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死局已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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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平在心里迅速过了一遍,实在找不出来这个局的背后还有什么蛛丝马迹,她直直的看向萧皇后,她不相信自己会出什么错。萧皇后抱着汤婆子道:“用一个浅显的局来掩盖,再用一个和你一样身份的人互通失去孩子的悲哀。你就被蒙蔽了双眼,这些年,白学了。”
君平刨去马飞、吕木、温南栖之后,只有个顾明朝显得可疑。但是他是怎么将药投到马飞的茶盏里,将这一切,做得天衣无缝的……
萧皇后嗤笑道:“早知道你的目光如此短浅,就该让菱归去。”
一提到梁菱归,君平的目光便犀利起来,落晖舀起一瓢酒,又朝梁菱归鲜血淋漓的脊背泼上去,立时便响起惨叫,只是梁菱归本就弱不禁风,加上这长久的刑罚,便是惨叫也显得有气无力。
君平不再和萧皇后争辩。
萧皇后微微笑道:“本宫很是惊讶,昨日你能在本宫的眼皮子底下蒙混过关。”
君平拿不准她是什么意思,不肯开口。
萧皇后道:“本宫可以放你姐妹一条生路,但你要告诉本宫,你在燕都里遇到的所有事,本宫要听你的细细讲。”
君平掂量着要开口,萧皇后道:“别耍小心思,你的所有都是本宫教的,你便是如昨日一般瞒得了一时,可瞒得住一世?”
君平看着端坐檐下的萧皇后,不由得感觉到毛骨悚然,这个女人永远都是一副明媚和煦的模样,当初接她们回宫时也是这般模样,十多年间从未改变。
前朝大臣,坊间百姓,后宫妇人,都对她满意至极。她手上沾满鲜血,可是却从未有人质疑她,落晖在后宫替她背恶名,南帝在前朝百般维护,她就像佛寺里的观音,高坐莲台,垂眸看世间悲苦,哪怕这些悲苦就是因她而起。
君平斟酌着开口,“我刚刚到燕都,宫里的谢皇后就派了个嬷嬷来,名为教习,实则是来取代娘娘拨给我的贴身婢子。”
萧皇后道:“本宫以为你把她们收服了。”
君平脑门冒出细汗,扎得她心里发毛。
落晖再次舀了瓢酒要往梁菱归身上泼去,君平忙道:“是!她们已经被我收服了。”
萧皇后偏头,落晖放下瓢,走到君平面前,轻声道:“公主,她们又在哪里呢?”
君平愣在原地,这是她最后的底牌,断不能轻易交代出去,这两人在,她尚有一线生机。
落晖笑道:“公主,难道您不知道?”
君平越过她,看向萧皇后道:“娘娘,您觉得这就只是个要铲除的祸患吗?不能用一用吗?”
萧皇后道:“本宫不缺两个有反骨的狗。”
君平心快要跳出来了,吞了口口水道:“我知道燕都的很多东西。”
萧皇后嗤笑道:“你若愿意说,本宫就给你个将功折罪的机会。你若是不愿意,那也大可不必勉强,本宫不急于这一时半会。”萧皇后看了看自己苍白的指尖,接着道,“本宫要知道什么,自会有人奉上。用不着脏了本宫的手,还要玩严刑逼供这一套。”
君平突然灵光一闪,道:“皇后能拿到周国皇宫的地形图吗?”
萧皇后乜了她一眼,道:“倒是比本宫想的更有点用。落晖,给她纸笔。”
君平趁机道:“娘娘,妾想要活命,妾依旧会住在娘娘的永宁宫,任凭娘娘驱使。”
萧皇后道:“本宫不听空话,拿出你的诚意来。”
君平忍痛道:“婢子身边有个叫明镜的婢子,是统筹大局的,妾将她放在娘娘眼皮底下,如此,可算是有诚意了?”
萧皇后阖眸一笑,君平咬牙看着她,落晖道:“公主,娘娘乏了,您只有半刻钟了。”
君平将后槽牙咬得咯咯响,终于体会到了自己的年少无知,萧枝意是在朝局,后宫,人心里沉浮了二三十年的人了,她初出茅庐,在燕都里被人做局尚且不知,怎么能跟萧枝意相抗衡呢。
她有南帝给她挡住外来风雨,有落晖帮她背万千骂名,她就是忠孝节义,千古难寻的好皇后。
君平低下头,道:“娘娘,您要杀她们吗?”
萧皇后道:“本宫杀她们做什么?她们不比你更知道燕都的辛密?”
君平目光微微有变,梁菱归稍稍缓过来神,看着君平直掉眼泪。
君平感觉自己陷入了死局,在安阳,她毫无施展之地。
而千里之外的南郡,布局才刚刚开始。
在南郡还没吃上几口热乎东西,又转头奔向桂阳,顾明朝的脸色实在算不上好看。
谢松照捡了块点心道:“你又生气做什么?一天到晚都苦着张脸,比秦大哥都老了十岁。”
顾明朝道:“你还记得昨天晚上你答应我什么了吗?”
