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二十七章 援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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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谁也想象不到,皇后娘娘在小离的耳畔道了什么秘密之词,当那秘密脱口而出之际,小离亦被骇了一跳,尽管此回的作为大有风险所在,小离亦没法抗旨不尊,她只能效忠于自家的主子。

    比起聪慧的,芝岚更喜欢老实本分的,至少老实本分的想要私下做某事时容易在自己的眼前露出马脚,因此才利于操纵,可一旦那聪颖的想要隐藏什么,芝岚便难以察觉出端倪,兴许她还会被聪颖的身边人出卖。身边人是最可靠的,同时也是最危险的,燕祺切实地明白这点,所以才为芝岚择选了小离。然而他殊不知他的这一举动亦是在将他自己的险心推向火坑。

    毕竟,芝岚与燕祺可非常常一条心。

    几乎是苍穹方露出鱼肚白,皇宫中的血战才大致终结。战役终结过后,燕祺来报。

    “皇后娘娘,荀人团灭,仅剩下随将军与其率领的残余敌手顽强逃脱出我们的手中,不过他们几人身中剧毒,怕也走不远了。”

    燕祺特意强调了‘荀人’,为的就是方便窥探眼前人如今的心思究竟偏向何处。到底这芝岚往往做出出乎人料的事情,要说燕祺今时是否全然相信她?其实也不然。效忠不代表相信,只是二人暂且处于同一立场,不得不联手作战罢了。

    “身中剧毒?怎的会身中剧毒?”

    “当然是因为在作战前夕,我们殷兵的刀刃上齐齐抹了毒液,既然荀人不长眼非要来啃我们这块硬骨头,我们殷人自然也要打他们个措不及防,杀他们个片甲不留。那毒液可是致命的,不出三个时辰,他们便会死在半路之中,恐也逃不出我们殷人的领土了。”

    燕祺始终在强调两方的立场,芝岚起初只是蹙眉,后来竟连眉也不蹙了,莫名的淡然铺盖在其容颜之上,她好似骤然间什么也不在乎了。

    “是吗?那你们可真是有心了,幸而此回有你们先一手的准备,否则殷宫定然要再度陷入动荡之中。”

    芝岚毫无所谓,只是将目光继续堆叠在天子的睡颜上,就此不再理会燕祺。尽管如此,她也知晓此时燕祺必定是在窥察着自己的表情,想要瞧瞧自己如今究竟还否会对随璟产生恻隐与旁的真情,芝岚不会将情绪绽露在人前,尤其是燕祺之前,这种隐秘的情绪除却小离知晓外,旁人都不可能再得知。

    凝视良久,燕祺终开了口。兴许是因芝岚的神容过于淡然,淡然得离奇,淡然得古怪,反而叫燕祺心生狐疑,不得不当场叩问。

    “皇后娘娘,您就不担心随将军的性命安危吗?当初如若不是他,您一早便死在在下的手中了。”

    闻言,芝岚不改神容,冉冉回首答道;“担心,本宫自然还是担心的,毕竟这么多年的情份在,本宫不可能像你们这般冷酷寡情。然而本宫现如今已是殷宫的皇后了,本宫能分得清立场,他们虽是本宫的同胞,却也同时是殷国的仇敌,本宫不会亲自杀他们,但本宫却也不会阻止你们来杀,束手就擒才是蠢人,生死胜败不过兵家常事,本宫不会置喙什么。就算随璟死在半路,那也是他们自寻的结果,本宫爱莫能助。”

    看似置若罔闻,实则芝岚的内心比谁都要焦灼。可为了不让眼前人生疑,芝岚只能佯装从容,以此来博得燕祺的信任,也为小离的离开争取时间。

    此言落下后,燕祺曾紧盯芝岚许久,芝岚亦回望着他,二人的目光就此交错在凝结的空气中。

    最后,率先打破这方诡秘氛围者仍是芝岚。

    “怎的?你是不相信本宫今时所言?燕祺,如若你有什么疑虑的地方你大可悉数吐露出来,本宫不喜欢像你们这群宫中人般总是暗流涌动,却不将话道个明白。本宫素来喜欢直白,你也不必暗中投来猜忌的眸光,本宫磊落坦荡,无惧你的怀疑,却也同时厌弃着你时刻端量的作为。”

    芝岚明显没了好气,看似在鄙夷眼前人的行径,其实不过是在掩蔽自身仓皇的心绪。任是谁人与燕祺那双枯井般的眸子相对,就算没有心虚之处,也会莫名产生胆寒与忌惮,到最后无辜之人反而像是做错事般。可惜的是,芝岚在这件事上并不无辜。

    话落,燕祺瞬即绽露出一抹得体的浅笑。

    “抱歉,是在下失礼了,还望皇后娘娘您大人有大量,切务怪罪在下的无心之举。”

    “一句歉词便能弥补你的过失了?哼,燕祺,你要记住,今时本宫可不是清舞楼的掌事,而是这大殷宫的皇后,本宫不管你从前的身份如何,如今你是在本宫之下的,本宫希望你日后不要再流露出这等令人不适的表情了。你可得知晓,有些人本是同殷宫一条心的,倘使你整日疑神疑鬼,非得将猜忌投来,从前的一条心日后兴许便能悄然生了异。”

