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池子二条，六号院会议室内。

    赵蔷一身正服，面色严肃的坐在张青身旁，对众人道：“《射雕》周边的生产，除了玩具厂外，其他多归于平淡。但这个平淡，只是暂时的。随着《我是女生》这张专辑的完成，杜鹃文化即将掀起今年第二波浪潮。李经理，这一次，服装厂要唱一回主角。艳艳拍摄mv 里的t恤、牛仔裤、连衣裙等，都是杜鹃文化自主设计的品牌，能不能撑起来，就看你们的了。”

    李振邦忙表态道：“赵总放心，服装厂这边一定不会拉胯！我们的目标很简单，就一个，今年的盈利，要把各级门店的产权，从租变成买！”

    张青都笑了：“勇气可嘉。”

    眼下杜鹃文化的门店，绝大多数都是围绕着各城市的学校建立的。

    这种位置的门店，即便在九十年代，其实也并不便宜。

    当然，相比于十年之后，都是白菜价。

    赵蔷想了想道：“问题应该不大，艳艳是张王牌。”

    花蝴蝶觉得有些问题：“赵总，问题就在艳艳这。她太美了，穿什么都好看。可那些小女生又不傻，见到艳艳这么穿，可能未必会买来穿……”

    赵蔷笑道：“花姐，高中女生估计不会，但初中女生一定会。而且，高中女生不买，喜欢她们的男孩子也会给她们买来穿。虽然结果可能会被骂个狗血淋头。”

    众人都大笑起来。

    张青也笑，他道：“这就要看广告怎么打了，可以让男孩子换个说法，告诉他的她，不一定非要穿，但有一套，就是青春的见证。”

    众人鼓掌。

    李振邦到底是体制里出来的，开口赞叹道：“青少到底是青少，高瞻远瞩，能够透过现象看到本质……”

    “好，收！”

    张青一挥手，拦了下来，不然这种话能不重样的说半个小时，众人又笑。

    张青对赵蔷道：“赵总继续。”

    赵蔷小白眼他一眼，继续道：“玩具厂以艳艳为模型的洋娃娃也在制作中，印刷厂的精美画报同样在紧锣密鼓的赶工中。但是，我要强调一点，连续半年的三班倒的情况不能再有了，这是公司的红线。”

    李振邦都有些慌了，急道：“赵总，这是怎么了？不三班倒，哪能生产的过来？现在光国内就二三百家店了，可大头还在境外。”

    赵蔷无奈摇头道：“这个我说了不算，是张总下的死命令。”

    见李振邦直勾勾的盯过来，摆明要个解释，张青道：“过强的密集劳动，一定会出现病亡现象，这是杜鹃文化绝不允许的。”

    不管是造纸厂、印刷厂还是玩具厂，都是高污染行业，这个再往后推二十年都难以改变。

    甚至服装厂，对员工的身体健康都有一定的影响。

    但这个理由，在九十年代就和笑话一样。

    百姓都穷疯了，家里都没米下锅了，别说用健康换财富，就是拿命来换妻儿子女的幸福生活，那些工人们眼都不会眨一下。

    李振邦急道：“青少，我们并没有逼迫他们这样干，员工的工作热情很高！我们拦着，他们反而不高兴！”

    张青摇头，毫不动摇道：“他们工作热情高，是因为他们缺钱。我们是不是可以把工资适当提高些？不是我瞎大方，但是你们自己也清楚，现在的生意确实是暴利。《射雕》周边，一把弓箭的成本不到一块钱，卖二十，供不应求。从过年到现在，卖了二三百万套。工人们三班倒都干不过来，那么辛苦，难道不能涨点工资？”

    李振邦解释道：“青少，已经够高了！真的，为了高工资的事，相关部门都约谈过我们。”

    张青不解：“约谈什么？”

    李振邦苦笑道：“咱们工人的工资奖金都是顶格的，眼下经济形势不好，咱们工人算上奖金，比人家国企干部的工资还高，国企工资都发不下来，好多人眼红举报我们。有关部门就找我们谈话，让注意影响，真的。还说，我们要是有富余资金，能不能先借给他们，好给国厂发点工资救救急。现在各地都穷疯了，咱们再涨工资，不是自己把自己架在火上烤么？”

    虽然听起来匪夷所思，但这就是这个年代的真实现状。

    “而且，看咱们厂红火，好多部门都变着法来打秋风……要不是涉及对外出口，国强、援朝他们又跑到领导办公室拍桌子翻脸，情况只会更难。”

    李振邦连连摇头道。

    张青沉默片刻后，自我检讨道：“是我脱离了下面的实际情况，想法简单了……那这样，组织员工每三个月进行一次体检。体检合格的，才能加班。尤其是肺部，咱们工厂多是有污染的生产，对工人肺部影响很大。工厂内部一应治污设备，不管多贵，都不能少。李经理，这些都是你要考虑的事。大权我和赵总都下放给你了，具体怎么做，你自己掌握尺度，但员工出了事，我拿你是问！”

    李振邦面色严肃，点头道：“是，绝不辜负领导的信任。我有一个想法……”

    张青不开口，赵蔷道：“说。”

    李振邦道：“可以先按青少的意思办，然后工人们肯定会有意见，我们找来记者，将这件事登上报纸，然后请各方专家好好辩一辩。”

    赵蔷皱眉道：“你这不是招恨么？”