谢松照脑门一激灵,嘿嘿一笑道:“这,这等去了桂阳郡再大夫看也不迟……”
顾明朝瞪着他,谢松照清了清嗓子,道:“我是师父,我说了算。”
顾明朝冷笑道:“对,你说了算。”
谢松照随手打起窗子,转回头来道:“咱们这是没出城吧?”
顾明朝道:“听你的。”
谢松照:……
顾明朝心情舒畅的啜了口茶,道:“大夫会开方子,会抓药,你就会吃药。”
谢松照:……
谢松照吐了口浊气,安慰自己,这是个孩子,不要跟他计较,以后就靠他来养老送终了。
大夫皱着眉搭脉,皱着眉写方子,皱着眉抓药,差点就让谢松照以为自己命不久矣。
大夫终于开口了,“你小小年纪,怎么身子虚弱至此?这手,别再提刀了,也不要常常伏案疾书,你这身子,畏寒,现在就不要往南方那阴寒的地儿去了。”
顾明朝道:“南方阴寒?”
大夫道:“南方的冷透骨,北方不一样,北方多披件衣裳就好。”
顾明朝看了看谢松照,道:“大夫,桂阳算南方吗?”
大夫看着他道:“你现在在哪里?”
顾明朝道:“南郡。”
大夫道:“你说南郡为什么叫南郡?”
顾明朝:……
谢松照一口茶呛在喉咙上,连连咳嗽,顾明朝又给他倒了盏茶道:“走了,办完事儿早点回去养着。”
大夫道:“江左那边倒是合适将养着。踏秋河一带也可以。”
顾明朝道:“江左一带不是南方吗?”
大夫道:“那一带的风水好,清净。他的身子就适合在清净的地方养着。”
顾明朝道:“行,多谢大夫,我记下来,尤达,给诊金。”
谢松照拢着袖子道:“以后我就要住在踏秋河畔,三两间竹屋,有棋有茶,再有你给我安排后事,我就知足了。”
顾明朝收拾东西的手一顿,道:“你不想彪炳千秋了吗?”
谢松照道:“我只要能在有生之年看着大周迎来中兴,便足矣,我这一生的愿望,就已经完成了。”
顾明朝麻利的打了个结,没有回话,谢松照慢悠悠的站起来,道:“我去后,就将我的院子一把火烧了,连着我一起。我半生牵绊这土地,驾鹤了也该轻松了。”
顾明朝脸色又不大好看了,生硬道:“行了,早着呢。走了,再不走,什么时候才能到桂阳。”
谢松照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腕,又回头看了看医馆门匾上的杏林二字,心底微微叹气。
哪怕是已经师出有名,快马报知桂阳太守,谢松照刚刚出了南郡不过十里还是遇到了刺杀。
谢松照坐在马车里看着顾明朝手起刀落,微微叹气,这孩子越来越有自己当初的模样了,无论是说话还是行事作风,像得让他心惊。
尤达揪着倒下的人检查了一遍,道:“公子,都是死士。”
顾明朝颔首道:“不必管,走罢。”
谢松照抿了口茶,看着坐在他面前的顾明朝不知该从何开口。
顾明朝侧头看着他道:“你这是吃什么呛着了?”
谢松照道:“你,你以后想做什么?”
顾明朝实话实说道:“不知道。”
谢松照道:“你该想一想了。”
顾明朝道:“前路雾蒙蒙的,往哪里都感觉是万丈深渊,我就跟着你走。”
谢松照道:“明朝,跟着我走,你想得到什么?”
顾明朝手上一顿,道:“我……我之前想要安全地活下去。后来想要得到你的信任,之后想在燕都里得到一席之地,现在,我不知道。”
谢松照道:“趁这几日在路上,你好好想想,我花了这么多时间精力,才把你这枚死棋走活,你不做点什么,对得起我?”
顾明朝将剑收回鞘中,搁下帕子,道:“谢松照,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时日无多了,要安排后事了?”
谢松照摇头道:“不是。我知道我自己的身子,还没到这个地步。但是我就你这么一个徒弟,你现在随便选,做任何事情,都有我给你兜底,以后等我隐居了,哪有这么好的机会?”
顾明朝颔首道:“我知道了,我会想的,但你别抱太多期望,我少时无人教导,后来你给我扒皮抽筋,我也只学了副样子。”
谢松照颔首,展开方子看了看,道:“查了吗?”
顾明朝抿了口茶道:“查了,来之前就让尤达查了,清白的。之后一直让尤达盯着的,没有问题。等我们到了桂阳郡,再寻个大夫看看。”
谢松照颔首道:“好,你安排。”
陈国,建章宫。
小皇帝满脸郁色,宫人跪了一地,太后封锁了建章宫,要皇帝读书明智,摄政王又派重兵围了建章宫。
可惜小皇帝不懂,没有太后派人封锁建章宫,他这个皇帝早就是刀下亡魂了。
下面有个婢子身体不断抖动,大胆道:“陛下,婢子,婢子有一言,进,进,进与陛下。”
小皇帝看着满殿的人,心里也备敢烦躁,很狠啐了一口,道:“下去,下去!朕让你们下去。”
一个年幼的孩子自称朕,装模作样的呵斥人,婢子们怕的不是他,是殿外的太后和摄政王。在所有人眼里,小皇帝滑稽得很。