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立心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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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明朝气得脑瓜子都不灵通了,直抱着廊下的柱子啃,越想越气,越想越难过,最后蹲在谢松照脚边,像宫里萧昭容养的狸奴委屈得很。

    谢松照道:“本来就没有说是国丧,你气什么?再说了,太子正妃迟迟不选定,也难安朝臣的心。”

    顾明朝道:“他们之前还要让皇帝服丧期结果说改就改!现在都在商议怎么选妃了。你不气?”

    谢松照抚着他头顶道:“你如今在陛下和太子之前办事,万不能这般说话了,殷阁老本就对你怀着——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想法,你更要谨言慎行。太子选妃如何?他就是在丧期日满时给我抬个正妻来,我都得磕头言谢。”

    顾明朝道:“这怎么可以?!他之前不是以仁慈治天下吗?”

    谢松照道:“如何不仁慈,他见我府里凄苦,特地给我选个正妻来。我如何能不感激涕零?就是他现在送来一个管家的,我都得好好留着供起来。”

    顾明朝目瞪口呆:“还能这样?”

    谢松照道:“自然可以,这一次杀了陆思丞就是为了告诉他,君要立威,一时之仁不能守千秋万代。”

    顾明朝道:“他做到了。没有固守。但我觉得殷别尘肯定出了主意!”

    谢松照道:“殷阁老对他给予了厚望,想把他教成功,不会这样的,一步登天没有好处。朝局安稳最重要。”

    顾明朝低声道:“他们只想着安稳朝局,却不顾其他……百姓。”

    谢松照低声笑道:“百姓?你什么时候也学会了口是心非?明朝,朝局都不安稳,那百姓何聊生?”

    顾明朝道:“我读到有首诗——兴,百姓苦;亡,百姓苦。这又该何解?”

    谢松照道:“明朝,没到最后,没有人愿意主动选择做亡国奴。我们这些朝臣要拼,君主更不能放。我等亡国尚能有安身之处,可主君纳降,那就是万世骂名。”

    顾明朝道:“就为了这个?”

    谢松照叹气道:“明朝,我生于周土,享尽荣华富贵,就该为它而死。”

    顾明朝道:“那我呢?我该做什么?”

    谢松照道:“你的国家抛弃了你,我希望你做想做的事,无论是仗剑走天涯,还是宦海沉浮,我都会支持你。你想走吗?”

    顾明朝道:“我不知道,我觉得我跟这里和不来。但我不知道天下还有何容身之处。”

    谢松照摸着他的发顶道:“来日总会清明的,不急。”

    青衫寺。

    “嘿哈!”一道刺眼的刀光扫过,南使和陈使都停下脚步,生怕这刀一下冲他们来。

    曹青云道:“文弱书生当什么事?爷爷不会为难你们。过去罢。”

    昨日拉顾明朝下水的南使吕木道:“我等乃是贵使,汝乃何人,竟然如此胆大妄为?还不与老爷磕头认错!”

    曹青云看着他,不确定的掏了掏耳朵道:“爷爷没听清,你再说一遍。”

    另一个和稀泥的南使马飞忙道:“将军息怒,这人素日里说话不过脑子,将军莫计较。”

    吕木骂道:“谄媚小人!昨日对一质子卑躬屈膝,那里还有蔺相如的风采,也是丢尽了我辈使臣的脸!今日你要对着这不知所谓的酒肉僧奴颜婢膝……那你,那你就凑上去\舔痔吧!我非要这秃驴给本官认错!”

    马飞恨不得给他两巴掌,让他清醒清醒,道:“呵,既如此,众人随我走,吕大人就请在此处为自己讨回公道吧。”说完甩袖就走,陈使都赶着忙自己的事,没有功夫看这闲热闹,都脚赶脚地走了。

    吕木后退两步道:“小沙弥,快去请主持过来!这酒肉僧要行凶!”

    曹青云听得直笑:“哎呀,我看大人你眼睛也不大好啊。吾乃娇雪关守将曹青云,可不是你口中的酒肉僧!今日本是你挡了我的路,结果返要我赔礼道歉,这话好没道理!”

    吕木一愣一愣的往后退,曹青云逼近道:“大人,你就是要立威,也不该找到我头上来。”

    吕木咽了咽口水,道:“我乃南朝使臣,为两国交好出使,你乃一守关之将,能奈我何?”