    李振邦忙道：“我是这样想的，眼下的工厂规模，肯定不够。青少有一句话说的对，三班倒，高强度加班肯定不能成为常态。既然如此，增产扩产就是必须的。咱们辩论完后，相关部门肯定会来调研，给些压力，让咱们分出一部分订单来，给其他困难的厂。这自然是不可能的事，但一味的硬顶也不是办法，扩张开厂，招手下岗职工，就是缓和的路子。”

    张青暗自点头，这个人还是很有能力和想法的。

    赵蔷也道：“这些你看着办，但有一点你记住，我们是清清白白开厂，一切符合政策。合理的要求，我们可以答应，也可以配合。但胡搅蛮缠的，痴心妄想的，一步都不许退！明白的告诉那些人，并不是只有江京市才能开厂。只要我们想走，大把的地方衙门，给出双倍的优惠政策吸引我们过去。”

    李振邦连忙道：“不会不会，这个绝对不会。我们是能创汇的优质企业，上面保护还来不及呢。要不然，国强、援朝他们也不敢去领导办公室拍桌子抗议。闹了一次后，市政和世委两个大老板都震怒，打了好些人板子，再没人敢过分。而且，江京市那边的头头脑脑，基本上都知道齐家的背景，前段时间青少受到高层的表彰题字，也都上了新闻的，他们肯定不会过分，也不敢。”

    赵蔷很想忍，但没忍住，看向张青取笑道：“怎么办？我们老板是吃软饭的，世人皆知了。”

    其他人看向张青，张青不介意，还呵呵笑道：“能吃软饭，说明我帅。”然后看向坐在座位上神游物外的徐珍，道：“徐总监，有没有什么要说的？”

    徐珍被旁边人拉扯了下，才回过神来，道：“啊？我说……我说个屁啊，就一个歌手，人还不在。等下次吧，灵儿的专辑录完后再说。”

    众人笑，然后沈欣道：“经销商们对二级市场要在专辑上市半个月后才能铺货很不满。”

    赵蔷道：“那他们走了么？”

    沈欣笑道：“那倒没有。我跟他们说，公司的第二张专辑，自己也没十分的把握，所以就暂且不给他们铺货了，也铺不开，的确生产不过来。他们还说他们可以找灌带厂帮忙，我也婉拒了。虽然很不满，说了好些牢骚话，但也都在等着。《我是女生》要是在一线城市卖的火热，他们自然也就老实了。有一点要格外注意，就是保密工作。安保部门真的不能有一丝一毫大意，我听到些风声，已经有盗版商出价三十万，买咱们的音源。三十万啊！”

    众人看向李铁，李铁穿着西装革履，面无表情，但很认真，此刻听到这，立刻站起身来，道：“请诸位领导放心，安保部绝不会让大家失望。”

    张青点点头后，李铁又唰的一下坐下，张青看向花蝴蝶笑道：“花姐，不是回来就收山了么，怎么还到处跑商演？”

    花蝴蝶一摊手道：“我回来是要管歌手艺人部的，可现在无事可做。胡泉姐正在南边儿到处商演，人气一日比一日高，艳艳在港岛，灵儿还未出山。我一个人白闲着也不合适，孩子都上学了，干脆多跑几个商演，给公司做点贡献。”

    她的分成还是二八分，她二，公司八。

    张青看向赵蔷道：“花姐的艺人合同是不是要改一改了？她这个咖位，再拿新人合约，也不好看。”

    不等赵蔷开口，花蝴蝶就忙道：“可千万别！我就出了一张专辑就隐退了，给公司造成多大的损失，青少，您要是坚持改约，那就是骂我呢。”

    徐珍好笑道：“咱们公司还真是奇了，别家的艺人想破脑袋想提合约，我们还相反？”

    赵蔷正色道：“这就是人心所向，将心比心。张总对她们如何，她们就如何回报。杜鹃要是一家只顾压榨员工的公司，花经理她们也不傻，怎么会留下来？”

    徐珍难得没说骚话，张青总结：“《我是女生》专辑、mv都做完了，灌带厂正在加班加点的灌带、铺货。新一轮紧张的工作就要开始，希望大家能够努力工作，不畏艰难辛苦。我们的道路一定不会是平坦光滑一通到底的，一定会遇到各种各样的挫折和困难。但是我坚信，千捶成利器，百炼方成钢！这是我们大家的事业，三个月后，我们一定能在这里，开一次胜利的庆功大会！散会！”

    ……

    粤州，机场路航云南街。

    原机场修缮公司宽阔的仓库内，就窝藏着中国最大的盗版厂房。

    谁能想到，这种地方，会是整个中国最大的盗版集散地……

    每年这里会有数以千万计的盗版卡带流向全国各地，占中国盗版业界的大半壁江山。

    入夜，两个穿着机场工服的人，趁着今晚漫天乌云，不见一丝光亮，用先前偷配好的钥匙，悄然进了仓库。

    没过五分钟后，走了出来，又过了十分钟，仓库内才冒起熊熊烟火。

    “就烧一家？”

    “就烧一家。这家是最大的，最近正和另外三家对掐，憋着气呢。剩下几家不用咱们动手，这家会出手报复的。”

    “会不会猜到是咱们公司？”

    “不会。咱们公司的母带都没弄到手，现在烧的都是别家的，怎么也猜不着我们，猜也猜他们身上去。走，绕一圈回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