    “是,在下清楚了,在下一定将皇后您今日的教诲铭记在心,绝不相忘,不过在下也同时殷切地期盼您今日所言确有其事,毫无掺假的成分。”

    “这是自然,本宫从不撒谎,也从不会对聪明人撒谎。”

    “那在下就此告辞。”

    二人的对峙终结束在彼此的互相试探之中,芝岚再清楚不过,即使到最后,燕祺也没有全然相信自己,不过只要能博得暂时的信任,于芝岚而言便是巨大的胜利。而只要小离能顺遂办成皇后交代给她的事,芝岚也就不再需要燕祺的信任了。

    当燕祺离开后,芝岚深喟一口气,思绪却已跳脱至远方。

    与此同时,殷地山林。

    随璟带着荀国的残兵败将一直潜逃在殷国的领土上,如今于他们而言,山林中的豺狼野狼并不可惧,唯一叫人忌惮的只是殷国的追兵。

    此时,他们一个个皆瘫倒在某座不知名的野山之中,随时都有可能被此处出没的野兽叼走。

    “将军……他们的刀刃上有毒……”

    “我知晓……

    说话的兵卒早已浑身紫青,而答话者随璟亦是顶着一张骇人的脸孔,没人是安康的。

    “将军,您先逃吧,万一还有机会活下去,我们也能在此为您拖延时间。”

    “是啊!将军,您快些逃吧!逃得越远越好!荀国的壮大如今可就靠您一人了!”

    “废话连篇!以我一人之力如何能抵挡得住殷国的庞大势力!倘使没有每一位将士的付出,如今的荀国怕早已被旁的国家瓜分得一干二净!本将军告诉你们,我们的性命都是平等的,没有谁优谁劣!今日如若你们不能活,本将军也不会苟活于世!”

    “将军……”

    面对随璟的豪言壮语,这群残余下的兵卒们自是百般动容,但见他们的泪水不断从眼眶中汹涌而下,继而打在紫青的脸孔上。

    “一群壮兵,成何体统!不要像个女子似的动不动就抹泪,我们还活着,只要活着便有希望,哪怕只有一线生机,又有谁人敢笃定这一线生机不会实现呢?”

    随璟隐忍着身体中因毒发而致的剧痛,无休止地鼓舞着身前人。他虽知晓自己行将命不久矣,但身为将领,却也还是不能将内心中的消极情绪带给诸人,这是最起码的底线,哪怕每个人的性命都即将消逝在这方大地上。

    此时此刻,随璟这位将死之人脑海中不自觉想起的乃是芝岚的身影,尽管知晓此生再无可能相见,随璟亦还是抱持着可怜的妄想,想要在临死之前再见芝岚一面,哪怕一眼也好。如若时光能够倒流,这位无畏的将军兴许还是会选择义无反顾地攻陷殷宫,因为光是想到芝岚成为了他人妇便足以叫随璟彻夜难眠,他又怎能固守在荀地,不去做出对命运的反抗呢?至少反抗过后,绝望便能席卷而至,倘使只是坐以待毙,那随璟便会彻底被心底的相思煎熬成满身郁结缠身的怨人。是啊,这世道最熬人的不就是相思苦吗?如若今时的一死能彻底从这段求之不得的渴望中恒久地摆脱出来,其实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思绪及此,随璟下意识合上了双眸,静默地等待着地狱的审判。

    然而,地狱暂且还不想收容他,下一刻,沉浸在自己一腔思绪里的随璟忽而感受到某种触感,像是有什么人忽在地狱的边缘拽住了他。

    不知是幻象还是现实,随璟于这等诡秘的感觉中猛地惊醒,此时,呈现在他眸前的竟当真是一只手,一只少女的手,顺着这只手向上瞧,一张清秀的女子脸孔就此跃入眼底。

    “你就是随将军吧!小离终于寻到你了!”

    今时,随璟几乎已剩浅薄的意识,可他的目光却还是能清晰地将眼前人的形象大致描画在眸前。但见这不知来历的女子气喘吁吁,似是一路疾奔至此,由于随璟浑身颓软,因此他根本不想过多揣测眼前人究竟是携恶意而来,还是善意而致,反正自己乃是将死之人,一切已无异了。

    不待随璟说上什么,小离忙不迭便从怀中取出一大捆物品,其中有草药,亦有瓶瓶罐罐的东西,瞧上去都像是疗治之物。

    见状,随璟彻底陷入迷惘之中。这女子为何会陡时至此?又为何要找寻自己这个完全不识得她的人?而地上的瓶瓶罐罐又为何提前预备在其怀中?这一切的一切都叫随璟不解,但他隐约感受到,自己适才所言的一线生机,似乎行将要成真了。

    怀揣着某种小心翼翼的希冀,随璟终开了口。

    “你……你究竟是谁人……”

    他曾想到过芝岚,但如此妄念最终还是叫随璟扑灭在心底。

    “奴婢是皇后娘娘的人,是皇后娘娘令奴婢来救你们的。”

    话落,小离登时将药丸塞入每个人的口中,旋即在他们的身上不断涂抹着膏药,看上去尤为焦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