    曹青云拿刀在他脖子边上比划比划,笑道:“不杀汝,怕脏了我这刀。”收刀入鞘,转身干净利落的走了。

    吕木为自己的回答感到满意,越来越觉得自己才胜苏秦,言比张仪,满意的整理了一下衣襟,迈着自信的步伐走了。

    刑部大堂。

    杜鹤径听他们各种不重样的骂人的话,听得耳朵起了茧子,要不是上面说了让他们先吵,他真恨不得把他们乱棍打出去,好清净清净。

    吕木面红耳热尚不罢休,仍要继续骂:“当时就看到向玉和顾明朝身上全是血,你们说是顾明朝救人,我还说是向姑娘救人呢!她好歹也是陆大人带回来的!”

    马飞指着他鼻子骂:“你真是白生了一双眼睛!我都替你捉急!如果是侯爷杀了大人,他喊人来做什么?人证物证俱在,你却非要在这公堂之上红口白牙的污蔑人,你把我南朝的脸面往哪里搁啊?!”

    吕木上前一步道:“你个卖国求荣的贱奴!你不思为国,为陆大人找到凶手,却一心想着要攀高枝!你……你!”

    马飞道:“何为贱奴?吕大人,请你清楚,你我同级!陆大人不幸被害,你不想着把凶手绳之以法,却整日想着要拉人下水!你居心何在?!”

    吕木感觉自己嘴皮子都不是自己的了,道:“我今日算是见识了!这样厉害的颠倒黑白的话!你指鹿为马,混淆是非,你该当何罪?!”

    马飞冷笑道:“我颠倒黑白?也不知今日一早是那个,无缘无故的斥责旁人行凶!敢问吕大人,你的命有多金贵啊?值得人家拿自己的宝贝刀来杀你?”

    吕木回突然想起那个轻蔑的眼神,恼羞成怒道:“马飞!你顾左右而言他,是否是你心虚了?啊?我告诉你,你帮着别人罔顾了陆大人的性命,回去后,我定要像陛下参你一本!”

    马飞拍开他的手道:“吕大人!你这话真是好奇怪!如今我们在为陆大人讨公道,你却在心里算计同僚!吕大人,这就是你的为官之道吗?这就是你与陆大人的同僚之谊?还有,如今我们在周朝的公堂上是为什么?你难道就是这样不罔顾陆大人的性命?”

    吕木刚要说话,杜鹤径算着时间一敲惊堂木道:“二位大人,本官会根据你们的话好好审查犯人的。二位暂且先回青衫寺歇息吧。”

    庄几安道:“这就是言官的力量?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的,眼花缭乱。”

    杜鹤径吐掉茶叶道:“还能难住你这个破案阎罗?”

    庄几安笑道:“大人又笑话我,那都是年少无知给自己起的名字,大人就别叫了。这案子不难,但难在……”说着指了指天。

    杜鹤径道:“哼,这些我还能容忍,敢触我底线,我自然不会答应。”

    东宫。

    陈使主使王腊说完流程上的问候,就直奔正题道:“太子殿下,下官奉摄政王之命出使周国,为的是两国长期友好相处。”

    看太子颔首,王腊便继续道:“太子殿下,下官此来目的有三,一为吊唁武宁公,二为我国边境守将李无蝉,三为……”

    下首的顾明朝难以克制的捏着袍子,殷别尘撇了眼他。

    “三为商谈供银之事。近年来,我国频发天灾,百姓大多颗粒无收,我主摄政王已经开仓发粮,太子殿下,我国实在拿不出这么多钱了。我们近日得到消息,说是我朝皇子已经在燕都封侯了,摄政王说,燕都甚好,他回来说不定害要跟着大家一起受苦,就说不用回去了。太子殿下,请考虑下官所言。”

    顾明朝松开袍子,心底一片冰凉,谢松照的话再次回荡在耳边——“你的国家抛弃了你……”

    殷别尘道:“王大人,大家都有难处,这本来是我们征西侯谈下来的,现在又正值武宁公的丧期,这叫我等如何去跟侯爷开这个口?”

    王腊道:“大人,此话不对,臣奉君,则雷霆雨露都是君恩,侯爷如何能心生不满?”

    殷别尘道:“大人此话不讲道理。我主向来以仁义治天下,绝不罔顾臣下心意和努力。大人,我朝又是以孝治天下的,若是孝期如此行事,又叫天下人如何看待吾主?!大人,此事容后再议。”

    王腊点点头道:“大人此言也有道理,我也不好强人所难,那下官请求带回李无蝉李将军这事,可能应允?”

    太子道:“王大人,本宫好些年没见着你这边的人才了,甚是爱惜,本宫对陈国风物甚是好奇,大人不妨坐下来吃盅茶,与本宫说道说道。”此话一出,大大小小的官吏鱼贯而出,只剩下王腊和太子对坐。

    王腊欠身道:“殿下,可是下官说话有何不妥之处?若是如此,还请见谅。”

    太子道:“本宫方才的话不虚,陈国已经许多年不曾有足下这般的人才了,使君在陈国官居何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