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二十八章 敌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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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毫无疑问,此回是芝岚救了随璟。

    在诸人的毒情逐渐消退之际,随璟终能坐起身,冉冉道出想要叩问的言辞,而这些言辞也一直是他在被诊治时急于道出口的。适才碍于毒素发作,随璟始终没法发出确切的声音,然在小离的治疗下,他到底是能大致恢复到常态了。

    “小……小离,你说……你是……你是皇后娘娘派遣来的人?”

    “是的,奴婢是皇后娘娘的人,不久前皇后娘娘曾叫奴婢带这些救命药来寻你,说是服下此药丸,能暂且解开一切病症,不过这毒素仍旧残存在几位的身体内,因此想要彻底安康无虞,你们几位只能去寻更为专业的郎中来把脉诊治。”

    “好……好……我们一定会的……我绝不……绝不辜负皇后娘娘的期望……”

    哪怕脸孔从铁青转至煞白,力气仍不足以用来行走,但随璟今时的容颜无疑是欢愉且亢奋的。无论如何,芝岚此番作为终还是向着他,随璟本以为芝岚早已不念旧情,因此他才屡屡心灰意冷。然而在这等生死关头,芝岚终还是不可避免地暴露出内心的情绪来。哪怕今时到来的不是芝岚本人,可当小离的手触及到他的残体时,随璟便已然被某种暖流治愈了。

    “还有,这是一袋盘缠,你们的病情切莫不可耽搁,皇后娘娘说了,带着这袋盘缠,路上赶紧寻个好郎中诊治。记住,不要在殷地就诊,因为此处极有可能埋伏着殷兵,因此你们还是尽快逃远些为好。”

    “这些……这些都是你们的皇后娘娘亲口与你言说的吗?”

    “千真万确,这些都是皇后娘娘同奴婢亲口言说的!奴婢虽不知皇后娘娘为何要帮……帮你们……但是奴婢是皇后娘娘的人,只要是皇后娘娘的吩咐,奴婢日后定当照办。”

    闻言,随璟颇感欣慰,危如累卵的关头竟还是当初那位被他所珍视的心中人及时救助了他,这只会叫随璟愈发深陷其中,不可自拔。

    “多谢……等会儿你回去殷宫,记得代我谢过你们的皇后娘娘……”

    “这没问题,将军的话奴婢一定会带到的。”

    瞧着周遭的同行者们亦渐渐恢复了人色,无边的希望再度于随璟的内心漫溢着,他再也寻不出比此还要值得人庆幸的事了。

    “将军,您说得对,人果真是靠着一线生机过活的,谁人又能想到我们能被殷国的皇后所救?此回可多亏了您与殷后曾经的旧情了!”

    此言一出,随璟瞬即瞪了那士兵一眼,那士兵当即不敢言。他旋即又以余光瞥向身侧的小离,但见小离下意识地低下首来,似是不愿理会耳畔所闻。她就是个本分老实的,不愿就此惹上麻烦。

    下一刻,随璟再将脸庞正对那女子,继而语重心长地恳求道:“小离,你既是皇后娘娘的人,想必你也不会胡乱猜忌亦或者言说些什么的。我与你们的皇后娘娘只是同胞,并没有什么不苟的关系,还望你莫要多想,继续忠诚地效忠在芝岚左右。如若日后有机会,我定当报答于你!”

    “将军言重了,小离只是一个寻常人,不求将军您的报答的。而且小离懂得本分,不会做出对皇后娘娘有害的事情,毕竟小离而今与皇后是一条船上的人了,小离绝不会背叛皇后娘娘的!”

    “如此便再好不过了。”

    显然,在经由此事后,随璟的眸光确乎温柔了不少,不再如前些时日般酷绝,像是骤然间褪下了刽子手的本色,转而变得柔情起来。当然,这一切皆拜芝岚所赐。

    当小离顺遂完成皇后交代的事情回宫时,竟在宫门处遭逢乍然出现的燕祺。一瞧见他,小离当即骇了一跳,口水直咽。

    “小离姑娘,在下不是叫您侍奉在皇后娘娘的身旁吗?为何你一夜不归?这便是一个奴婢的本分吗?在下原以为你是个极为老实的,才将你引荐至皇后娘娘的跟前,如今看来,似是在下眼拙了。”

    此言一出,小离登时仓皇无措,惊悸的情绪一直叩打在她的心扉,她始终怔怔地望着眼前人。

    “燕……燕护卫……小离……小离只是出宫去为皇后娘娘采购东西,并没有不守本分,小离的心一直是向着皇后娘娘的……”

    “哦?是吗?那你采购了何物?拿出来予在下瞧瞧可好?”燕祺挑了挑眉,严冷的态势中裹挟着猜疑。

    “这……这怕是不妥吧,毕竟这是娘娘的东西,您虽贵为天子的贴身护卫,却也还是在皇后娘娘的身位之下,因此……因此请恕小离不能坏了这宫里头的规矩。”

    “好一个宫里头的规矩!”

    燕祺骤然威厉起来,双眸之中甚而染带着杀意,嘹亮的嗓音更是砭人肌骨。

    此言落,怯弱的小离忙不迭跪下身子,不敢抬首正视眼前人一眼,身躯更是颤颤巍巍,像是轻轻一推便能倒:“燕护卫!小离当真不敢啊!小离绝对是效忠皇后娘娘的!小离的确就是个本分老实的啊!”

