灼与忧惧定然是无边无际的,而这份无边的焦灼自然不满于芝岚的私自行事与对可疑人员放任不顾的作为。
“我……我信赖他,他至少在这方面不会蒙骗我,也没理由蒙骗我,倘使他谋害了易之行,兴许早就逃之夭夭了,何必还与我见面?”
“荒谬!简直是荒谬!你既没有证据,仅凭此人一句话,你便信了他?那你将陛下这些时日对你的良苦用心置于何处?如若你不在意陛下的话,还烦请芝岚姑娘你日后能离陛下远一点!你在的地方准没好事发生!我当真怀疑你与那随璟是不是一伙的!”
“燕祺,我对易之行安危的担心不比你少,如今这人我也放走了,你与我在此争论个不休还有什么意义?不如快些去寻人,我相信这一切定然与随璟毫无关系。”
“好一句毫无关系!你有第三只眼吗?你瞧见了当时所发生的一切吗?既没有,那你便闭上你的嘴,不要断定事情的真相!陛下当初果真是错看你了!你这没良心的女人!”
非但言辞激昂,燕祺甚而险些便要以利刃伤之,幸而周遭的暗卫及时拦住,否则今时芝岚的性命怕是不保了。
“罢了!这件事再与你毫无关系!你回你的清舞楼去,这是宫廷内的事,从此与你这寻常百姓无关!不过我可警告你一句,倘使你走漏半点儿风声,我定叫你人首落地!”
丢下此言后,燕祺瞬即带着身侧人继续踏上寻人的路途,仅剩芝岚一人在此方晦暗的山谷中吹着冷风。
芝岚略起落寞,忽觉自己似乎被全世界抛弃了一般,然而天子失踪一事始终牵绊着她的内心,哪怕对燕祺的作为感到无奈与愤慨,但芝岚却并不打算就此放弃找寻易之行的念头。
不久后,芝岚紧紧追随了上去,恰在此时,她忽闻见不远处的洞口里传来一声疾呼之音。
“燕护卫!天子在这儿!”
谁人也没有抱持着打此能寻到天子下落的希望,可偏偏就是这等关头,易之行的身影竟倏忽乍现在诸人的眼下。只不过今时的天子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帝王,而是一位极为虚弱的伤残者。
尤其是他的双腿,其上遍布早已干透的血色,天子甚而不能靠自己的主观意识挪动一步。
闻音后,燕祺奔了去,芝岚也随之奔走至山洞里。易之行惨白的容颜在他们二人的预料之中,可一旦真正对视上这幅容颜时,他们的心间难免还是生起一抹震悚与痛惜。
“陛下!你还好吗?”
燕祺蹲下身子探看易之行伤势,可易之行就连睁眼这等细微的行径也足以耗费他半条命的精力来。此时,但见他半睁着双眸,目光似乎是在搜寻人群中的某个特定身影。
恰逢芝岚拨开人群,钻入众人之前。
“易之行,你没事吧?究竟是谁人害得你……”
女子试图握住眼前人的手,不料她的行径竟被燕祺陡伸出的手阻隔在半空。
“适才我不是叫你离去吗!你是听不懂人话吗?非得我动用武力才成?滚!你根本不配呆在此处!”
燕祺的亢奋一直延续到今时,这无疑是超乎想象的。下一刻,芝岚猛然挣脱开他的束缚,怒喝道:“如今是什么关头?你还闹什么性子?我如若继续呆在此处,你还能杀了我不成!”
二人的气势剑拔弩张,然燕祺竟当真拔出了利刃,且直指芝岚而来。
“燕祺……燕祺!”
万般虚弱的易之行几乎耗费了仅剩的精力去疾呼,可这一声似乎也是含着血道出的,待此音落地,天子猛咳不止,咳出来的血丝骇人双目。
“陛下,您无事吧,都是属下不好,属下当时便不应……”
“燕……燕祺,你不准伤害她……”
颤颤巍巍的嗓音起伏落地,芝岚不顾燕祺的阻拦,一把将其推开,旋即紧紧握住眼前人的手。
“易之行,你放心吧,没人能伤害得了我,我不会被任何人伤害的!而今你先不要白费力气去说话,我们这便带你回宫,你一定要坚持住……”
话罢,芝岚忽向身侧的暗卫们发号施令来。
“你们还愣着作甚?快帮我将陛下搀扶起,立即带他归宫!”
“是!”
今时的芝岚俨然一副皇后的态势,而天子的暗卫们亦对她莫名服从,仅是那燕祺不甘于芝岚的作为,紧盯着她的眸光始终幽怨。
可惜,易之行的归宫路似没有这般简单,本就晦暗的洞口好像再度被什么黯色蒙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