    “在下知晓,你确乎是个本分老实的,更知晓你就是个忠诚的奴仆,所以便请小离姑娘你告诉在下,皇后娘娘作夜遣你出去究竟是作了甚?如若你老实交代,在下能饶你不死。”燕祺忽将脸孔凑近女子的耳畔,狡黠地逼问道。

    当‘死’字道出时,小离浑身直打颤,燕祺的厉光时刻剜在她的脸孔之上,小离只觉自己的双颊生疼得紧。

    “说吧,如若你老实交代,在下便就此饶你一命,还能装作什么都不知,让你继续守在皇后身旁伺候着。可如若你不愿言说,那在下只能杀了你,以此换来皇后的警醒。”

    说着,燕祺忽拔起利刃,而那利刃的剑光便直指眼前人的脖颈而去。小离汗不敢出,只能以一双瞠大的目死死凝视着身前男子。

    此时,她忽而想起皇后娘娘曾经在其耳畔言说过的威胁。当时那么一双骇人的双目向她袭来,小离根本不觉得今时燕祺所言的‘继续守在皇后身旁伺候着’能够成真,皇后不可能放过泄密的她,更不会察觉不出自己的异样之处。终于,在两难之间,小离到底还是选择了后者。

    下一刻,但见她笃定双眸,义正言辞地对眼前人道着:“皇后娘娘没有吩咐奴婢做旁的事!皇后娘娘只是叫奴婢去购置一些首饰罢了!奴婢……奴婢觉得是燕护卫您多虑了,奴婢没有对不起皇后娘娘,皇后娘娘更没有叫奴婢去行什么秘密之事!奴婢坦坦荡荡!无所畏惧!”

    言落,只见燕祺的脸孔骤然生变,本还漫溢着的一腔狡黠倏忽间便被某种狞恶的冷酷取而代之,他绝不容许芝岚借着皇后的身份在殷宫之中结党营私。

    “既如此,那你便去死吧。”

    话音刚落,燕祺登时提起手中的利刃,而小离的瞳孔却在眼眶内不断地闪烁着,她一时有些怀疑自己今时的举动究竟正确与否。

    下一刻,一只匕刃不知从何处飞抵,竟将燕祺手中的利刃打落。

    回首望去,那操纵匕刃的人正是皇后娘娘。

    瞧见她,小离愈发笃定了适才自己的举止,再不觉自己的行径愚蠢了。倘使自己因惧死而泄了密,那如今才当真是必死无疑。

    “燕护卫,您这是在作甚呢?这可是皇宫,不是肆意打杀的疆场,而她是本宫的丫头,您再怎么恨她,至少也要经过本宫的允许吧?”

    芝岚染着浅笑,冉冉踱步而来,尽管表面淡然,内心却已对此处的情形有了个大致的揣摩。

    见其抵此,小离慌乱躲至芝岚的身后,芝岚顺手护住了她。

    “娘娘……”

    “皇后娘娘,在下哪里敢啊,只是同小离姑娘开个玩笑罢了,不过在下有一事确乎不知,那便是小离姑娘究竟买了什么名贵的首饰?竟始终不肯给在下瞧上一眼。”

    虽不知名贵的首饰究竟指的是什么,但芝岚却也仍是不懂装懂地答道:“这便不关燕护卫的事了,这是我们主仆二人的事情,难不成燕护卫如今就连本宫的私事也要掺和了吗?”

    “那在下自是不敢,毕竟您是皇后嘛。”

    “不敢?本宫瞧你敢的东西多了去了,什么事你都敢做,哪怕本宫是皇后,将来是太后,你也往往会做出出乎本宫意料却也同时在本宫意料之中的事情。燕祺,本宫希望你谨言慎行,再怎么说,本宫而今也是皇后,手上还是有一定的权势在握的。你就算与天子走得再亲近,却也还是一个区区护卫,你最好莫要妄图忤逆本宫。”

    芝岚的话一针见血,却也同时在将自己与燕祺的情份彻底撕裂。

    这并不是芝岚想要瞧见的结局,毕竟撕破脸对谁都没有好处,可如若能就此将救助随璟之事瞒天过海,芝岚愿意承担这份风险,就此与燕祺彻底拉开距离。

    燕祺那袭深邃的眸光始终剜在女子的身上,于他而言,今时的皇后的确有些自命不凡了,她怕是已然忘了究竟是谁人将她推至后位。

    不过,芝岚明白眼前人兴许也能将自己从后位上重新拉下,但在天子苏醒之前,燕祺绝无可能这么做。正是抱持着这份笃信,芝岚才会如此从容处之。

    “皇后娘娘今日的教诲,在下一定铭记在心!皇后娘娘是主子,在下是奴才,奴才绝不敢违逆主子!”

    燕祺作揖低首,言辞诚恳。

    然而他当真这般诚恳吗?只有芝岚能瞧出,这番言辞之后的杀意与险心究竟有多浓烈,燕祺恨她也不是一两日了,只要皇后再生出些异样来,燕祺的底线便也彻底没法被她预知了。

    “如此便好,燕护卫请回吧,本宫也要同小离归去了。”

    “是。”

    二人的对话再度终结于互相的试探里,然而相较于上一回,此次的试探明显多了三分不耐与戾气,更多了五分直白与凶险。

    芝岚与燕祺终究是两条道上的人,难以再行磨合,甚而还会在今后摩擦出更大的火花。除非易之行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